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咖啡煮酒
這就對了嘛。
左吳忽然覺得一陣神清氣爽,之前沒有的儀式感都在瞥見灰衣人的瞬間完全補足。
也該如此,去地球的事怎麼著也該扯上幾個能輕易清洗銀河幾次的天災或者宇外的文明;再不濟也要牽連上幾個銀河中的霸主,或者聯盟的軍團之類才夠味。
自己是什麼人?應該能算見多識廣了吧?無比平平淡淡的事好像確實不配占據自己的檔期來著。
左吳表情的變化沒有逃脫三方代表的注視,而作為良骨伶家人的律師只是回頭瞥了一眼,便大致猜到了那倆灰衣人的身份。
律師們確認了一下眼神,馬上朝星海聯盟的代表圍去,嘴裡說著恭維的垃圾話,就想這麼把聯盟代表架走,給左吳留下一個安靜的空間。
聯盟代表半推半就,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根本不想節外生枝,只是臨走前多看了那倆灰衣人一眼。
很快。
周圍如同被清場了般,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幕牆隔絕了周圍的熙熙攘攘;那倆灰衣人已經走到左吳跟前,也沒有任何講究,就這樣直直坐下。
只是左吳終究是坐在馬路牙子上,比席地而坐的那兩位還是高了那麼一點點。
……真的高了一點點嗎?
左吳眯眼,想看清兩個灰衣人的特徵,可惜他們好像自帶了什麼光學迷彩,高矮胖瘦全部模糊不清;給人感覺他們矮能矮到左吳的腳踝,高卻能高到頭頂青天。
唯有「灰衣」這個特徵能清晰無誤的刻進人的腦海中,左吳皺眉回憶了幾秒,覺得前一次和灰衣人見面時他們還無法給人如此感覺。
還有在圖書館文明附近,灰衣人同帶了幼龍的燎原打得難解難分,其「沒帶夠裝備」的怨念幾乎能順著通信頻道流淌而出,否則他們也不會尋求自己的幫助來對抗燎原,更不會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將有潛力把銀河攪得天翻地覆的原蟲們給帶走。
這次他們應該算是汲取教訓了?左吳有些想笑:
「嚯,你們這次捨得拿出更好的裝備了?不知道你們這次帶的裝備里有沒有便攜咖啡機之類,否則咱們就這樣坐在這干聊?」
兩個灰衣人中的一名默默起身:「……我去買。」
可他沒過多久又折返了回來:「……麻煩給我一點能量幣,我裝備里儲存的能量和如今星海的格式不一,可能花不出去。」
留下的那個灰衣人扶了下額頭,同夥伴拍了下手後完成能量幣的交接,目送著對方默默走遠。
仿佛是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留下的那個灰衣人輕咳一聲:「星海每時每刻都在改變,對長久以來一直堅守在家鄉中的我們來說,在細枝末節上變化得確實很快。」
左吳有些驚奇的偏了下頭,「家鄉」好像成了自己最近所遭遇一切事的關鍵字一樣,難道這也是織褸的氣運所帶來的效果?
