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晞展開趙含章送來的信,略一挑眉,隨手將信遞給一旁的閻亨,「她倒是謹慎,還知道先給我遞帖子。」
閻亨接過一看,躬身道:「將軍,她應該是為豫州來求援,您要見她嗎?還是找個藉口打發她走?」
苟晞沉吟,「之前你說她破了幾座城?」
「十二座,迂迴突進,行蹤不定,匈奴人至今抓不到她的蹤跡。」
苟晞道:「倒是個用兵的良將,她敢在匈奴的之後攻城,還屢屢得手,可見其能。」
「但她攻城卻不能守城,而且此也有在豫州的便利在,百姓們不會泄露她的蹤跡。」
趙含章在匈奴的大後方作妖,為什麼劉淵這麼多大軍卻抓不住她?
一是趙含章熟悉豫州地形,兵法應用如神;第二則是因為凡見過聽過她的百姓都替他們隱瞞了,劉淵在這裡沒有百姓基礎。
對手要是換做其他人,趙含章就很難做到這一點兒了。
但苟晞道:「換了對手,她自有別的方法應對,此人可堪大用,請她來吧,我也想聽聽她怎麼說。」
閻亨應下,親自和人去請趙含章。
趙含章一行人在路邊停下,即使下馬,他們也軍容肅整,一絲不亂。
閻亨過來時看到如此軍隊,不由讚許的點了點頭。
這一點兒很對苟晞的胃口,因為他本人就是個極重規矩的人,閻亨下馬,在趙家軍斥候的引薦下去見趙含章。
雖然這位女郡守的家世背景和個人信息早擺在案頭,閻亨也已瞭然於心,真見到人時他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好年輕,好俊俏的女郎。
只是眉宇間有一股英氣,抬
眸看人時清清冷冷,讓他下意識的一頓,拿出面對苟晞的鄭重行禮,「趙郡守。」
趙含章從石頭上起身,微微頷首,揪了一塊手上的饅頭,把最大的那塊遞上去,「使者要不要先吃些東西?」
閻亨看了一眼她手中灰黃色的饅頭,垂下眼眸謝過,接過後便和趙含章吃了一頓乾糧。
趙含章一邊吃一邊問,「苟將軍可願見我嗎?」
「自然,將軍特讓我來請趙郡守。」
趙含章一聽,立即把手上的饅頭往嘴裡一塞,拍拍手起身,招呼身邊幾個護衛,「走走走,我們去拜見苟將軍。」
趙含章還是很信任苟晞的,因此把趙二郎和傅庭涵都帶上了,只讓秋武留下帶兵,她只帶了十多個人便去見苟晞。
知道趙含章是來拜訪他的,苟晞便不在城外等著了,直接在城內府邸等候。
趙含章只帶十來個人便和閻亨進城見他,跟隨苟晞的將軍和幕僚們皆道:「只這份膽氣便不知勝世間多少男兒。」
也是因此,苟晞對她還有些好感,只是見趙含章時,他依舊是一臉嚴肅,一臉威勢地坐在上首。
趙含章臉上帶著淺笑,依舊一身甲冑,她挎著長劍大步上前,走到堂下,雙手交握行揖禮,「下官參見苟將軍。」
傅庭涵等人在她身後跟著行禮。
苟晞目光掃過她的臉和她身後的人,也很驚訝就是這麼一群年輕人將匈奴鬧得人仰馬翻,竟然牽
制住了匈奴攻擊豫州的態勢,使他們派出大量的兵馬四處抓她,而疲於奔命。
他嘴角翹了翹,抬手道:「免禮,看座。」
立即有僕從搬上來一張矮桌和一張蓆子,趙含章和傅庭涵一起落座,趙二郎他們就手握刀劍站在他們身後。
苟晞的目光就從趙含章身上移到傅庭涵身上,「聽聞趙郡守身邊有一軍師,可知所有山川道路,便是這位嗎?」
不愧是苟晞,她的對手匈奴人都探不到的消息,苟晞這邊就已經知道了。
趙含章翹著嘴角,點頭應道:「是,這是傅庭涵。」
苟晞顯然知道的還不少,挑著嘴唇笑道:「聽聞傅中書有一長孫,名喚長容的。」
傅庭涵看了一眼趙含章後道:「正是在下。」
苟晞意味深長地道:「傅中書領陛下旨意去長安為豫州招兵,算一算日子,也快到了吧?」
傅庭涵沒說話,而是看向趙含章。
趙含章正色道:「苟將軍消息靈通,難道已經收到傅中書來援的消息?」
苟晞沒說話。
趙含章便嘆氣道:「雖經過洛陽之戰,但劉淵依舊兵強馬壯,匈奴騎兵又天下聞名,便是傅中書招到了兵馬來援,只怕也驅除不了,畢竟都是一群未曾受過訓練的士兵。」
苟晞輕點桌子沒說話。
趙含章直言道:「含章來此也是為了求苟將軍出兵,與豫州一起驅除匈奴。」
苟晞道:「如今我的兵馬不都在前線嗎?」
是在前線,但只防不攻,劉淵雞賊,也知道避開苟晞的兵馬,只攻打豫州,根本不和苟晞交手,所有的壓力都壓在豫州身上。
這一點兒雙方心知肚明,趙含章也不點破,而是正色道:「苟將軍,劉淵一旦攻破豫州,那兗州和其他地方也不能倖免,以匈奴之野心,我中原之地都不得安寧。」
苟晞:「東海王不會坐視不理。」
趙含章冷笑道:「以將軍如此正直的品性如今都能放任匈奴肆虐,置家國不顧,又怎能期盼東海王以大局為主?」
苟晞臉色微變,他的幕僚們也憤怒起來,質問趙含章,「趙郡守這是何意?辱我主公嗎?」
趙含章不理他們,而是目光炯炯的看著苟晞道:「我在洛陽時便聽祖父提起過苟將軍,說您辦事謹慎,公私分明,不徇私情,最是公正廉明不過的人,所以齊王被誅時,朝中大臣紛紛為您說情,這才免遭連坐。」
「我祖父在民間有美名,苟將軍也有,陛下也正是因為知道您的品性,所以才將國家大計託付在您身上,但您現在為了與東海王相爭,將私怨置於國事之上,難道是忘了自己的初衷了嗎?」
苟晞冷笑的問道:「你說我和東海王是私怨?」
他憤怒道:「他挾天子以令諸侯,我受陛下旨意清君側,這難道是私怨嗎?」
「可現在最要緊的是外敵環伺,攘內必先安外,陛下亦不能坐視豫州之失,」趙含章沉聲問道:「將軍為何不能先放下東海王之事,先驅除匈奴呢?」
「我倒是願意,只恐怕我驅除了匈奴,我的性命也要一併被驅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