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自然是知道,指望閹黨里的這群文官,只要油水給的足,不在乎名聲的幹事是可能的,至於有些風險極大,上不得台面的陰謀,文官們是靠不住的,只有讓內廷無所顧忌的太監們才行,所以這次再皇宮裡的密談,文官是一個沒有,而是一水的高級條件,王體乾、李朝欽、王朝輔等二十人都到了.
魏忠賢又使出了自己的老法寶,集思廣益----其實他這人文化水平低,性格無所顧忌是真的,指望一些複雜點的陰謀,還真只能靠地下這群在內廷打滾的老油條們……
魏忠賢也不著急,笑眯眯的等待著太監們發表些自己的招數,他心裡知道,這東林黨們雖然撒潑打滾,蠻不講理自己這些太監們也比不上,但是東林黨畢竟是文人,很多事情上要文人的體面----可比不上內廷這些什麼招數都敢想,都敢用的宦官們。
沒想到的是,王體乾的表情極為精彩緊皺雙眉,一聲不吭,好像在仔細地琢磨著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王體乾突然一拍大腿,說道:「廠公,其實都不用咱們做什麼,東林黨實際上已經和劉白羽破臉了.」
「這話是怎麼說的呢?」魏忠賢好奇起來,他是無論如何想不到還有這種答案.
王體乾一提起這個,臉色就是那種想笑笑不出來的樣子:
「廠公,前一陣子,我奉你的意思,檢查南京那些東林黨動向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一個月前,南京東林黨給劉白羽一個錦衣衛的官職……」
「什麼?錦衣衛的官職東林黨居然私下決定,這些傢伙還有點規矩麼?要造反麼?」魏忠賢勃然大怒——天啟皇帝之所以和東林黨翻臉,甚至放出魏忠賢這條惡狗出來,就是和東林黨監視內廷,犯了文官的大忌有關,結果東林黨被修理的這麼厲害,卻私下把手伸到錦衣衛裡面去了???想死麼???
「廠公息怒,不是北京的錦衣衛,是山東的錦衣衛,而且一百多年前就轉行監視一個鹽場了……」
地方錦衣衛啊!魏忠賢也直接樂了,這種事牽連東林黨,自己還真干不出來!
大明朝的錦衣衛,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呢?一般人都以為是秘密警察——電影,電視劇不都那麼演麼?
這種觀點不能說錯,明初也確實是那樣,但是不要忘記了,錦衣衛還有一個功能就是給功臣子女安排就業的,一個安置就業的事業單位,還都是官員的孩子——這在哪個時代都意味著無法執行退出機制——那麼在現代就意味著不得不破產,在古代則是因為官本位的原因,職能四處擴張.
而到了明朝末年,京城裡的錦衣衛搞副業撈油水的所在多有,外地的錦衣衛乾脆就是副業當主業,早就失去了秘密警察的功能,變成了一個大雜燴.掛著錦衣衛的牌子,管什麼的都有,鹽場,漁場,鐵礦,煤礦……
因為這些地方錦衣衛實質就是一個大雜燴,也就相當於一些雜七雜八的小官,東林黨掌握的南京朝廷批一個鹽場頭頭的官銜,還真是無傷大雅的事情,魏忠賢如果接著這事羅織,那就是天大的笑話了,這梟雄可以無恥,但是不能沒品啊!
不過魏忠賢是什麼人,除了沒文化之外,腦子是絕對比東林黨那群書生高出幾個檔次,一轉眼就是幾個陰招:
「東林黨們也太小氣了,劉白羽能製造出雪花鹽這種精品好鹽,怎麼能就管一個區區的鹽場?我看可以出任從三品都轉運鹽使司都督山東各鹽場麼,這山東朝廷的鹽業荒廢太久,就需要劉白羽這樣的鹽業高人去整理——對了,天下不守法紀的私鹽販子太多,不給劉白羽權力不行,可以准劉白羽三千鹽丁的定額,准劉白羽可以跨境捉拿私鹽販子!」
魏忠賢正氣凜然的說道,他才不管明朝的制度的制度主管鹽業的是鹽課提舉司,從三品都轉運鹽使司只是副手,根本就沒權利都督各大鹽場,魏忠賢的意思是讓劉白羽培植爪牙,去和兩淮的鹽商斗得你死我活,東林黨的根基是江南,但是和兩淮的鹽商也是關係極佳,魏忠賢這招就是逼得東林黨在劉白羽和兩淮的鹽商之間選邊!
當然劉白羽再強,也還是一個人,東林黨有點腦子就會選擇兩淮的鹽商,那麼劉白羽除了和魏忠賢抱團取暖之外,還有別的選擇麼?所謂給手下好處不如難為手下——這是魏忠賢駕馭手下的一種高超伎倆.
「廠公說的固然極好,只怕這劉白羽知道這裡水的深淺,他固然不會不接受廠公從三品都轉運鹽使司的任命,可以不見得就會和兩淮的鹽商立刻斗得你死我活吧,畢竟他手裡掙錢的東西很多,不一定非要為了鹽裡面的錢,和樹大根深的兩淮鹽商斗得你死我活吧!?」李朝欽性格比較沉穩,卻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這只是一個前奏罷了!咱家自然還有後手!」魏忠賢得意的冷笑起來:
詳細地向閹黨們說出了自己擬定的後手:魏忠賢把拉攏劉白羽的工作分成了兩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的就是閹黨製造輿論,說東林黨沒有君臣法度,是因為根子上科舉時考的學問就不對,沒有情調君臣之分。
第二個階段則是依附閹黨的小官出來說山東出了一位大儒,創造了新理學一派,特別強調君臣綱常,希望朝廷把新理學作為開科取士的依據.
第三個階段是收尾了,魏忠賢利用閹黨在朝中的優勢,強行把新理學作為官方的意識形態,開科取士的標準.
要知道明末最講究的就是站隊,閹黨如此,東林黨也是如此,實際上兩黨之中都有隻顧內鬥,沒有絲毫治國能力的混子,也有一下頗有才幹的官員,但是每次政治鬥爭,從來都是看人的標籤而不是能力,魏忠賢把劉白羽的新理學作為官方的意識形態,那東林黨們除了拼死攻擊新理學之外,別無選擇!
而且魏忠賢的招數還有更惡毒的地方,按理說科舉的指導思想變動應該是公布之後,要給幾年甚至十年的適應期的,就像現在高考一樣,如果突然改了教材,裡面的內容和以前學的南轅北轍,很多答案都是反的,哪怕這新教材裡面說的比舊教材高明許多,也會被全體學生草泥馬!
於現在不同的是,這科舉的學生們可是既掌握輿論,又是封建王朝的統治基礎,可不是未來那些需要解決就業的大學生們可比的!
魏忠賢簡單粗暴的就把新理學作為開科取士的依據,本質上就是讓劉白羽成為天下士人的公敵,除了投靠他之外,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