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類……」
方瑤覺得自己心臟似乎被什麼東西一下子扯到了嗓子眼兒,慌亂之中條件反射地扭頭去看樊辰。
一股難以言說的心虛湧上她的心頭。
樊辰卻仿佛並未注意到她的視線,只是舉著劍緊挨在她身側,半眯著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某處,低聲道:「它受了傷,快。」
不遠處的膿包怪兩條胳膊都被樊辰砍掉一半,翻臥在地上。
它癒合能力似乎不佳,傷口處血流如注,流出來的血水暗沉沉的,泛著腥臭。
方瑤立即回神,趁著這個機會攻上去,是最好的。
她舉起手裡的尚方寶劍,眯起眼睛,慢慢朝那疫妖走去,樊辰緊跟在她身旁。
疫妖兩隻泛紅的細長眼睛閃了閃,大張的上顎露出裡面扎著的幾片鐵葉剝飛鏢,它含糊不清地開口,聲音嘶啞難聽:「你、你身上也有那東西的氣息……」
方瑤腳下一頓,「什麼?」
「你忘了嗎,當年、我們在這、這裡一起尋到了……」
膿包怪話未說完,突然杵著兩條血淋淋的半截胳膊一躍而起,猛地飛撲過來!
方瑤只覺得眼前一花,手中原本向前的尚方寶劍突然一個翻轉,用力朝右側方狠狠刺去!
果然,原本在她前面的膿包怪下一瞬,驟然閃現到了右側,對方細長的眼睛瞪得老開,黯淡放大的瞳孔里滿是不可置信。
「你、你……」
方瑤手中的劍竟直直刺透膿包怪的胸膛,將它捅了個對穿!
幾縷金光火花帶閃地沿著劍身閃電躥出,一團血霧「呲」地騰起。
膿包怪顯然痛到極點,它面容猙獰,嘴巴大張,嘴角裂到了耳根處,像蛇一樣,腦袋幾乎裂開成兩半,惡狠狠地朝她要咬來!
方瑤腦袋一偏,手下愈發用力!
「找死!」
一聲低沉的怒喝響起,樊辰手裡的劍硬生生刺穿了膿包怪的下巴!
緊接著,金光一閃,膿包怪只來得及發出幾聲嗚咽的慘叫,整個身子便被火光裹住!
方瑤和樊辰同時抽出長劍,後退幾步。
膿包怪當即倒在地上,痛苦掙紮起來。
「呼……」
方瑤半靠在石柱上,剛剛用力過猛,受了傷的右肩開始隱隱作痛。
「又流血了?」
樊辰臉色有些發沉,從口袋裡掏出小瓷瓶兒,方瑤擺擺手,微微站直身體,示意他先莫慌。
她有種感覺,有人在附近。
只是四周怪異的暗霧瀰漫,即便戴著面露,也看不清切。
好在這個暗洞裡,眼睛會騙人,感官和嗅覺卻不會。
剛才對付膿包怪時,根據開始幾次吃虧的經驗,她早就猜到膿包怪又想故技重施。
從膿包怪故意嘰嘰歪歪拖延時間開始,她就已經在判斷膿包怪的真實方位和距離。
這隻疫妖沒有心跳和呼吸,可行動之間帶動的空氣流動和那腥臭怪異的血腥味兒卻是實實在在的。
她掀起眼皮兒瞟了一眼身旁的樊辰。
這傢伙是習武之人,五感很是敏銳,難怪方才每次對膿包怪都一擊必中。
身後突然傳來幾聲慘叫,方瑤眼皮子一跳,便發現黑暗中有昏黃的火光忽閃忽現。
樊辰低聲道:「是阿武他們。」
方瑤也聽到了沉重凌亂的腳步聲在靠近,緊接著,阿武他們一群人便舉著火把從一簇石柱後面冒了出來。
「娘啊,有、有怪物!」
最前面的一位年輕官員被地上翻滾的膿包怪駭了一跳。
「怕個蛋,沒瞅見那疫妖被大師的聖火給燒了嘛!」
緊跟上來的阿武見怪不怪地接嘴,那年輕官員和其他人這才發現方瑤和樊辰兩人就站在附近,登時鬆了口氣。
「大師,怎麼辦?」
李大柱提著斷掉的麻繩走上前,「這繩子不知怎的斷成好幾截,狗娃爹他們好些個人還莫跟上來哩。」
方瑤掃了一圈兒,注意到人確實少了十來個。
阿武抓抓腦袋,說:「應當沒事兒,這裡亮堂堂的,咱們就是依著這光尋來的,路上還有記號呢。」
方瑤一想也是,她心裡還琢磨著其他事,發現樊辰半蹲在疫妖后面看著什麼,便提著劍走到他身旁。
金色火焰越燒越旺,膿包怪在濕漉漉的地上左右翻滾,也沒法熄滅身上的火苗兒。
「看到了嗎?」
樊辰壓低聲音,問道。
方瑤點點頭,視線死死黏在某處。
膿包怪雖已面目全非,兩隻耳朵倒還有幾分人的模樣,方瑤半蹲下身子腦袋一歪,便將它耳後看得一清二楚!
紅點,又是紅點。
她早該想到的,沒有呼吸和心跳,卻能言能語,這些都是中了白蠱蟲的「活死人」跡象。
只是,從國師和宜平縣主來看,白蠱蟲似乎不會讓死去之人變成駭人的妖物模樣。
她又靠近了些,金色火焰將面具也映照得閃閃發光。
「它應該是先中了墨蠱蟲,才又中了白蠱蟲。」想到消失的心跳,方瑤聲音極低,「可是墨蠱蟲似乎不見了……」
忽然,她腦海里有什麼碎片般的畫面一閃而過。
方瑤身子一頓,「不對。」
樊辰聞言側過臉,漂亮的桃花眼兒閃過疑惑:「何事不對?」
「噓……」
方瑤慢慢站直身子,拖著劍圍著掙扎越來越孱弱的膿包怪來回走了兩圈。
其他人不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音,倆眼珠子跟黏在方瑤身上似的,緊張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我知道哪裡不對了!」
方瑤猛地站住腳步,抬起手中的劍將膿包怪胸前耷拉著的幾片沾滿血跡的破爛錦綢給挑開。
樊辰立即起身,其他人也小心圍攏過來。
「呀,這怪物身上怎麼恁麼大一個洞!」
有人驚得低呼出聲。
膿包怪的胸膛上,有一個拳頭大小的血窟窿!
那個位置正好是心臟,也是剛才方瑤一劍刺穿膿包怪的地方!
傷口撕裂狀,不甚平整,細細看去,竟隱約可見其中白骨!
李大柱當了幾十年的獵戶,也跟著湊到近處一瞅,登時驚嘖一聲:「呀!這疫妖的心窩子叫人給掏空了!」
樊辰眉頭緊鎖,「這根本不是劍傷。」
「就是這裡不對!」
方瑤面色凝重,難怪剛才她沒怎麼使勁,劍就刺穿了這疫妖的心臟。
膿包怪皮糙肉厚、身子壯碩,可她回想起那暢通無阻的一擊,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兒的地方。
甚至在拔劍的時候,也沒濺出什麼血漬。
原來這坨地方早就空了!
「我好像突然明白……心跳為什麼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