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空虛的薊鎮

  作者的話,昨天的文里說了鐵血大明實質是弱明之後,有讀者對我提出質疑,甚至直接用網文噴我——不過我還是那句話,史書上寫著呢,從宣德早死主少國疑之後從正統一直到正德,邊軍基本都是砍了個位數腦袋就敢叫大捷砍了十幾個首級就能封伯,總兵官【朱壽】他爹的時候甚至出現了砍三個腦袋就能封侯了

  所以嘲笑朱壽軍功的文官都可以說是無理取鬧,說皇帝不干正事,可是邊關干正事的有麼?人家朱壽就算真的是只砍了17個腦袋給自己封個公有啥不對的?而且自朱壽反擊之後,明朝北部邊境蒙古就不敢再囂張入寇了——但朱壽就像我說的李成梁一樣,都是個人武勇,體制外的產物,人亡政息罷了,還是那句話,一個小財政體制支持強大軍隊本身就不靠譜,至少在工業革命之前,這種體制支持強大軍隊很不靠譜……

  劉白羽一件一件黑材料砸了過來,把程本直砸的滿臉金星,劉白羽這廝遠在日本,怎麼東江,關寧,朝廷的事情似乎都逃不過他的耳目呢!?是真的有可以從一點蛛絲馬跡推斷出天下事的本事,還是此人的耳目在天下比比皆是?程本直是不相信劉白羽有什麼神鬼莫測的能力,子不語亂力怪神他還是要堅持的.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關鍵是袁大人和此人作對既不明智,自己身為袁大人的親信和幕僚,總要做點什麼:

  「青山居士,其實袁大人和你也多有誤會……沒有解不開的疙瘩……程本直願意以性命給袁大人作保,希望能和解……」

  你丫想空手套白狼啊!劉白羽心裡臥槽了一下——你自己都在我手裡,殺你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啊!怎麼跟著袁崇煥的人,都好忽悠這一口呢!

  不過現在這個局面,光靠忽悠也不行了啊……

  「袁大人下場如何,就看他自己怎麼做了,和我其實沒有什麼關係——或許袁大人以為搞得好些就是單騎退回鶻的郭子儀.」

  「這……」

  程本直無語了,身為袁崇煥的親信,袁崇煥為了和滿洲議和,做了很多犯忌的事情——雖然議和是崇禎默許的,可是袁崇煥很多地方獨斷專行,超越了崇禎底限也是事實,能平平安安退下來都不錯了,還比擬郭子儀這樣的名臣麼?

  「袁大人這人你還不了解麼,名利之心太重,賭性極大,甚至為了個人的所謂名聲不在乎大局——就比如那個什麼寧遠大捷,真按照高第說的,棄關外城堡,盡撤關外戍兵,也就沒有這麼多事情了,可是袁大人非要堅守——寧遠,結果覺華島近萬軍民殉難,糧草皆為努爾哈赤所得,寧遠大捷殺傷韃子不過數百……」劉白羽吐糟道.

  「青山居士,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朝廷的軍餉雖多,可是要給各路文官層層分潤,發到關寧軍手裡的其實就不多了,再加上路途遙遠,運來的糧價可是內地的五倍不止!還不能保證隨時到達——不在前線屯田安定人心是不行的!」

  程本直娓娓道來,劉白羽半天才明白——其實這玩意就是一個大明朝的體制問題.

  大明朝玩的就是小財政,官員的俸祿名義上不低,實際上要被很多莫名其妙的,比如所謂發黃的陳大米之類的實物抵扣,很多窮官和一般老百姓一樣窮酸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情了,而關寧軍的餉銀作為大明朝晚期的最大支出,自然就有許多窮官靠這個來發財——實際上東江鎮之所以和文官們衝突不斷,就是因為毛帥不想讓文官們靠這個發財,直接讓天啟派太監發餉銀【太監們雖然胃口也不小,不過分潤的人少,到東江軍將士手裡的銀子就不少了】.

