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4章 爭地

  趙寬:「爭地的事先放一邊,我問你們,今年的春麥你們種下去了嗎?」

  「種了,種了的,」村老道:「我們豈敢誤了農時?」

  趙寬道:「那就好。」

  村老鬆了一口氣,忙去安排趙寬住下。

  誰料,第二天一早趙寬飯都沒吃就出門去看地里的麥子了,還把來看熱鬧的村民都給帶去了。

  村老就抓一隻雞的功夫人就不見了,嚇得他雞也不給趙寬殺了,連忙去追。

  村老一個人都難瞞住趙寬,何況這麼多人?

  一人一句話,表達欲還挺旺盛,瞬間把底都漏了。

  全村的關注點都在和隔壁村交界的地上,為了爭地,不僅派了人去地里挖溝渠,插籬笆,還打架。

  沒有一家是真的把麥子都種下的,播種尚且如此,更不要說給冬小麥施肥了。

  村老趕到時,趙寬的臉色已經沉得滴墨了,看到村老,立刻大發雷霆,「什麼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看你們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飯都吃不飽,眼看著要青黃不接了,還想著十幾年以後分地的事,這一年若種不出來糧食,你們能不能活到明年都難說,還想著十幾年以後的事呢,蠢貨!」

  村民們連忙去看村老,臉色很是忐忑,他們都知道趙寬是刺史,是比縣令還大的官,聽說是大將軍的兄長呢。

  他說的話,沒人敢辯解,見村老跪下請罪,便也跟著戰戰兢兢的跪在濕漉漉的地上。

  趙寬氣得轉身就走。

  村老連忙爬起來去追,追出一段,恰巧隔壁村的村老帶人扛著大鋤頭過來,還抬了一塊大石頭,猛的一下就放到地上,然後大聲道:「於老頭,你看清楚了,以此為界,從這裡往東是我們村的,從這裡往西是你們村的!」

  趙寬猛的停下腳步,抬頭過來看他,滿腔的怒火再也憋不住,揮手道:「去把他帶過來!」

  親衛立即撲上前。

  隔壁村的村民見狀,立即揮舞著鋤頭要打人,「於老頭你們耍詐,竟然請外人!」

  「大膽,這是刺史!」親衛拔出刀來一刀砍歪鋤頭,一腳將人踢飛,刀刷的一下按在對方脖子上,冷冷地道:「再敢妄動,殺無赦!」

  村民們嚇了一跳,連忙去看村老。

  村老沒見過趙寬,但趙寬一看就和他們不一樣,他連忙放下鋤頭,搖著手讓村民們不要動,然後跑上前去。

  於村老已經先跪下了,隔壁村的姜村老見狀,便也跟著跪下。

  趙寬站在倆人面前,先問姜村老,「春麥還有多少畝未種?」

  姜村老沒算過,小聲道:「小的一會兒回去就算。」

  趙寬冷笑,「你家還有多少畝未種?這總不至於也要算吧?」

  姜村老心一顫一顫的,他一來就直面趙寬的怒氣,一時還有些懵,所以不敢撒謊,「還,還有三畝。」

  「你尚且有三畝,何況其他家?」趙寬冷笑道:「你們還真是目光遠大啊,為了一塊十多年後不知能不能分到的地,現在就棄農時。」

  「誰與你們說那塊地就是你們兩個村的了?天下的土地都是屬於朝廷,屬於大將軍的!除了你們,四野之中皆有村落,將來人越來越多,還會新的村落在此處!」

  「他們若能辛勤耕種,為國納稅,為家多存糧,那就是比你們更能養活孩子,他們孩子多,這塊地就當輪到他們來分!」趙寬指著他們的鼻子大罵,「連春麥都種不完,眼高手低就想著十幾年後的事,竟還敢瞞騙於我!我告訴你們,今年你們的糧食產量要是低於均數,冬天全給我服役去!」

  趙寬憤怒的道:「你們兩個村一起,若耽誤農時,誤了收成,全都加役二十天!」

  村民們一聽,臉色瞬間發白,跪在地上不敢吭聲。

  趙寬冷冷地道:「把你們里長叫來,兩個村的村老不能約束村民,還都耽誤農時,全都給我換人!爭地的為首之人在春耕結束之後到鹽場服役二十天,以儆效尤!」

  兩個村老皆軟倒在地,不敢反駁。

  趙寬轉身就走。

  里長趕來時,趙寬已經在騎在馬上等著了,「使君,縣君收到消息正往這邊來,您看要不先家中歇一歇,等一等縣君。」

  「我就不等他了,」趙寬還算心平氣和,因為這事本就是縣令在公文中偶爾提及的一件事,他是因為要去另一個縣解決山匪招安的事,路過此處,想著勸課農桑也是大事,所以過來看一看。

  誰知道他們爭地的內情竟是如此。

  趙寬道:「你是里長,還是該盡心些,督促他們及時春種和下肥,以免誤了農時。」

  趙寬問:「衙門發下來的曆書要多看看,別擺在家中當擺設,最好多給百姓宣講。」

  里長連忙應下。

  郭璞趕在正月結束前出了一本曆書,其實就是結合現在的天象,在前朝曆書的基礎上做了些微的修改。

  趙含章拿到以後當即命書局刊印,速度還是很快的,在二月初四那天就交給驛站發往各個州郡。

  再由州郡發給底下的縣,同時他們也自己印刷,然後發給各里長,村老。

  目前想要一家一本曆書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能做到一個里長手中一定有一本,部分村老擁有,拿著曆書,他們就可以明確農時。

  但很顯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領悟到朝廷的這份良苦用心的。

  趙寬覺得還是得讓各縣縣令加強監督。

  隔壁州的孫令蕙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原來她認為的常識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這世上大部分人過得渾渾噩噩,加上戰爭,如今留下的很多年輕人都沒有長輩指導,什麼時候該下種,是先除草,還是先施肥,他們是真的不懂。

  很多縣令也不懂。

  於是,為了勸課農桑,孫令蕙基本都在外奔波,公文也都是在路上批的,短短二十天,人就瘦了一大圈,為了身體好,即便累得沒胃口,孫令蕙也強逼自己吃東西,她坐在茅草屋裡看著外面的細雨,嘆氣一聲道:「看來,大家不僅需要曆書,還需要農書。」

  她的掾史道:「可百姓多不識字,識字的人也很少看農書吧?且,現有的農書大多遺失,實在找不到刊印啊。」

  孫令蕙道:「只要在曆書上註解就可,不必太複雜的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