就在崇禎大發雷霆的時候,薊鎮此時也是亂成一團,順天巡撫王元雅和保定總督劉策也是如坐針氈……不過這兩位倒還真不是擔心皇太極入關的事情,而是擔心另一件事情----薊鎮兵變!
薊鎮這地方被稱為北京門戶,戚繼光極為重視薊鎮的防禦,同時把薊鎮作為哨兵的門戶,薊鎮有專門的直哨營,偵查的方式是輪班跑幾百里到敵占區去做生意[沒有辦法,朝廷給的糧餉七折八扣下來根本會把人餓死,不撈點外快連自己都養不活]順便也就敵情盡知,說的通俗些就是為國賣命還得自帶乾糧為主,朝廷發餉為輔……
但是隨著崇禎的裁員令一下,他也不管你是精兵還是弱兵,所有的軍鎮統統都有下崗指標----集中一切力量支援關寧,於是在薊鎮的裁軍就釀成了一場小型兵變,亂兵們挾持在遵化的順天巡撫王應豸,逼退保定都督張鳳翼……順天巡撫王應豸也是一個妙人,先是對著亂兵們客客氣氣的裝孫子,請人家吃飯,然後王應豸竟在飯中下毒,同時埋伏親兵欲誘而盡殺之,薊鎮諸軍更加恐慌,眼看就是一場大亂子!
可就在這個時候,順天巡撫王應豸的事情犯了,卻是因為他依附魏公公的事情犯了-----王應豸天啟二年(1622年)中進士,授戶部主事,因諂魏忠賢,僅三年就驟至巡撫,加右都御史。於是順天巡撫王應豸被朝廷帶走1632年最後論死……
王應豸的結局,新任順天巡撫王元雅和保定總督劉策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但是崇禎的旨意就是裁軍,不裁撤不行,這兩人商議了許久,最後一拍腦袋!裁弱軍!
問題啥是弱軍呢?這兩位覺得,內地里操練的軍士是強軍,給長官,權貴當夥計的軍人,能叫強軍麼?於是就把紙面上專門經商很久的直哨營給裁了……
換句話說,順天巡撫王元雅和保定總督劉策拍腦袋的結果是把薊鎮最有戰鬥力的直哨營給裁了!
然後自然而然的,直哨營發現鬧事有理,自然也開始鬧事,搞得順天巡撫王元雅和保定總督劉策焦頭爛額,只是裁兵的名單已經送上去了,這兩位也沒有辦法,於是東躲西藏,只求不被下崗士兵找到才好……
畢竟前任順天巡撫王應豸被帶走,只怕要被斬首,雖然有王應豸黨附魏忠賢的原因,不過崇禎的性格大家都懂,如果再出兵變,那就是和王應豸一起入獄,然後殺王應豸的時候,崇禎可能順手就把自己也宰了……
順天巡撫王元雅和保定總督劉策商量半天,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下崗士兵樂意鬧就讓他們鬧,被發現了就湊點錢出來安撫----能混一天算一天,時間一長,下崗士兵也就再就業了,至於當土匪啥的,只要不是在自己的轄區內,關我屁事?這年頭因為陛下的裁軍,下崗士兵當土匪的多了去了,別人那裡能鬧,我這裡就不能鬧麼?還講不講理了!?
所以當滿洲入關的消息傳來後,順天巡撫王元雅和保定總督劉策反而高興的很,滿洲入關,咱就帶兵去勤王,直哨營那幫刺頭如果在路上散了去當土匪,還一點責任都沒有不是?
當然,順天巡撫王元雅和保定總督劉策想的是天衣無縫,不過就像明末的文官普遍觀點一樣,老子砸你飯碗,是皇帝命令的,你吃不上飯是自己沒本事,我剋扣軍餉?這都是慣例好不好,文官們都這樣,憑啥就說我一個?!!!什麼?你吃不上飯要投降滿洲?你這個遺臭萬年的漢奸!
