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是天奇山的主峰。」
樊辰朝那黑漆漆的方向望了眼,招呼眾人收拾起東西。
一共下來將近兩百人,眼瞅著這些人都要跟過來,樊辰又突然隨手點了十來個人,又指了指二少爺,說:「你們這些人留下。」
二少爺提著一捆麻繩兒跟在方瑤身後,聞言一愣,隨即脫口道:「憑甚麼?」
另外幾個被點名的也甚是緊張地站在原地。
方瑤轉身拍了拍二少爺的肩膀,道:「祭壇這裡很也重要,萬一繩梯被那勞什子妖物們弄壞了,到時可有大麻煩!」
眾人一聽,覺得很是有道理。
只是二少爺一心想跟在方瑤身旁,連忙開口:「方大師,為甚非得要我留下,換個人不成麼……」
他說著目光無意識地在人群中隨意一瞟,被瞟到的禮部侍郎眉頭微微一擰,連忙往人群中閃躲起來。
方瑤嘆口氣,隨即面色一凝:「二少爺,有些行為奇怪的人需要格外注意,你和別人比,也算是經驗之人……」
她的話讓二少爺頓住,後者腦瓜子裡一個激靈,瞬間睜大眼睛。
「你、你是說?」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方瑤從脖頸上掏出一根紅繩兒,上面吊著一隻紅翠相間的小瓷哨子,遞給二少爺,「你們留在這裡守著繩梯,還有那邊的柱子不要隨意靠近,如果有麻煩,立即吹響這個。」
「那,我知曉了!」
交代過這些,她才放下心,招呼眾人離開。
有異常的暗洞距離不算遠,也就一兩里地,步行約摸一盞茶的功夫。
石階處的鐵鏈依舊零零散散地掛在那裡,上面的石頭鎖卻都消失不見。
沒了鎖,方瑤隨手一扯,蛛網似的鐵鏈便塌下來,嘩啦啦落一地。
後面跟著的人連忙上前,七手八腳地便把鐵鏈子從路上拉扯開,丟到石階兩旁。
祭壇下方光線更暗,溶洞四面凹凸不平,地上更是坑坑窪窪,就算火把離得很近,也難以看清楚地面,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很快便來到那一丈寬的河流附近。
地下河是從天奇山匯集而出,北方暗洞便是河流上遊方向。
河水帶著一股子濕冷腥風,走在前面的阿武舉著火把往河邊兒走了幾步,又連忙臉色發白地退了回來。
「這、這河裡有血……」
方瑤擰眉望去,河水並無雜質和淤泥,可以清晰地看到有縷縷暗紅色血絲從上游順流而下。
她輕聲囑咐道:「莫要離岸邊太近,小心些。」
樊辰舉著火把往前走了幾步,將她護在里側。
只是越往北走,岸邊兒的陸地逐漸狹窄,大伙兒不可避免地離暗河越來越近,血腥味兒也愈發濃烈。
「待會兒不會要淌河吧?」
有人甚是擔憂,聲音都在發顫,「小的、小的不會水啊。」
方瑤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耳朵注意著裡面的動靜兒,又少了一個。
她微微側頭,輕聲道:「前面地勢上升,暗河水位不高,藏到了地下。」
眾人望著黑咕隆咚的前方,誰也不敢吭聲,待到了暗洞前,大伙兒才發現果真如方瑤所說。
暗洞入口較高,距離河面有個一丈來高的石坡,石坡下有幾個不大不小的泉眼兒,暗河的水便是從這些拳頭大的洞裡湧出來的。
同樣湧出來的,還有暗紅色的血水。
仿佛流不完似的,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看得人頭皮發麻。
有幾個膽小的已經雙腿發軟了。
「走吧。」
樊辰眉頭一皺,抱著方瑤輕鬆越過石坡,跳到上面的暗洞入口,將火把插在洞口外的石縫上,招呼眾人上來。
洞口不算大,裡面很黑,阿武他們這些先上來的人,舉著火把往前探路。
洞裡空間不小,只是比外面低矮許多,且地面和洞頂有許多上下相連的鐘乳石,一眼望去,幾乎全是密集的石林,視線極為受阻,如同迷宮。
洞裡姿態千奇百怪的石柱,在明暗不清的火把照耀下露出張牙舞爪的影子,看上去如同鬼魅。
暗洞裡濕淋淋的,到處都是淺水坑,石壁上甚至還殘留著未乾的血漬!
「這、這裡好生駭人……」
方瑤學過地理,自然曉得天坑、溶洞、石林和暗河等等都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
然而洞裡濃烈的腥臭氣息和那詭異又消失的心跳,還真像某種妖怪的老巢!
望著前方石林里湧起的淡淡黑霧,她內心湧起一股不安,擰眉道:「把繩子拿來,前面有那種欺騙眼睛的怪霧,大家會很容易走散。」
阿武他們明白方瑤的意思,將幾根麻繩兒系成一長條兒,然後每個人依次抓住繩子,跟著前面的人小心翼翼往前走。
方瑤和樊辰走在最前面。
他們一個戴著面具,手拿匕首,一路刻畫記號;一個手持火把和長劍,四處察覺。
「你看……」
樊辰壓低聲音,指了指前面,方瑤剛剛在石柱上刻完一個「三」字,聞言順著前者的長劍所指方向看去。
是幾根白森森的腿骨!
「這、這是……」
「莫怕,是牛腿骨。」
樊辰輕聲安撫。
方瑤可沒被安撫到,這種地下暗洞裡,怎麼會有牛出現??
又往前走了幾步,剛繞過一根石柱,眼前就是兩根又長又彎又尖的黑角!
「莫怕,這是羊角。」
樊辰又繼續安慰。
然而下一刻,連他的呼吸也瞬間粗重起來。
那乾枯的羊頭下面,是一堆骷髏白骨,這些人和動物,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方瑤用劍輕輕挑起幾根白骨,隨即扯了扯嘴角:「他們都是祭品。」
樊辰面色微變,好一會兒才輕聲問:「你怎知曉?」
方瑤收起尚方寶劍,握緊手中的繩子:「地上和骨頭上都有鏽跡,這些人死之前,身上應該拴著鐵鏈。」
這次,樊辰許久沒說話,兩人並肩往前走,越往裡走,地上零散著越來越多的白骨。
身後,時不時傳來幾聲低低的驚叫。
突然,她頓住腳步。
一直沉默的樊辰也停了下來,舉起手裡的劍,聲音壓得極低,「怎麼了。」
後面緊緊跟著的阿武他們,也趕緊拿起長刀弓弩。
「沒了。」
「什麼?」
方瑤臉色有些難看:「那些疫妖心跳,我聽不到了。」
與此同時,帶著腥臭的暗風攪動著黑霧淺淺流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