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義務
在列維娜的家鄉,林立著初丹人以興趣為核建立的各個城邦。列維娜還沒投身女僕之道前也曾周遊列國,在潛心鑽研刀法的城邦待過不短的時間。
若列維娜還留在家鄉再繼續精進,那她現在大概已經能開宗立派,被人稱為刀法的藝術家。
可惜她最終選擇了進入星海,而星際時代的廚房中幾乎沒有刀子的用武之地了。什麼食材扔到造物里都能瞬間完成從剔骨到剝皮的全部工序,落後無數代的造物都能把豆腐雕花之類的技藝給精確到微米等級。
甚至這刀法在打架上也不好使;在小到面對動力裝甲,到古畫晴空它們這樣的造物,再到星艦巨構面前,拿著一個破鐵片又有什麼用?列維娜與其在這種細枝末節上下功夫,不如想想怎麼讓自己的高維之眼覺醒的程度更深一些。
所以列維娜的手有些生了,這也是她拿著菜刀沖自己比劃,但遲遲沒有狠下心來下手的原因;記得昔日刀法城邦的老師說過,這是自己身心也變鈍了的原因,需要重新打磨鋒利後才配得上重新拿起刀。
現在,自己的家鄉早就隨著舊帝聯一同沒了,列維娜心裡有些懷念,亦發現那位老師儘是胡扯。
砍自己是有些猶猶豫豫,但砍別人,不是得心應手的很嗎?
骨人的刀在列維娜手中上下翻飛,貼著一臉蒙圈的勾逸亡的身上,無比熟練的切下了一點又一點的組織——
從他所聲稱記憶儲存的指甲,到皮膚到頭髮到血液,哪裡都沒放過,又一點也沒有多取。結束針對軟組織的取樣後,又將刀背轉正,「啪啪」敲了敲勾逸亡的脛骨和頭骨,分別取樣,亦像原計劃那樣提取了一些腦組織。
科技獵人的光子木偶在旁邊忙不迭的打下手,收集完全部後又不由自主為列維娜精湛的記憶鼓掌,一時在列維娜耍帥將菜刀別回腰間時,有掌聲在她身邊籠罩不絕。
可光子木偶隨即斜眼,因為本質是光線的它並不能真正發出掌聲;列維娜所聽到的,自然是勾逸亡的拍手了。
勾逸亡滿臉敬佩,弄得列維娜有些不好意思,獨臂的指尖摸了摸腰間的刀背說:「嗚哇,你在鼓什麼掌?被砍的人不是你嗎?」
「我只是在佩服你明明只有一隻手,還能在揮刀時保持如此絕妙的平衡;聽說地球上有種舞蹈藝術的名字叫芭蕾,從事它的舞者總是喜歡獨腿旋轉,伱會很適合這種舞姿也說不定。」勾逸亡邊說邊點頭,傷口被擠壓卻奇怪的沒有滲血。
列維娜歪了歪頭,一時沒想通這是不是在夸自己。
光子木偶已經將樣本帶走,列維娜尋思一下也打算離開,沒想到勾逸亡在越說越離譜:
「對!我覺得『芭蕾』和這種殘缺的美很是匹配。聽說芭蕾舞劇中悲劇的曲目有很多,還有許多以天鵝為主角的;嗯,殘缺的天鵝,啼血的天鵝,落入泥塵翅膀折斷卻仍然想要觸及天空的天鵝……哈哈,多棒的素材!」
列維娜起初還以為勾逸亡是在夸自己,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位天然神靈化作人型腦子不清時,還能在星海聯盟辦起什麼毛茸茸大會的,無數獸人都在那裡薈萃,現在說起「天鵝」大概是他的興趣重新燃起了而已。
想著,列維娜覺得血壓開始有些升高,握刀的手又緊了緊:「……勾逸亡,你每天不去好好回憶去找虛空長城的路,腦子裡就整天裝著這些東西?」
「訂正一下,不是腦子,是脛骨和腳指甲,」勾逸亡聳肩,語氣卻如此理所當然:
「以及,我知道我孩子們建立的長城節點就在那裡,不會走也不會跑,那有朝一日終能再次相見,或早或晚而已;可這個銀河中那些毛茸茸的美麗生靈已經消亡了絕大部分了。」
「他們可不像其他世界線那些自然消亡的文明,再不濟還有遺蹟留存,能作為後人研究他們的墳墓;被圓環吞噬掉的東西,可是真真正正的屍骨無存啊;我來記得他們,我來緬懷他們,我來回憶他們毛茸茸的美麗,讓我的記憶成為他們所存在過的,在這片銀河獨此一份的記憶,不是我身為神靈應盡的義務嗎?」
列維娜愣愣。
勾逸亡又大大咧咧躺下,不介意自己身上的傷痕壓入灰塵:「而我的意識還時常會不清醒,若不趁現在能把能量吃飽,狀態還不錯時,將這些生靈的樣貌牢記,那以後這個銀河還會有誰記得他們呢?」
說完。
這神靈的胸膛又開始起伏,好像將陷入沉睡。
女僕嘆氣,鬆開了握刀的手:「……嗚哇,如果你的記憶不止局限於毛茸茸,我還能當你比較正經。」
「嗨,我都憑義務貢獻出自己的記憶了,讓我記下一些我所喜歡而感興趣的,又有什麼不好?」勾逸亡整個人攤開,想再度進入他的回憶中。
列維娜想了想:「打聽個事,你的陶沃姆文明的居民難道也都是毛茸茸的?」
「不記得了,只知道在後期,我的孩子們已經不用再拘泥於特定的形體了……或許我喜歡毛茸茸要往更久遠前的歷史追溯,是我的孩子們還在叢林中艱難求生時就有的習慣嗎?」
勾逸亡陷入追思,太久遠的記憶是如此模糊。
精靈有些過意不去,指指他的傷口:「你的身體組織要被我們扔到圓環所布下的黑暗中,希望其他世界線的你貢獻身體組織修補你時,可以帶回關於虛空長城在哪的記憶,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勾逸亡訝異:「還有這招?我都沒想到。試試唄,神靈是在所有世界線中都存在的,用無限修補我這一個有限,又會有多大的影響?」
列維娜點頭:「希望不會對你銘記此前銀河的生靈的義務有多大影響。」
勾逸亡眼睛裡忽然綻放神采:「這麼說,你也領會到毛茸茸的魅力了?」
「沒有,」女僕又把腰間的刀子抽出,耍著刀花:「我向來覺得金棉很美麗,可和她的毛茸茸沒有一點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