歷史上明朝花費很多錢糧養的精銳直哨營,因為衣食無著最後被皇太極蠱惑,最後投降了後金,反而成了攻擊明朝的急先鋒——這事是怪一刀切的崇禎,還是怪把天下錢糧集中於關寧的袁崇煥,還是怪順天巡撫王元雅和保定總督劉策處事不當,那就不曉得了……
不過因為劉白羽的穿越,很多事情被改變,薊鎮的直哨營也是其中之一……
「小六子,今天都中午了,那些丘八不來鬧了?」保定總督劉策問著自己身邊的一個家丁兼親兵的遠房親戚.
「回大人,我聽家丁們說,關寧軍的祖大壽將軍派人來我們薊鎮招兵,那些鬧事的丘八都去應募了,聽說一個月二兩銀子月錢,還包吃包住呢,這關寧軍財大氣粗的,不能比呢!」
小六子有些憤憤然,自己是保定總督劉策遠房親戚,還掛著一個游擊的軍銜,七折八扣之下,每月也就一個月十兩銀子月錢,還不包吃包住——這些丘八憑啥啊,你丫也沒有一個好親戚啊!
「你聽募兵的胡吹,你又不是沒募兵過,這募兵說一個月二兩銀子月錢都是虛的,實際上到手能一半兒就謝天謝地了……」
劉策只把這事當笑話看,順天巡撫王元雅卻是插嘴道:
「也不見得!這關寧軍的家丁都是開雙餉的,祖大壽,吳襄的親兵都是一個月四兩銀子月錢」
你這不是抬槓麼?劉策心裡不爽:「問題是親兵又不是募集的,都是有保人甚至遠房親戚才行,都得是貼心人不是?除非……」
忽然之間,一個除非點醒了劉策和王元雅,除非是親兵傷亡太重,才不得不依賴不可靠的外人!
再聯想到祖大樂兩月前帶著精銳關寧軍近萬人去山東剿匪——劉策和王元雅都是官場老油子,哪有不明白的!?
「難道是被山東那位擊敗了,全軍覆沒?」
劉白羽和崇禎的微妙關係早就不是官場秘密了,只是劉白羽的力量太強,崇禎也不敢撕破臉,一切只能偷偷摸摸的做,結果弄得大明的官員也把劉白羽的名字當成了忌諱,以山東那位作為劉白羽的代號——這已經是官場的黑話之一了.
「大概差不多,否則關寧軍的親兵怎麼可能從外人里大規模的招?」
「這……我們該怎麼辦?」
劉策和王元雅冷汗直流,老子招誰惹誰了?內地的一個太平官,先是因為皇帝折騰,裁兵弄的近乎譁變,然後是建奴風傳要入關,最新的形式是關寧軍攻擊劉白羽失敗,不得不撒錢募兵再戰……
「山東那位也是飽讀詩書的,這次實在是上面太不像話,偷偷摸摸的派人打老師,這就是山裡的土豪都干不出來……也難怪,和尚的後人麼,哪裡知道禮敬讀書人——剝皮都幹得出來,讀書人德爾體面都沒了!」
劉策指桑罵槐的說道,反正早在萬曆時期,罵皇帝就成了明朝時尚,這些話其實也不算什麼!
「劉大人所言極是!和尚的後人時代王爵還不降等,對自己親人大方的很,對讀書人卻是尖酸刻薄,俸祿【官員工資】低不說,還經常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頂帳,逼得咱們撈錢,被老百姓罵貪官……」
王元雅也被崇禎登基後的拍腦袋主意弄得是一肚子氣,自己一個堂堂順天巡撫,被鬧餉的丘八弄的仿佛像小偷一樣東躲西藏——這叫什麼事啊!
只是吐糟歸吐糟,別殃及池魚才好,劉策和王元雅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該親自看看關寧軍賣的什麼藥,才好找個藉口——畢竟官場混的,誰都知道撒潑打滾,禍水東引之類的招數,但是玩的好不好,那才是人的水平不是.
