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暗戰(五)

  南舟眨了眨眼。

  說完這句話,江舫仿佛只是道了一句再尋常不過的晚安,背對著他躺下:「睡覺。」

  南舟爬了起來:「你等等。我醒了。」

  江舫背對著他。

  他習慣了矯飾虛偽、口不對心。

  真誠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是件太過耗費心神的事情。

  比和易水歌、林之淞這樣的人周旋還要費勁兒。

  江舫的呼吸有點沉,指尖無意識地抓緊了床單。

  南舟爬在他身上,有點開心地問:「之前為什麼騙我呢?」

  他沒問真的假的,就把江舫的話當了真。

  室內的光源全部斷絕,只有溫潤的弦月光隔窗投入,將床上的南舟與江舫從中劃出一道無形的楚河漢界,分割成明暗雙影。

  南舟的身體在明晃晃的月光下,白襯衫也泛著光。

  他帶著這一段光,攀上了身藏陰暗中的江舫。

  因此江舫可以放心大膽地面紅耳赤。

  江舫堅挺地背對著南舟,努力解釋:「因為,稱呼對方是朋友,這是人類社會中的一種……」

  江舫尋找著合適的詞彙,好能讓南舟理解。

  「……表達友好的『外交辭令』。」

  南舟結合了一下自身經歷,發現有理。

  當永無鎮對外開放後,很多人都找上了他。

  一部分人不由分說,上來就要殺他。

  另外的相當一部分r都想和他談朋友,被他拒絕後,惱羞成怒。

  南舟直率道:「我不懂。」

  他從來不懂人際關係。

  自南舟降生在那個不正常的世界裡時,他身邊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人。

  南舟在書里讀過朋友,讀過父母、家庭、夫妻、愛侶。

  可他無法準確理解。

  這些都是冷冰冰的名詞。

  他沒有擁有過這些。

  南舟想要知道什麼是朋友,但世界從沒有給他過一個像樣的朋友。

  直到天降一棵蘋果樹,和一個漂亮的蘋果樹先生。

  南舟只知道,在他混混沌沌出現在大巴車前排座位上時,腦中就根深蒂固地烙下了關於「朋友」的概念。

  他心裡不會特別用力地去想,但當有人提到「朋友」兩字時,南舟就會認為,「朋友」就該是他心中的那個樣子。

  他猜想過,自己或許曾經遇到了一個像星星一樣的人。

  但星星走得太快。

  他甚至不記得他曾經來過。

  「為什麼要使用『朋友』作為外交辭令?」

  南舟合理質疑道:「人類這麼輕浮的嗎。」

  在一開始,就想和人親親抱抱,發誓可以為對方去死嗎。

  這難道不是一種欺騙?

  江舫試圖解釋:「其實,人類世界裡所說的朋友……」

  南舟求知若渴地望著他。

  江舫輕咳一聲:「對。有的時候,人類是比較輕浮。」

  ……說不出口。

  江舫能為南舟做一萬件事。

  他可以為他殺人,為他做飯,做一切讓他舒服的事情。

  他甚至能為了安慰南舟,把自己的幼年過往都講給他聽。

  但那是遙遠的傷疤,撕開了,底下也還是痂,早就不見血了。

  如果讓他當著南舟的面,把自己那些隱秘的愛戀、喜歡和謊言和盤托出,不亞於讓他當眾**解剖自己的心。

  江舫對「坦露自己」這件事,仍然懷有藥石難醫的不安。

  南舟顯然是接受了他的說辭,鄭重道:「以後不能這樣了。」

  江舫笑答:「是,我以後不輕浮了,只有你一個朋友,再沒有別人了。」

  南舟說:「我不是說這個。」

  江舫:「嗯?」

  南舟的手順著他的腰際滑過,落在他看似隨意地搭放在床單上的手指。。

  「為什麼不說呢。」南舟說,「你難過,你害怕,你想要有朋友喜歡你,又害怕被朋友喜歡。」

  他摸到了江舫掌下帶有細微皺褶的床單,探手替他抹平。

  「你跟我說,我聽著,不笑話你。因為我知道你喜歡我的。」

  「哈。」江舫輕笑了一聲,用來掩飾自己跳得愈發激烈的心,「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南舟肯定道:「我知道。」

