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沙、沙、沙(二)

  南舟站在原地沒動。

  既沒還擊,也沒還嘴,還沒有要交出道具的意思。

  男人和他僵持了半天,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仿佛被他無視了。

  男人:「……草泥馬你卡碟了啊。」

  不乾不淨地罵過一句,他往上跨了兩節台階,用匕首尖抵住南舟小腹,獰笑道:「做個交易。大家都是想活命的,別不識抬舉。」

  南舟低頭,看向那道寒鋒。

  他真誠地誇讚了一句:「刀不錯。比我的那把強。」

  男人:「?」

  他還沒來得及將猙獰嘴臉進一步展露,就突覺握刀的手腕一陣酸軟麻木。

  下一秒,他就看到原本好端端握在自己手裡的刀,居然落到了南舟的手裡。

  而他還沒能消化這一事實時,自己腦袋右側就襲來一股巨力,將他整個腦袋直接推撞到了樓梯扶手上。

  Duang——

  整個樓梯間,從六樓到一樓的鐵扶手都被撞出了低沉的蜂鳴聲。

  南舟把刀鋒折回原位,丟給了身後的江舫:「拿著,防身。」

  說罷,他側身從無力軟掛在樓梯扶手上、捂著流血耳朵說不出話的男人旁邊走過,動手將襯衫的寶璣袖扣解開,袖口往上疊了幾疊,露出了帶著放射狀電流傷疤的小臂。

  魂斗羅1號見勢不妙,當即選定倉庫里的一樣道具卡,提拳朝南舟衝來!

  南舟被他指尖閃耀著的指虎晃了一下眼。

  他探手要去抓男人揮來的手腕,但在即將碰觸到他的皮膚時,南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驟然收回手去,膝蓋一彎,直接矮身避過。

  在發現南舟想去抓自己手腕的動作後,魂斗羅1號心內一喜,把身上全部力量都傾注到了這一拳上。

  沒想到南舟是蜻蜓點水,虛晃一招。

  1號剎不住車了。

  ……覆水難收。

  於是,他那一拳徑直砸到了樓梯上。

  以指虎落地處為圓心,樓梯上竟然綻開了一片半圓形的裂紋!

