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來了?」
蘇子衿人未到,話先傳來,正在堂上說話的兩人扭過頭來,是四皇子和崔陵川。
見竟然是崔陵川,蘇子衿有些意外泄氣,不過好在沒有多失望,還是揚起笑臉,跟崔陵川打招呼,「崔公子來的好快。」
崔陵川臉上帶著淺笑回應,心裡卻有些詫異。
蘇子衿怎麼也是京都貴女,怎麼出來就是這般模樣,蘇子衿此時,頭髮被風吹的有些亂,半邊身子也被蘆花碎片粘的有些狼狽,若不是那遺傳自常夫人,蜀郡人特有的白玉般的膚色,簡直跟「瘋丫頭」沒有兩樣。
蘇子衿沒有察覺到崔陵川心裡對自己的詫異跟吐槽,徑直走過去,將手中的蘆花遞給秦景,「我去城外摘的,好看吧?」
秦景看著手中被風吹的更加彭松的蘆花,帶著笑意點點頭,「確實好看,這蘆花,也算是冬日一景了,待會兒放到書房插起來。」
秦景說著,將蘇子衿肩上的幾片蘆花摘下,自然的仿佛天經地義一般。
蘇子衿這才注意到身上沾染的蘆花,笑了笑,隨意的拍了拍身上,「沒注意,可能是騎馬回城時帶起的風吹的。」說著,蘇子衿看向崔陵川,「就你一個人過來嗎?郭宜興還有程明亮他們沒想著過來?」
蘇子衿這話問的,仿佛平丘是什麼風水寶地一般,眾人會爭搶著過來,崔陵川壓下心裡的念頭,溫聲說到,「宜興在六部輪轉,過不來,明亮他們還小,恐怕還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就被我搶了先。」
蘇子衿問了心中所想,知道了緣由,便沒了好奇心,只隨口寒暄,「那你先修整一下吧,我們這裡清丈已經完成,明後日就要離開前往濟陰郡。」
崔陵川聽了,下意識看向秦景。
秦景點頭,「平丘這裡人員簡單,陵川接觸後就會知道了。你一路風霜,先去後衙修整一下吧,那裡早就騰挪出來,靜等主人駕到了,待晚上,咱們就在這正堂上一起吃頓飯,也算是給陵川接風洗塵。」
崔陵川昨日連續騎馬一天,今日又走了半天才到平丘,自然是疲乏的很,當下也不推辭,回到後衙修整。
「公子,這裡如此簡陋,不如讓長貴去城中找處院子收拾一下,咱們挪到那裡居住。」
崔陵川的貼身丫鬟月琴看著這簡陋的一排屋子,有些皺眉的說到。
這屋子,在崔家便是丫鬟的陪房都不如,怎麼能讓公子居住?
崔陵川聽了,走進屋子,四白落地,空空蕩蕩,只一張桌案,一張床,想來是特意這樣清理出來,留待後人裝飾。
不知為何,崔陵川看著這簡陋的屋子,不自覺想到了蘇子衿那帶著一身蘆花走進來的模樣。
「就在這裡吧,這裡是衙門後堂,旁人都能住,我自然也能住。」
月琴見公子如此說,只能使出渾身解數,一邊吩咐長貴去買家具,一邊將帶來的東西布置在房中。
好在這房子空蕩蕩的,她不用讓人將東西再搬出去。
崔陵川在書房歇了半晌,再次回到屋子,這裡已經變了模樣。
月琴用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得意的看向自家公子,「好在咱們帶的東西足,這裡總算有了這些模樣。公子看看,若是有哪裡缺失,咱們在去信府里,讓置辦了送過來。這平丘城,奴婢下午出去轉了一圈,東西粗糙的很,不中用。」
崔陵川看著眼前司空見慣的錦繡屋子,隨口說到,「不用去信府中了,這樣已經很好了。」
冬日天黑的早,眾人在堂屋落座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秦景和崔陵川一杯接風酒過後,說起平丘的風物。
秦景將這幾日在衙門卷宗中整理出的有不妥的地方告知崔陵川,崔陵川耐心的聽著,記在心中。
蘇子衿只埋頭在桌上的飯菜當中。
「蘇參領不在京中,我偶爾還是能聽到明亮和文心他們說起蘇參領,就是他們覺得不好意思來信打擾。」
蘇子衿聽了,點點頭,「有事只管來信,沒什麼打擾不打擾的。」
「那好,待我回去寫信報平安,也給明亮和文心他們說一聲。」
崔陵川此時已經比兩年前的鋒芒更加溫和內斂,跟蘇子衿說話,可能是沒有當初未婚夫妻的束縛,也越發溫和起來。
蘇子衿卻沒什麼變化,只點頭答應,緊接著繼續吃飯。
秦景在一旁,見蘇子衿這般,心下暗笑一聲,又重新端起酒杯,「子衿她就是如此,接觸的多了就知道了。咱們都在京都,以後天長日久,不必過多客套。來,陵川,咱們喝酒說話。」
崔陵川神色還是一般溫和,端起酒杯,「是啊,天長日久,來日方長。」
吃完飯,蘇子衿跟秦景邊走邊消食,往城外驛站走去,小城單調,一條街直通城外,走過去不過一刻多鐘,算是順便消食了。
崔陵川坐在書房,第一次感受到小城的安靜。天黑之後,四面無聲,城中也沒有如京都般的燈火通明,夜幕從天上直拉拉的覆蓋下來,沒有一點兒緩衝。
丫鬟月琴覺得不舒服,直到從帶來的行禮中翻出兩盞牛角燈掛在後衙梁下,才覺得對味兒了。
崔陵川在書房也舒了一口氣,他雖然不說話,卻也覺得乍然從繁華的京都來到平丘,這兩盞燈火,讓他沖淡一絲落寞的感覺。
又多待了一天,在崔陵川到平丘的第三天,秦景和蘇子衿重新上馬,崔陵川帶人來城門口送別。
「四皇子這般巡遊,如徐霞客一般,才是我輩追求。」
崔陵川看著整裝的一行人說到。
秦景安慰,「陵川有大才,如今卻到了平丘小城。好在這裡雖小也有幾個郡縣,陵川有時間,可以走走看看。用幾年時間經營一方,讓這片小城在你手中翻天覆地,也是一件妙事。待過些年,咱們再路過平丘,就等著欣賞陵川的功績了。」
崔陵川聽著四皇子的話,看向這千里平原,眼中也有了野心,他要在這千里之地,烙印上自己的名字。
「告辭!」
秦景和蘇子衿拱手,便打馬而去,留在原地的崔陵川看著眾人背影,也拱手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