  由於直接到手裡的銀子不多,還要承受物流不暢,官吏壟斷造成的高糧價,關寧軍就不得不就地屯田——然後在糧食成熟的時候,如果滿洲攻打過來,只能守城的關寧軍就不得不眼看著滿洲軍隊把自己的辛苦種的糧食收割走——也就說是等於關寧軍給滿洲種田,補貼滿洲的家用了……

  但是如果象高第那樣棄守遼東,撤退到山海關,就是一條好的出路麼?也不是的,這種辦法隱患也不小.一旦關寧軍撤退到山海關,就等於對關外的蒙古諸部顯示自己不想主動攻擊滿清——滿洲就可以更加輕易的擊破不順從自己的蒙古部落,提早幾年整合好蒙古的滿洲,破口時間只怕要大大提前了.

  至於說削減關寧軍的餉銀,如果削減士兵的餉銀——那就是軍隊不停譁變的局面,事實上關寧軍因為餉銀低譁變的事情不勝枚舉,畢自嚴這位戶部尚書管財政的,他親弟弟畢自肅,官至遼東巡撫,於崇禎元年被寧遠亂兵挾持,最後不堪受辱而自殺,一貫瞧不起丘八的袁崇煥趕去後,也只能處理了十來個脅從了事,可以說是關寧軍以武抗文對抗明朝文貴武賤體制的一個表現——畢自嚴在政治上親近東林黨人,又是全國錢袋子的主管,袁崇煥沒必要得罪此人,可見這事純是關寧軍自發為之的.

  不過要知道,好和不好是比較出來的,比起最初和滿洲交戰遼西將門,內奸到處開城,主將莽撞出擊,動不動就全軍覆沒相比,能守得住城池,不潰散的關寧軍已經是很不錯的了——如果朝廷削減了關寧軍的餉銀,譁變什麼的還是有良心的了,萬一關寧軍有人開關迎接滿洲,和遼西瀋陽,遼陽陷落一樣獻出山海關,大明朝就未必能挺到1644年了.

  至於說懲治官場上的普遍**——這玩意是一個王朝末期的皇帝辦的到的麼?事實上,軍事問題從來是政治問題的延續,三藩之亂的時候,吳三桂的關寧軍拿下半壁江山,差點把滿州趕回老家——這固然有滿洲入關後迅速腐化的因素,但是也可以證明軍隊的戰鬥力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政治組織而不是軍隊本身.

  「果然是體制問題,體制問題!」劉白羽聽得直搖頭,不過旋即就想開了,二百多年的王朝下來,早就是積重難返,不過是靠著文官體制,科舉制度調和內部矛盾來續命罷了,明朝就算崇禎大發神威過了滿洲這一關,後世的皇帝面對葛爾丹也一樣過不去的.

  「不過程先生,朝廷里的潛規則什麼的,你懂得比我多,可是對於滿洲,我懂的比你多——如果說滿洲是皇太極一個人主政議和還差不多——可是滿洲內部派系錯綜複雜,加上努爾哈赤大殺漢人,窮兵黷武,軍民比嚴重失衡,除非朝廷效法南宋,送出大量歲幣,換取皇太極大殺滿洲親貴,統一事權——否則怎麼議和可能?」劉白羽聳了聳肩.

  「朝廷效法南宋,送出大量歲幣是不可能的!這事陛下都做不了主!」程本直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樣的話,袁大人效法郭子儀退胡兵那樣,功成身退也就不可能了,畢竟我這個名義上的學生這不好,那不好,卻有一個耿直的性子,學習李唐那樣任憑回鶻洗劫長安作為報酬絕對不可能——大明朝的官軍也沒有正面擊潰滿洲的本事……」

  「那袁大人就只有進入北京城,死守北京城一條路了,至於結果是于謙還是嚴嵩——不過這兩位不論後世評價如何,後果都是不妙——不過程先生,袁大人身為督師,把關寧軍送進北京城,死守北京城,這可能麼?為了防備外軍入北京政變,崇禎會讓關寧軍入城?」

  「這……不妙!督師如果堅持關寧軍入城,只怕被扣上造反的罪名!」程本直被劉白羽一提醒,對照袁崇煥的性格和現在的局勢,就知道十有**袁崇煥得這麼做,而崇禎的脾氣一定會……程本直越想越怕,最後居然病急亂投醫的請求起劉白羽了:

  「青山居士,青山居士!求你了,你學究天人,一定能給袁大人指出一條活路!一定能的,一定能的!」

  「袁崇煥的活絡當然有,依靠滿洲做張邦昌和劉豫唄!」劉白羽一拍腦袋,想出了這兩人!