「先確認一下,」左吳不知怎麼有些想岔開話題:「和我說話的你是伱嗎?和我已經接觸過幾次的這位?」
灰衣人點頭:「沒錯,是我;我是為我們文明中長期肩負對外觀測任務的成員,也和您接觸過幾次,沒道理改換新人與您交涉。」
此時。
另一個灰衣人買回了咖啡,僅僅一杯,放在左吳面前的路上,又一個人默默走遠,抱著膝蓋坐到了稍遠的地方。
左吳偏了偏頭:「他就是你說中的新人?」
「沒錯。」
灰衣人點頭,而那新人似乎感受到了左吳的視線,抱著膝蓋彆扭的往遠處又挪了挪。
「抱歉,讓您見笑了,」灰衣人好像有些恨鐵不成鋼:
「我的同胞不習慣出門,更不習慣被其他種族看著。事實上,這是他第一次走到離家一千公里以外的地方,就被派遣到了這裡……或許他祖上幾代加起來都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
「辛苦辛苦,」左吳收回自己的目光,反正也看不清戴著光學迷彩的灰衣人究竟長什麼樣:「你們墮落國度是轉了性,捨得派新人離開母星,來參與到星海中的種種問題了?」
話音落下。
「我們也不想,家裡多好?出門就是純粹的折磨,可惜最近銀河變化的幅度超乎想像,各種詭異的敵人層出不窮,」
即便隔著光學迷彩,灰衣人回頭,臉上也露出了濃濃的意味深長,仿佛在埋怨「詭異的敵人」全能和左吳掛上聯繫般:
「所以我們必須派出更多的成員,去對如今的銀河做出評估。」
灰衣人的話鋒陡然一轉:「你身為帝聯的陛下,見多識廣,歷經四方,必知當下銀河中潛在的所有危機,請試為我們做出評估。」
左吳咧嘴:「謬讚,我有記憶的時間不到兩年,怎麼給你們評估銀河的危機?」
「啊,不用過謙,」灰衣人想了想:「就看在這咖啡的份上。」
「我在銀河中活動的時間不長,只能說說我見過的勢力。」左吳說。
灰衣人又搖頭,朝那新人揮揮手,又買來兩杯咖啡,一杯放在左吳面前,算是加碼,一杯拿進了他的光學迷彩中,讓普普通通的杯子也開始扭曲變換:「說說您見過的就好,這已經足夠多了。」
左吳抿了一口杯中的醇厚:「星海聯盟,腐朽墮落,不加以干涉必有解體的隱患,算不算危機?」
灰衣人搖頭,似乎是有些不習慣於咖啡的味道:「星海聯盟生於無力死於無義,俗世的組織大多逃不過如此輪迴,就算解體也是自然之理,不算危機。」
左吳想了想:「燎原廣納四方,有建立樂土之志,有巨龍相伴,又發掘了以太象引擎掌握了危險的虛空能量,算不算危機?」
「燎原的一腔熱血全為維度惡魔激起,以太龍垂垂老矣衰老癲狂,他們又想在當下便馴服虛空能量,不自量力早晚自取滅亡,不算危機。」灰衣人回答。
左吳來了興致,想了想,忽然指向自己的鼻子有些豪情萬丈:「那我呢?我新帝聯有氣運纏繞,麾下國民皆是灰蠱的機群,也在研究開發以太象引擎,還取得了原蟲女王的控制權,算不算對銀河的威脅?」
灰衣人卻是將咖啡杯往地上一放,語氣像是在調笑,又像是在說訴說警示的箴言:
「陛下雖氣運護體,銀河的奇聞奇物都在往你麾下匯集,可您性格終究偏向閒散,種種目標都是他人灌輸,天生缺少了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會願意保衛銀河保衛當下,也會欣然見證世間的種種故事,卻懶得將一切燒成灰燼重頭再來,所以您不算危機。」
左吳被嗆了一下,有些氣急敗壞,卻一下子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只能決定抖個大的敵人去堵灰衣人的嘴:
「那『玩家』呢?遊戲世間勵志搞亂一切,能信手屠殺兆億生靈卻只是為了供他們取悅,而銀河生靈卻根本沒有對抗他們的方法,有的文明花了數十萬年建立虛空長城想圍獵玩家卻終究功敗垂成,算不算危機?!」
灰衣人只是淡然的回了一句話:「……玩家是什麼?」
啊這。
也對,在沒有被玩家所污染的這個世界線,玩家的事也只有陶沃姆文明知道,灰衣人尚不清楚也是正常的事。
左吳討了個沒趣,只能揉揉臉隨便應付:「織褸、器具,這些如此強大,不可匹敵的神靈,算不算危機?」
灰衣人還是搖頭:「織褸、器具、喰煞、低語,還有傳說中的『圓環』,祂們確實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可其視野所凝視的是整個宇宙,銀河太小,不足以讓他們特意毀滅,所以算不上危機。」