  「抱著你的時候,我有生殖衝動,還想和你繁衍後代。」他直率道,「這就是喜歡。」

  江舫身體燥熱,一把心火靜靜燃燒,漸具燎原之勢。

  他故作鎮靜:「書里說的?」

  南舟摸了摸心臟,誠實道:「不是。是我的身體告訴我的。」

  江舫心臟猛跳著,回過身去,吻了一下南舟的臉頰。

  他用無奈隱忍的口吻討饒:「好了,我們睡覺了。」

  南舟也不是一定要江舫現在就給他一個態度。

  因為他確信江舫喜歡自己,所以一點兒也不著急。

  他態度認真地回吻一記,又碰碰他的額頭。

  這就算是道過了晚安。

  可他正要躺回原處,回撤的指尖就碰到了一點火燙。

  南舟低頭看去,頓時瞭然:「啊。」

  儘管不止一次看到江舫這個樣子了,但每次看到那規模,南舟都很覺新奇。

  本來撤身欲走的南舟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上床的時候就脫下了西裝褲,渾身上下只有一件略長的白襯衫稍作遮擋。

  在月光下爍爍泛著金色的腿環摩擦過江舫的皮膚,觸感微涼。

  南舟低頭研究一番,把微長的頭髮別到耳後,審慎地觀察並問道:「需要我幫助嗎?」

  就像江舫在99人賽幫助自己時一樣……

  還沒等南舟在腦內把那段場景複習完畢,江舫就翻身坐起,抱了抱南舟,拉起被子披在他肩膀上,將他身體大部分皮膚遮擋起來,沒頭沒腦地道了聲謝,旋即邁步下床,再次向洗手間走去。

  南舟裹著被子,在後面道:「不用客氣的。」

  江舫走得太急,險些絆在門檻上。

  ……

  江舫任由蓮蓬頭裡噴灑下的冰水在灼燒的四肢間流淌,幫助大腦降溫,更好思考。

  他和易水歌不同。

  易水歌思維特異,再加上和謝相玉的關係特異,這兩重疊加起來,讓他即使知道他們的日常在被外人偷窺,也毫無心理壓力。

  而江舫沒有把南舟展示給所有人看的興趣。

  魅魔事件,實際上已經越過他的底線了。

  要不是想給那些在背後玩弄他們的人找點事做,江舫也不至於這樣繁瑣地開啟一場暗戰,費盡心思地和別人聯合。

  儘管接觸不多,但識人無數的江舫相信,易水歌和林之淞都準確地咬住了他拋出的香餌。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安全點內,一定會發生什麼變化。

  ……

  「立方舟」在「古城邦」里休息了兩天。

  這兩天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

  如果硬要說發生了什麼的話,那就是「古城邦」內的玩家人數降到了歷史新低。

  不少人都和南舟當面打過架,然後被擰了脖子。

  即使運氣好,沒有匹配上南舟,也有大批人曾在世界頻道里跟南舟實名高強度對線。

  要是南舟死了,那自然沒什麼問題。

  現在他活色生香、招搖過市,要是他們還主動往南舟面前湊,那就很他媽尷尬了。

  虞退思倒是和他們見了一面,吃了頓飯,和和氣氣的,沒談副本,也沒說任務,就像多年老友見面,淡淡地打過一次招呼,就分開了。

  出於好奇,加上閒著沒事兒做,南舟又一次去了「鬥獸場」。

  當南舟在「鬥獸場」上線的消息通過世界頻道傳遞出去時,正在「鬥獸場」里摩拳擦掌的玩家,呼啦一下,全部跑光。

  南舟孤獨地在場中央站了很久,硬是連個人毛都沒匹配上。

  他深感寂寞如雪,吃了個香草冰激凌,就又出來了。

  南舟倒是不介意他受到的冷遇。

  他還是更在意自己的願望。

  目前,他們的排名雖然宛如火箭升天,但距離實現他的願望還有一點距離。

  還是踏踏實實地下副本比較適合他們。

  三人迅速達成了一致。

  負責管理選關卡的李銀航照舊選擇了PVE,並第一時間進行了傳輸。

  久違的黑暗籠罩了他們。

  【親愛的「立方舟」隊玩家,你們好~】

  【歡迎進入副本:邪降】

  【參與遊戲人數:6人】

  【副本性質:奇幻恐怖】

  【祝您遊戲愉快~】

  作者有話要說:

  貓貓:躲避球的克星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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