  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只聽到了拳頭碰觸堅硬物體的悶響。

  樓梯開裂時,沒有發出任何搖撼或是碎裂的響動。

  就只是無聲地裂開。

  【道具:無聲爆裂】

  【道具等級:S】

  【道具性質:次數限制(限5次);時間限制(10秒)】

  【用途說明:是不是感覺到有一股力量注入身體?】

  【但是力量是沒有聲音的。】

  【他們聽不見,他們看不見,他們感受不到這一拳的力量。】

  【等到他們發現,他們早已無聲爆裂。】

  一拳落空,1號滿心不甘。

  這可是他們唯一的S級道具,而且到他們手中的時候,只剩下兩次使用機會了。

  他很疑惑,為什麼南舟可以躲得這麼快。

  此時此刻的南舟也很疑惑。

  他不明白,這麼厲害的技能,為什麼要交給一個只會馬步沖拳的人使用。

  還沒等1號爬起身,他就感覺有一隻手捏了捏他頸後的一處穴位。

  「無聲爆裂」只能增強10秒鐘輸出的力量,身體防禦如果脆皮,那還是脆皮。

  魂斗羅1號當場被捏得酥倒下去,被閃身到他身後的南舟捏住了命運的後頸皮。

  在外人看來,魂斗羅1號非常之沙雕。

  牛逼轟轟地一拳轟上來後,他就面朝下栽進了自己剛才轟出來的一圈裂紋里。

  丟人。

  1號腿麻腰軟,但還想借著余勁反抗一把,卻突然感到一隻手從後扳住了他的咽喉,另一隻手托上了他的下巴。

  一時間,動物的本能讓他手腳冰冷,血液逆流。

  ……他直覺,南舟是想扭斷他的脖子。

  瀕死的恐懼和橫衝直撞的腎上腺素讓他四肢立時僵直,就連剛剛被樓梯稜角磕了一下的下巴都感覺不到疼痛了。

  在高速涌流的血液造成的耳鳴中,他聽到南舟說:「對不起,習慣了。」

  接下來,擰住他脖子的一雙手就撤開了。

  南舟甚至還挺抱歉地拍了拍他的肩。

  魂斗羅1號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南舟揪住了頭髮,就近往樓梯稜角上猛磕一記。

  他慘遭補刀,癱在了樓梯上。

  南舟收回跨坐在1號身上的腿,回頭看向魂斗羅2號。

  他頓時有點困惑。

  ……人怎麼沒了。

  不得不說,2號的危機意識遠超其他兩個。

  在1號被摁倒時,他就已經撒丫子了。

  廣播室在五樓,短短几秒,他已經躥到四樓去了。

  剛才還象徵性害怕了一下的李銀航,現在趴在樓梯扶手上,看著跌跌撞撞向下逃竄的2號,心裡只有幾個大字:閃現遷墳。

  南舟縱身翻過樓梯扶手,一腳蹬在樓梯對面的瓷磚縫上,借力之餘,一低頭越過上層樓梯和本層的相交點,踏在了再對面的瓷磚縫上。

  他總共跑出了五步,就把已經跑到二樓半的魂斗羅2號一腳撂翻。

  南舟好奇地蹲下,對面朝下撲倒在地、微微抽搐的2號問:「你跑什麼。你又跑不掉。」

  說完,他就拎住那人的脖領子,把他拖了回去。

  三個攔路打劫的被他歸成一堆,實現了史上最狼狽的匯合。

  為首的肌肉男腦瓜子還是嗡嗡的。

  他可沒有差點被擰了脖子的魂斗羅1號的死亡體驗,還蠢蠢欲動地想要還手。

  但江舫只用一個眼神就把人摁平了。

  江舫什麼都沒有做,只是提著那把瑞士軍刀,笑笑地盯著男人看,就把他活活看老實了。

  此人雖然肌肉長進了腦子,但他有種本能的直覺。

  南舟下手麻利,卻並不會動手殺人。

  ……但這個毛子有可能會。

  南舟問他們:「你們叫什麼名字?」

  為首的肌肉男左右看看那兩個萎靡的同夥,硬著頭皮狠聲道:「有種你就殺了我們!殺了我們,你什麼道具都得不到。」

  南舟:「……我沒想得到你們的道具。」

  肌肉男:「你他媽哄鬼呢?」

  南舟輕輕嘆一口氣,從倉庫里取出匕首,抵在那人的下巴頦上:「把你們所有的道具交出來,然後告訴我你們叫什麼名字。不然我就不要道具了。」

  一分鐘後,三人的道具扔了一地。

  李銀航蹲在一邊,宛如物流分揀中心的快遞員,一一清點。

  南舟坐在台階上,隨便拿刀口對著悲憤欲死的三人,象徵性擺了個毫無威脅性的pose。

  根據他們自行交代,為首的肌肉男叫孫國境。

  魂斗羅1號叫羅閣,2號叫齊天允。

  在現實世界裡,他們就是關係不錯的鐵哥們兒,同一所大專畢業,畢業後湊了湊錢,在小吃一條街開了燒烤攤。

  生意剛起步沒多久,《萬有引力》就打包把他們仨一起運了進來。

  但他們很快在遊戲裡開發了嶄新的財富密碼。

  ……搶劫玩家。

  他們更喜歡PVE劇本,這意味著玩家不會太過提防隊友。

  仗著系統平均評級為5的武力值,他們成功打劫了七八名玩家。

  他們打劫的中心思想,就是欺軟怕硬+撿漏。

  那根叫做【無聲爆裂】的針管,也是他們從一個被鬼重傷、無力反抗的玩家手裡搶來的。

  這次,他們敢貿然動手,一是覺得利用廣播、實名制公開說自己在學校里迷路了的人,必然是個蠢B,二是看到他們隊伍里有個女的,三個打兩個半,肯定沒問題。

  南舟問:「你們怎麼想到在這裡等我們?」

  孫國境:「……我們怕坐電梯出問題,一旦碰到鬼躲不掉,就走樓梯了。」然後就聽到了南舟他們在討論任務。

  南舟啊了一聲:「所以說,你們是不小心在這裡碰上我們的,不是蹲點?」

  三人默不作聲。

  他由衷地發揮了8級嘲諷的實力:「那你們真倒霉。」

  對面三人紛紛哽了一口血在喉嚨眼裡,敢怒不敢言。

  孫國境心如死灰:「道具也交了,你們還要怎麼樣?」

  南舟收起了匕首:「你們走吧。以後不要搶別人了。」

  孫國境不置可否。

  南舟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如果實在想搶,可以兩個人來,把道具放在第三個人身上。不然又像今天一樣,全被別人搶了怎麼辦。」

  孫國境、羅閣、齊天允:「……」

  打劫不成,又被侮辱了一頓,三人百感交集,只想趕快離開。

  南舟回頭跟李銀航交流了兩句,又出了聲:「等等。」

  三人汗毛紛紛一緊,還以為南舟打算反悔。

  沒想到,南舟將幾樣C級、D級道具往前推了推:「這些我們留著有點占地方,你們拿回去吧。」

  三個人拿了道具,滾得飛快。

  他們生怕滾得不快,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衝上去和不停對他們開嘲諷的南舟拼個魚死網破。