「那我尚且沒有接觸到的勢力,比如當下銀河綜合實力第一的政權,還有各個區域的霸主之類,算不算危機?」左吳問。
灰衣人笑了聲,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咖啡杯,把它輕輕巧巧的給直接弄翻:「芸芸眾生而已。」
話題好像聊死了。
左吳搖頭,也把喝完的咖啡杯放下,準備進入正題:「那究竟什麼算危機,我確實不知道了,噢,難道是其他像你們一樣的墮落國度?」
「其他墮落國度只會比我們更加眷戀家鄉,願意出世觀察當今銀河的只有我們一家,怎麼能算危機?」
灰衣人凝視左吳,準備揭開賣了這麼久的關子:「如今的星海所受到的最大的威脅,也只有仁聯了。」
仁聯。
左吳摸了摸自己的腰包,壓縮銀河靜靜的躺在那裡,來自仁聯的戰艦也在其中停泊,固執的蘇重複著「人類至上」的吶喊。
還有小灰,儘管作為天災造物的她時時刻刻在自己面前巧笑嫣嫣,但就算是左吳都能看出,她從未走出過光明星海被仁聯瞬間覆滅的陰霾。
連帶左吳也是,仁聯從來是他心中最大的顧忌之一。
但此時的談話幾乎可以等同於是和灰衣人的交鋒,左吳還是不能失了氣勢:「哦?仁聯在你們心中的地位這麼高?沒想到呀,是因為他們的戰艦曾把你們給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原因?」
灰衣人卻搖頭:「將彼時沒有帶夠裝備的我給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不算什麼,只是經事後我們的勘察和分析,才是越想越心驚——小灰的光明星海曾被仁聯用了某種手段,只花了一瞬間就徹底消滅,沒錯吧?」
左吳皺起眉頭:「你們怎麼知道?」
「我們已經出世,開始了針對銀河各個角落的探查,其中也有派去你新帝聯境內的同胞,自然探聽到了一點這樣的秘辛。」
左吳的眉頭越皺越深:「我不記得有收到過你們的入鏡申請。」
「其實是有的,只是我們提出申請的名字可不叫『灰衣人』。」
好有道理。
在新帝聯的行政架構已經在自己地盤上全面鋪開的當下,一些星海中的巨企早已按捺不住開始了它們拓展商業的腳步,也沒有理由拒絕,左吳不打算閉關鎖國,而藉助這些巨企的力量是讓一些擬態文明直接進入星海的快捷方法。
宇宙碎片中缺乏通信粒子,所有訪客的通信都會受到新帝聯的監聽,已經極大程度的將其他政權的間諜給拒之門外。
可灰衣人顯然不在會被監聽和限制的行列中。
左吳只能咬咬牙咽下這口氣,什麼國境,對來去自如的灰衣人壓根就是不存在的虛妄而已:「所以,你們就開始將仁聯當做這個世間的頭號敵人了?」
「沒錯,」灰衣人無比認真:
「仁聯能在一瞬間滅絕你家小灰的光明星海,就有可能把同樣的招式用在我們的銀河一次;可怕的是我們根本不知道這種攻擊是如何達成的,有沒有什麼預防的手段。」
「不搞清這事,我們寢食難安。」
左吳點頭,腦海中閃過的是剛發現小灰時,她那在光明星海覆滅許久後也沒有緩過來的,如同死灰一般的臉,而那張臉又開始與一個湛藍的小小星球相互重疊。
還有自己剛知道了一個秘聞——就是仁聯勵志於搜集著各個世界線的地球,甚至建成了一個地球博物館。
灰衣人的訴求在左吳心中好像愈發明晰,他整理了一下,直接把自己的猜想拋出:「你們是想和我一起,用這個世界的地球當誘餌,來引誘仁聯上鉤?」
對方重重點頭,又補充:
「『上鉤』說得太過寬泛,至少當下,我們不認為自己有能像獵殺魚兒一樣獵殺仁聯的可能,事實上我們已經做好了無功而返的準備,能在仁聯被引誘而來時,往他們的世界扔幾個探測器,去探查一下他們的虛實,已經是我們認知中可以取得的最好結果之一。」
扔幾個探測器嗎……
左吳回了下頭,灰衣人的新人此刻好像也在看這邊,新人還抱著膝蓋,卻渾身上下都流露著一種強烈的意志。
——他想保衛自己的家鄉,如此純粹而讓人羨慕,左吳知道懶散的自己絕無可能有這樣的意志。
左吳嘆氣:「光扔幾個探測器有什麼用呢?沒準一瞬間就會被仁聯擊毀,根本拿不到任何情報。」
灰衣人只是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我們已經做好了無功而返的準備。」
「事在人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