劉策和王元雅換上小官的打扮,找了一個附近的茶樓,要了一個視線好的二樓單間,因為募兵的和被募兵的都是丘八,聲音很大,所以還真是和身臨其境差不多了,而且也不會被最近老來鬧餉的下崗士兵認出來.
「薊鎮的諸位弟兄!我們是關寧軍祖大樂將軍麾下的小旗!要招能打的,自帶坐騎的一個月三兩銀子月錢,馬料錢上面全包!步兵一個月二兩銀子月錢!」
「這可不算少啊!四哥咱們去試驗下?」
「說的好聽!我們原來還說一個月三兩銀子月錢的,到咱們手裡不過一兩半,還是用發黃的大米付帳的,賣到糧店才一兩!當官的說話能算數,母豬會上樹!」那個四哥一副看透世間的樣子,冷眼旁觀.
「這……可是我們只會打打殺殺的,不當兵幹什麼去呢?」一個老實漢子說道.
「手裡握著刀把子,到哪裡不能吃香喝辣!?」這是一個刀疤臉的人,面目猙獰,眼中凶光四射.
「可是黑道也有黑道規矩,不是能舞刀弄槍就行的,再說現在到處都是響馬,也是很難,不少人穿的和叫花子也差不多了……」
「黑道也有黑道規矩?屁!刀把子才是最大的規矩!聽我說,只要咱們一心,那些裝神弄鬼的黑道屁也不是……」刀疤臉繼續煽動……
那個自稱關寧軍小旗的軍官長著一副狗臉,屬於相當丑的那種,不過察言觀色能力出眾不說,說的話也是極有親和力:
「當然,咱的兵也不是想當就能當的!得看看本事,不過我看諸位都餓了?來人!上紅燒肉!」
狗臉軍官一聲令下,背後的車上就打開了幾個鐵缸上面的蓋子,一股誘人的香味立刻讓所有人都閉嘴了,只剩下吞咽吐沫的聲音!
足足一大缸的紅燒肉啊!這在平時都是過年才能吃的東西,現在……關寧軍不愧是財大氣粗啊!這大手筆……因為紅燒肉的手筆實在太大,配著紅燒肉的精米就被下崗士兵忽略了,雖然因為災害造成的糧價上漲和軍餉被層層盤剝,大多數下崗士兵也是半年沒吃到精米了!不過東西雖好,顯然也是不那麼容易吃到的.
「大人,我們也是老當兵的,知道行伍上的規矩,您先考較我們一下,就是了,我們雖然不是邊軍,膽氣上要差一些,不過我們都是世世代代馬背上的,論起馬上功夫不比蒙古韃子差!」
「不急不急!人是鐵飯是鋼,還是請大家先吃飯才是!」,狗臉軍官笑眯眯的說道,給了募兵們一人一塊牌子,上面寫著的是一號到五十號——五十人一組先吃,同時讓手下的軍人來維持秩序……
這位是先考究大家的秩序?薊鎮的下崗士兵覺得有點奇怪,畢竟明末事情,除了滿洲對紀律近乎苛刻之外,其他的軍隊都是武勇第一,個人英雄那一套——關寧軍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大家想了想,也就想明白了——畢竟自己都是外人,沒有親戚,同鄉的關係作保,想加入關寧軍當親兵,人家自然不放心,把紀律放在第一位也是可以理解的.
也就是說,雖然狗臉軍官笑眯眯的說是請大家白吃白喝,實際上卻是第一關考試已經開始了!
這年頭軍伍吃飯講究的迅速,才能應對千變萬化的戰場,一個個吃的飛快——當然也不是意味著狼吞虎咽,那樣胃受不了,所以講究的是吃得快同時細嚼,這點可以二狗開了眼,他還以為軍隊吃飯快就是不細嚼直接吞呢,原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啊!