  「青山居士,張邦昌和劉豫這種竊國大盜,督師覺得不會去做的!請你不要開玩笑了!」程本直覺得劉白羽思路太廣了,這毛病得治療一下.

  「張邦昌做漢奸首鼠兩端,結果是被宋朝腰斬,劉豫死心塌地,結果還行,雖然被金人廢除帝位,也是這人實在沒本事,總是吃敗仗,最後遷居臨潢府(今內蒙古巴林左旗東南波羅城),改封曹王,也算是個善終,而且這廝還是因為參合女真人內部權力鬥爭【劉豫掌握政權實得力於宗翰宗翰在皇位鬥爭中失勢後,劉豫即被廢了。】,沒被殺全家就不錯了……」

  「青山居士,袁大人絕不會那樣做,絕不會……」程本直被劉白羽的話刺激的滿臉通紅,語無倫次了.

  「他想也沒這個條件啊!畢竟滿洲這些胡里改人身為女真的鄰居,雖然武勇的屢破明軍,卻和女真萬人起兵,滅遼滅北宋的本事差的太遠……」

  「所以袁大人唯一的活路就是崇禎的死路,如果崇禎遇害,袁大人扶植一個藩王登基,那麼定策之功會把什麼罪過都抵消了,不是麼!?」劉白羽微笑道..「」

  「袁大人絕不會那樣做,袁大人絕不會那樣做!,你血口噴人!」程本直指著劉白羽怒吼道,

  「袁崇煥做什麼沒有關係,不過這是他唯一的活路,我能想到,陛下一樣能想到,這就夠了!」劉白羽聳了聳肩,對著程本直微笑道.

  「袁崇煥他到底想幹什麼?!」此時的崇禎皇帝看著地圖,自己的雙手不斷的畫著路線,只是越想頭疼的越厲害,只好召見了內閣的諸位輔臣和兵部尚書王洽,最近內閣紛紛提醒皇帝注意薊鎮。皇帝把毛文龍死前的兩份奏章交給諸位輔臣看:

  「職思寧遠固奴所必攻,而其捷徑尤在喜峰口、一片石、潘家口、牆子嶺等處。需亟亟於等處相其要害,張設疑兵。如不聽職言,虜一至,如入無人之境,禍豈獨朝廷憂哉?」

  該說的都說了,再說就要負擔責任了,輔臣自然大多不想開口,崇禎皇帝最近因為滿洲入關在即,不斷的熬夜,致使眼睛血紅,聲音沙啞,讀完毛文龍奏章,瞪著眼睛仿佛尋找獵物的獅子一般,在幾個輔臣身上游移著,最後落到兵部尚書王洽身上.

  兵部尚書王洽心裡叫苦,不過他也知道崇禎的性格,自己一旦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話,那就更麻煩,於是捻須思慮一番後說道:

  「聖上,毛文龍生前之語,也不過是猜測之詞。並沒有說建虜一定會攻打薊鎮。何況邊關的大帥,最喜歡的就是誇大其詞,從朝廷里索要糧餉……」

  「這裡還有一份,說的仔細些。」崇禎說著就把毛文龍生前另外一份奏章遞上來,這份說地就確定得多了。毛文龍直接報告說「……四王子發兵西去,欲往喜峰、一片石等路犯關是實。」

  王洽沉思了一會兒,又說道:

  「聖上,具老臣所知,薊遼督師承諾保住薊鎮的.」

  「袁崇煥說保就能保了?早知道後金可能繞道薊鎮,或許不該裁兵的……」崇禎錘了下自己的太陽穴,讓自己昏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了一下,不過之後更加頭疼了.