  ……

  校園裡的林蔭大道上種滿了楓樹。

  南舟、江舫和李銀航坐在林蔭大道邊的長椅。

  深秋時節,漫天的紅,將午後微暖的陽光大部分隔絕在外,樹葉將陽光切割成瑣碎的溫暖,灑金一樣灑在三人的肩膀上。

  經過一番比較後,李銀航把S級的【無聲爆裂】,以及等級為A、敏感脆弱、專門針對非實體怪物、一旦出現危險就會立刻碎裂的【第六感十字架】留給了南舟。

  李銀航本來想把兩個A級道具留給江舫,但江舫只留下了一個A級,自己挑走了一個C級道具。

  A級的【真相龍舌蘭】,攝入100ML就能讓人吐露真話,喝完即止,但有兩個限制條件:1.對方心甘情願喝下;2.對方是人。

  C級的【沒有冰鞋的後果】(使用次數2),讓對手百分百滑倒。

  李銀航忍痛給自己開了兩個儲物槽,當起了盡職盡責的倉庫管理員。

  A級的【不要在揚沙天氣出門】,給單體對手造成瞬間致盲效果,持續時間30秒,使用範圍是3米之內,使用次數1。

  之所以這玩意兒沒有派上用場,大概是因為拿著這個道具的孫國境是最先被撂倒的那一個。

  B級的【存在感歸零器】,能瞬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持續時間1分鐘,使用次數1。

  B級的【san值恆定器】,能短時控制下滑的san值,持續時間3分鐘,使用次數1。

  B級的【來打我呀】,能把攻擊者的所有仇恨值吸引到持有者身上,持續時間5分鐘,使用次數1。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用不上的雞肋道具,李銀航就給退回去了。

  這次戰鬥可謂收穫頗豐。

  更讓南舟開心的是,他從自己口袋裡發現了一張校園卡,裡面還有200多塊餘額。

  南舟特地去超市買了一打雞蛋糕獎勵自己。

  分贓完畢後,李銀航問了個她從剛才就想問的問題:「為什麼問他們的名字?」

  南舟咬住一口雞蛋糕,簡短道:「我想知道,他們之中有沒有胡力。」

  ……死亡錄音里提到的已經死去的「胡力」?

  江舫溫和地替南舟解釋:「南老師是想知道,錄音到底是過去時,還是未來時。」

  「錄音里的人能分別叫出我們的名字,說明他是認識我們的。而且他、胡力和我們應該牽涉進了同一樁事件。」

  「我們不知道錄音的人叫什麼名字,我們唯一知道的信息,也只有『胡力』這個名字而已。」

  「錄音里還說,胡力死了,只有他記得,別人都忘記了。」

  「如果錄音是未來時,玩家中又有一個叫胡力的人,我們就可以從他開始調查,既有了線索,說不定還可以保住他的命。」

  李銀航算了算:「這局不是有7個玩家嗎。應該有一個單人玩家還沒現身,他有沒有可能是……」

  南舟:「他不是胡力。」

  李銀航:「?」

  南舟問她:「你要是那個單人玩家,被分到了一個叫做『胡力』的角色,又聽過那通『胡力死了』的留言,你會怎麼辦?」

  李銀航:「……我會馬上來找其他隊友想辦法求保護。」反正不會想著去單挑一下未知力量。

  江舫得出結論:「所以,那通錄音只能是過去時了。」

  眼下,胡力應該已經死了。

  那個留下錄音的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這次副本難度恐怕不小,範圍與上一個副本相比也擴大成了一整片校區,而且還有打劫流玩家,南舟自然改變了思路,不寄希望於保住所有人,只把隊友放在保護的最優先級。

  南舟分給了江舫和李銀航一人一個雞蛋糕:「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去學校論壇或貼吧看看吧。」江舫接過雞蛋糕,動作斯文地咬下一小口,「學校自從建成之後的所有恐怖傳說,應該都在上面呢。」

  ……

  孫國境和其他兩人鼻青臉腫、遮遮掩掩地回到了宿舍。

  他們被傳送來的時候,剛好在整理體育倉庫。

  從隨身的學生證可以判斷,他們三個都是體育生,且是同一個宿舍的。

  口袋裡的宿舍鑰匙上也把宿舍號標註得清清楚楚。

  回到宿舍後,孫國境特意打量了一下房間。

  這是個四人寢,四張床鋪都放著被褥。

  不過他們回來的時候,宿舍里並沒有其他人。

  確認沒有外人後,孫國境稍微放鬆了點,一屁股坐在了一處下鋪,痛罵了南舟一頓。

  罵人本來是件解壓泄火的事兒,但他不知怎的,越罵越覺得身上發冷。

  大概是因為現在已經是深秋季節,寢室又在背陰處,缺乏太陽直射。

  陰冷的感覺從孫國境骨頭縫滲入,冷得他骨頭髮痛。

  他忍不住抱住肩膀,打了個寒噤。

  「沙——」

  一聲清晰的雜響,在距他咫尺之遙的地方傳來。

  與此同時,他坐著的床鋪上的被子動了一下。

  仿佛裡面有什麼活物。

  孫國境一無所知,他揉了揉自己疼痛的耳朵,順手將被子裹在了身上取暖,恨恨抱怨道:「我還他媽耳鳴呢。」

  作者有話要說:

  南舟,一個不用使用【來打我呀】道具就能完美復刻效果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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