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
「綰綰。」
夕陽落下的位置暈染著片片橘黃。
江薄雲有些嗔怒,他心情不太好,「你要聽人解釋的。」
余綰心語調平和,雙眸看不出一絲波瀾:「你幸福嗎?」
江薄雲試圖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對上余綰心的眼睛,驟而嘆了口氣:「什麼是幸福。」
「男人事業有成,婚姻幸福,膝下……兒孫滿堂。」余綰心望著窗外,她的側臉在落日餘暉下顯得有些朦朧。
「我膝下兒女雙全,你幸福嗎?」
「從你結婚的那一刻開始。我幸不幸福,就和你沒有關係了。」
江薄雲肩膀明顯一沉,他感覺此刻千言萬語都留不住面前的人了。
也如他所想,彼時,兩人再未見面。
二月初,淮星城。
西邊客廳那扇巨大的平開窗前——金邊雲和粉紅霞光交織,天空和地面融為一體,暗淡的餘暉落在客廳的茶几上。
余綰心欠身,光灑在她的臉上,一瞬間她眸中泛起陣陣金色漣漪。
身臨其境,心不在景。
何逸舟滿眼都是她……
「你怎麼突然想起來換房子了?明德附近的房子不好嗎?」
余綰心說:「煩人的太多了,不喜歡一堆人知道我住哪裡。」
難得兩人單獨有空出來走走,見她為了房子的事情煩心,何逸舟也儘自己所能幫她找新住處。
合眼緣的房子難找,何逸舟想起自己在淮星城這邊有間空著的兩室一廳。這還是最開始他為了躲家裡催婚出來給自己尋的住處,不過離公司稍微有些距離,他後期也不在這邊住了。
房子空了出來,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這怎麼樣?」
淮星城的地角不錯,出門就是萬達,附近也有公交站點,小丫頭去哪都方便些。
「這很好。」余綰心查看著屋子裡的陳設,指尖彈彈面前蓋著塑料膜的餐桌,「實木家具,我天……這退租的時候,不會訛我使用費吧?」
使用費是什麼何逸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希望她住的安全舒心一些。
「你要是想住這,我幫你聯繫租下來。」
他有私心,他怕一說是自己的房子又不要租金給小丫頭嚇跑了。
余綰心說讓她再想想,最近她看了不少一居室,這個兩室一廳還是有點浪費的。
住這也還好……起碼,自己可以常來看看她,不過她怎麼不住宿舍呢?
「因為和室友合不來,吹不了十八度的空調。」
何逸舟想起來余綰心是受不了冷的,在辦公室就願意往空調邊湊,說到空調,好像還沒有給她的小辦公間裡安,一直拖著,何逸舟喜歡她坐在沙發那邊和自己聊上幾句。
以前辦公室里總是冷冷清清的,偶爾林淺會過來問幾句,順便檢查下電器,除此之外也沒什麼人和自己聊天了。現在有個老願意「搗鼓」自己的小丫頭,也挺好的……
兩人離開房子,在小區周圍壓馬路聊天。
記憶里何逸舟這種高層都沒有什麼假期,余綰心好奇地問:「總裁也有假期嗎?我以為你們有空就要待在公司呢。」
「我每個月有幾天固定假,不過要安排好,不然文件沒人簽字,報表沒人做。」
「那你今天好不容易休息,就陪我在這亂逛?你不和朋友出去玩嗎?」
何逸舟看了眼手機,和她說:「到飯點了,要不你這個朋友陪我吃東西再回公司?
余綰心應下來。
碧海居。
前台領班為他們拉開門,余綰心跟在何逸舟身後走進這家私房菜館。
「何總。」服務生很有眼力見的上前迎他,「您這邊請。」
「你是常客了。」余綰心打量著這家飯店,門頭牌匾是一塊木板雕刻後刷的藍漆,一樓散桌,燈光柔和,二樓往上就是包廂,有種低奢感。
以前沒來過這一片,不知道巷子尾還有這麼家私房菜館。
「這家的魚很好吃,你可以嘗嘗。」
入座後,何逸舟示意服務員把菜單遞給余綰心。
余綰心雙手接過道了句謝翻看起菜單。
「既然你是常客不應該你點嗎?我都不知道什麼是招牌。」
「想吃什麼點什麼,管不管招牌的,手藝好的做什麼都好吃。」
余綰心笑眯眯地開他玩笑:「林淺姐姐不讓你吃辣的哦。」
她又來了。
何逸舟笑容僵硬,
她怎麼這麼記仇。
玻璃桌下壓著的紙片吸引了余綰心的目光——「生日85折」。
「你什麼時候過生日?」
何逸舟沒給自己過過生日,余綰心這麼突然一問,他拿起手機翻了翻自己和家人的聊天記錄:「四月,怎麼了?」
余綰心指了指紙片:「八五折。」
原來是這個,何逸舟悶笑,「我請你。」
既然是自己帶她來肯定不會讓她花錢,想到自己生日還遠或許小丫頭的近些,隨口一問:「你呢?」
「九月中旬。」
哦……那更遠了。
「你過完生日就快二十五了吧?」
余綰心吃起飯來安靜的很,不看手機,也不說話。何逸舟沒趣,和她搭幾句話瞎聊。
「二十。」
問到大動脈上了。
「什麼?」
徐然不是說她大四了嗎?
余綰心舉止言談間和何逸舟平常接觸的大家閨秀大差不差,懂得多,會的也多,一直以為她頂多和自己差個三五歲,這一句二十,何逸舟心裡發毛。
「等一會,你先等一會……你還沒過生日…………」
……何逸舟驚愕。
余綰心臉龐清秀,皮膚光滑細膩。
何逸舟突然發現,自己還未真正仔細觀察過她,被氣質所迷惑,以為她已經是個成熟的女性。又和自己共事這麼久,有種兩人是同齡人的錯覺。
何逸舟心中震驚,難以置信,甚至有些無法接受。
他快奔三的人之前還在撩一個小丫頭片子?還真是小丫頭片子????
他受的教育告訴他不能對這么小的孩子下手。
包廂里一片死寂,何逸舟半天憋出一句:
「你這畢業的年紀也不對吧?你是直接從高中蹦到大學的嗎?」
余綰心有些話沒法和他細說,只一筆帶過:「跳級。」
有種罪惡感。
飯菜索然無味。
衛生間。
鏡子裡,青白色煙霧模糊了何逸舟的臉,
他要重新審視自己在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