  明末無論行政區域或是軍鎮區域,劃分與管理都是相當混亂,甚至出現民政與軍政不分的局面。

  崇禎二年四月,朝庭起用袁崇煥為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出鎮行邊,督帥薊-遼-登萊-天津等處軍務。

  如果僅僅從字面上理解,那麼袁崇煥是對薊鎮擁有無可爭議的管轄權。但實際上也並非如此,就以薊鎮為例,僅僅從官職大小上來看,除了袁崇煥之外,還有保定總督劉策薊鎮巡撫王元雅兩人能過問薊鎮事務。

  袁崇煥只是在名義對薊鎮擁有管轄權,實際事務並不能直接插手麼?也不是原來薊鎮這地方還有中協和西協,東協之分袁崇煥作為薊遼督師的管轄範圍到薊鎮東協為止(皇太極己巳年從中協入口,事實上,皇太極是從兩軍結合部這種模糊地帶突進去的,這點在軍事上很常見,趙率教救救遵化守軍不讓進城也驗證了這一點。)

  而崇禎為了保證關寧軍的軍餉,認為要精兵簡政減員增效,在整個大明開展了裁撤苛兵的行動,九邊都在裁,崇禎想當然的認為關寧軍花了這麼多錢,薊鎮安若泰山,在薊鎮也開始了大規模的裁軍——而袁崇煥本人也是這麼認為的,又不斷的抽調薊鎮精銳——這君臣二人一起折騰,終於讓天啟年間防禦嚴密的薊鎮變得虛弱不堪了.

  「建虜席捲西邊蒙古,越遼而攻山海、喜峰等處。固然可以出乎朝廷意料?但奇道同時也是險道,從他們起兵以來,非萬全之策不舉。我料定其斷斷不會越過關外去進攻其他地方。」

  王洽學著袁崇煥的觀點說道,他雖然沒有親自帶過兵,可是兵書卻是讀過很多,急忙解釋道.

  「哼!韃子不同漢人,騎兵眾多,也不在乎人心,可以一路燒殺搶掠維持軍需!蒙元沒金的時候就不止一次千里甚至萬里包抄!就是本朝,也先一次,達延汗又一次……」

  崇禎本是反駁王洽的,不過說到這裡,隱約慌張起來,他也是知道明王朝問題的,也先,達延汗兩次破口,明軍都是防守大城市和戰略要點,讓也先,達延汗失去遠遠大於所得,用經濟手段而非軍事手段逼迫對手的——這點在劉白羽的《歷朝政治得失》裡面有詳盡的分析,也是小財政的明朝對抗北方強敵的法寶……

  但是,在崇禎好大喜功,袁崇煥吹牛上天的忽悠下,崇禎把財政集中在關寧軍身上,然後不得不削減其他軍隊的數量,數量大大減少的明軍防禦大城市和戰略要點都已經相當吃力了——而和沒有統一草原,身後亂成一團的也先,達延汗相比,滿洲基本統一,已經沒有後顧之憂,此消彼長之下,這次滿洲破口的結果只怕是大大不妙!

  莫非真應了劉白羽的話,就大明朝這破舊的馬車,跑的慢些,慢慢對付問題還不大,非要提速立刻就是散架的下場!?自己勵精圖治,富國強兵反而是在找死?

  崇禎想到這裡,腦子裡又嗡嗡嗡起來,更加頭疼了,他的腦子裡又出現了一個老學究【因為沒見過劉白羽,崇禎自己腦補的劉白羽形象,】對自己指指點點,自己左也錯,右也錯,就是沒有對的時候……

  如果說劉白羽是那種書呆子,只知道噴人的貨色,崇禎說不定還一笑而過,畢竟這種老學究在朝廷里太多太多,早就習慣了.

  問題是,劉白羽新理學學以致用不是吹的,不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還能造出救人無數的仙丹,高產的種子,種種價值不菲的奇物——說句實在話,崇禎如果沒有皇帝的身份,只怕上門拜師人家都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