二狗試著學了學,發現差點沒咬到舌頭,只好暫時記下,日後慢慢練了……
第二關考試更是讓下崗士兵們摸不透了,居然是隊列這種考校組織紀律性的東西——拜託,我們是斥候,應該考校的是馬術什麼的?
不過這考試也很自由,餓急眼了把馬賣的就只能步行,有馬的直接用馬列隊——而且還特地給馬上了黃豆這樣的精料,讓這些餓的骨瘦如柴的馬匹都撒了歡,副作用就是騎兵們的難度更大了些……
總而言之,這次關寧軍招兵,待遇好,標準低,基本就是人傻錢多速來的明末版本,一個上午就招了幾百人,狗臉軍官甚至當場任命了幾個十長,伍長來加快徵兵速度……當然類似刀疤臉這樣的刺頭被種種理由刷了下來,不過也給了半兩銀子的賞錢,這些刺頭們自然也不好意思再鬧了……
只是福利太好就讓人覺得不對了,保定總督劉策和順天巡撫王元雅越來越覺得這次關寧軍招兵是大有文章的……
過了考試的,狗臉軍官就命人在背後的大車上拿出了一整套東西,說是生活用品,其中一個帶著香味半透明的黃1色東西,就是現在流行的所謂肥皂了——這東西被奸商們炒作到十兩銀子一個,還有價無市,大頭兵們聽過倒是聽過,卻是根本沒想到能用過,而且狗臉軍官還說了,敞開了用,每月發一個……
這當官的又吹牛了,薊鎮的下崗士兵們都在心裡吐糟——不過人家就是吹牛也拿出東西了不是?所以給人家一個笑臉,表示一下也無妨!於是嘻嘻哈哈的表示相信了.
而且人家給的東西還不止這一件,雪白毛巾一條,這東西被奸商們炒作到十兩銀子一條,貼身結實衣服一套——雖然沒有自家老婆做的貼心,可是人家的東西極為結實,還厚實的很,幾個自以為力氣大的試了試,反正自己是拽不開.
嶄新棉甲一套,也是一樣厚實,而且還相當保暖——這在小冰河期的秋天,甚至保暖比堅固本身更重要,十長以上一口銳利的護身腰刀,試驗了一下,吹毛斷髮不是虛的,價值最少五十兩以上——如果不是沒有渠道,只怕有的人直接拿刀就跑的心思都有了……
「薊鎮的弟兄們,凡是通過我們考試的,今天先發兩個月軍餉一共六兩銀子!不光是個人的生活用品,還有上面的大人們說了,願意把家也安頓過來的,小孩和婆娘的口糧,也全包了!」
這!!!薊鎮下崗士兵頓時被這大手筆驚呆了,一時間鴉雀無聲,本來他們作為老兵,覺得這麼高的待遇,只怕是關寧軍招募死士的——不過現在看來家眷都接走,還真是招募親兵心腹的架勢!
「不過話說回來了,咱們是大頭兵,要見血的,不能學文人那一套,留著長頭髮,為了軍醫治傷方便,我們都是留的短頭髮,如果哪位弟兄受不了這個,可以退出,我們一樣給半兩銀子算是接個人情!有意見可說在前面,否則別怪軍法無情!」
狗臉軍官可能怕下崗士兵反感,畢竟這年頭講的就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不過顯然狗臉軍官是多慮了,對於這些下崗士兵來說,剃個光頭又如何?肚子裡有貨才是真的,而且聽這意思似乎小兵也能享受軍醫的待遇?
雖然可能只是簡單的包紮和上藥之類,也讓這些下崗士兵興奮不已,畢竟封建時代都不注重軍醫,更別說明末這種奇葩橫行的亂世了,很多軍隊就是游擊之類的中級武官都沒有軍醫治療的待遇不是?
事實上,行伍的都知道,其實大多數人不是死在對手的刀劍之下,而是死在化膿,潰瘍等疾病之下——一般來說,這個時代最卓有成效的軍醫和上刑逼供的人都是一個專屬武器——直接上烙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