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鞭笞
「隊長,我正打算去找你,」
姬稚沒問她的堂哥為什麼出現,只是氣鼓鼓的抱手:「之前說好的停職通知,我一直沒有收到,你是不是給忘了?」
姬壓攤手:「哪能呢,我絕不會忘記自己的承諾。」
「沒有忘記,意思是要反悔?」姬稚劍眉一挑,表情開始嚴厲。
「不不不,如果可以,我現在就能給你把手續一樣一樣的辦好,」姬壓攤著的手一直沒有收回:
「可惜,我也被停職了,連同喧鬧行星那邊百分之八十的執法者一起,現在大夥都是既無薪水又無宿舍的無業游民。」
艾山山挑眉:「你們執法者的停職,也是駐紮兵團指示的?他們的手伸得這麼快這麼長了?」
「沒錯。」姬壓,瞥了一眼艾山山,馬身上用作呼吸的長孔打了幾聲響鼻。
海妖莫名覺得有些被冒犯,而姬稚還是狐疑:「兵團也該接管了兩顆行星間的交通線,你又是怎麼過來的?」
「小稚,我之前交給你的單兵動力甲原型機不只有一台,能靠它單人跨越星系的也不止一個你一個,」姬壓表現得理所當然:
「我當然是在接到停職通知時,趕緊穿上裝備飛過來的。」
姬稚毫不留情地皺眉:「飛過來幹什麼?我只是小小坐騎,可沒有餘裕招待過來蹭飯的親戚……呀。」
她捂了下嘴巴,是否招待姬壓不該自己多嘴。
左吳笑了下:「所以,你遠道而來,又在我回家的路上等我,是有什麼事?」
姬壓又瞥了一眼艾山山,隨即眼睛眯起:
「首先,是提醒你們一聲,近期沒事可別去喧鬧星球,那裡魚龍混雜,忽然遭遇嚴厲的管制,激起的反彈也厲害得很。而目前看來,軍團可不像我們一樣好說話。」
「知道了,還有呢。」
「……其次,如果您近期有旅遊的計劃,可以提前通知我一聲。」
旅遊,又不能去喧鬧星球,那就是指「離開星系」了。姬壓的意思是如果左吳最近有離開這裡的打算,那他背後的燎原樂意幫忙。
「知道了,還有嗎?」
左吳的回應聽不出什麼態度,姬壓也沒指望現在就得到回應,抱手歪頭:「最後,就是提醒您最近交友還請謹慎。有些人在外的名聲可不太好,但在這裡你卻一句壞話也聽不見。」
「這怎麼說?」
姬壓的手指在空中虛畫了幾個圈,隨即又拿出枚硬碟一樣的東西遞來。
現在,網絡和空氣的震動一定被軍團監視著。他身為燎原的間諜雖然有一定的反制方法,但這種三言兩語說不清的事還是用物理交接為好,高效又安全。
左吳想接過這硬碟,但他伸出去的手被艾山山一下拍開;左吳不服,二人爭搶了一陣,最終還是艾山山得到了它的最終所有權。
隨即,海妖開始數落左吳,說著「搶什麼搶」、「沒人比我更懂硬碟」之類讓人聽不懂的話;如此趾高氣揚,讓左吳咂舌,思考下次還要不要讓著艾山山。
……還是要的,左吳嘆出了沒出息的氣。
姬壓眯眼,對殷紅的人馬娘悄聲:「小稚,你要加油啊。」
「不必,我現在這樣就很好。」人馬娘甩了甩腦後的馬尾辮。
……
姬壓告辭,一名執法者隊長莫名出現在左吳身邊過於惹眼,哪怕他反制監視的手段再精妙,也遮掩不了多長時間。
這一路上遇到的人已經夠多,左吳還在想前方會不會又被攔下,被人拋來些墜著魚餌的橄欖枝,或是又聽到意味不明的諫言。
結果卻是一路暢通無阻,連平日回來時會逆著臉龐吹的微風都微弱了許多。
公寓門口,以往熱熱鬧鬧的逝者們此時只有稀疏數人,做著一些打掃的活計,遠遠朝左吳點頭致意,全無平日興致勃勃,非要找出些可以抗議的茬的勁頭。
敲響自家房門,精靈女僕迎接,其眉頭中藏滿了濃濃的烏云:「老闆,老闆娘,還有坐騎小姐,你們回來了。」
「快請進,唉,我估計軍團的人馬上又要來問東問西。」
「軍團來過了?」左吳訝然,他還以為只是剛和將軍談崩,按道理對方哪怕想朝自己下手也不該這麼快。
列維娜點頭:「來過,不止一次。」
「態度越來越差,把你氣到了?」
「嗚哇……如果真是這樣,我還能應付得遊刃有餘;恰恰相反,是一次比一次客氣,來的人一次比一次級別高;」列維娜瞟了眼左吳,指了指天上:
「與之對應,不時從咱們頭上掠過的各式造物,也越來越威風了。」
此時。
黛拉從沙發後鑽出來,用力點頭證明著列維娜的話;其四隻手兩隻捂著自己耳朵,兩隻捂著金棉的。
她倆的聽覺與人類不一樣,可以聽見造物划過時更可怕的聲音;在大氣層內,以震動探測室內物體仍是有效手段,而想來軍團所用的方法絕不止這一種。
左吳覺得自己額角有青筋爆出,直至看見房間的一角坐著的瑪瑞卡教授,才終於收起自己的火氣。
瑪瑞卡指指自己的太陽穴:「軍團來索要我的逝者軍勢了,不是私下派人,而是讓人事對我發出供職於他們的正式邀請——看來打定主意是想白嫖。」
私下找人,教授便可以提出用切斷航路的技術作為交換;但若將這事放在正規檯面上,那對方所許諾的只會有符合規章的職務和待遇,碰巧這倆全是瑪瑞卡最不需要的東西。
教授看著左吳:「你們還要不要出席之後的宴會?將軍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現在我還有些不清楚,不過有人送了我一個關於他的硬碟,我們可以一起看看。」
……
兵營那邊。
剛剛還接待過左吳的營帳中,小小空間宛如塞下了一整場驚人的天災。
等到天災終於停歇,端木平流層自其中推門而出,威儀的白色長袍被撕成破碎長條;水晶人的視線掃視了一圈包圍著他的造物。
他的交涉失敗了。
造物讓開一條小路,卻只是一條小路而已,黝黑的炮口比水晶人的神情還要靜默。
……
營帳之中。
將軍低低喘息,黃銅的潛水頭盔裂開了一條縫;已經失去氣密性,其背部的風扇已經轉至最快,仍是無用。
有酷似濃霧的氣體自破口中緩緩飄出。
他忽然伸手,將頭盔的碎片掰下;銳利的邊緣劃破了其手套,讓將軍看見了自己的手——
對將軍自己來說,這是如此畸形的身軀。血管與肌肉漂浮在濃霧中,被一束束穩定的氣流以及其中的雷光所連接,束縛。
血肉來自帝聯。
氣流來自燎原。
純血人類的帝聯,氣態生物的燎原。
望著自己的手,將軍忽然悽惶地怒吼了一聲。
頭盔的碎片漂浮而起,緩緩置於原處彌合;風扇的功率終於有了用武之地,霧氣在潛水服中自他身上被快速抽離。
宛如被凌遲一般,酷似血肉剝離的無比苦痛沖向他的大腦,卻讓他身心開始無比滿足。古代的教會有自鞭笞者,將軍也是以無時無刻的苦痛在向神靈贖罪。
痛苦之中,他終於對抽離氣態只留血肉的自身,感到了些許的慰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