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神的語言，還是怪物的語言？

  寧明並不清楚，只覺得腦子嗡嗡地響，整個人快受不了，想要瘋癲。

  他好似聽得懂那些話，可心中卻只覺得厭惡、煩躁。

  突然間，寧明又猛地一驚。

  那些聲音不知為何，化作了一條又一條的神鏈，至四面八方鎖住了自己。

  喀喇...喀喇...

  神鏈哐當地震響，發出了更加奇異的聲音。

  寧明突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想要咆哮，震破這些桎梏，噴出滅世的火焰。

  他想要掙扎反抗，可伴隨著掙扎，卻又感受到了一股比死亡更加恐怖的心悸。

  就像是，一旦掙脫而出，那並不代表著自由，而是怪物的脫困。

  「我...我...」

  寧明看著至黑暗深處伸出的鎖鏈，被囚禁住的自己，漸漸放棄了。

  比起掙脫這些鎖鏈，他其實更怕自己是個怪物。

  那枚黑石...可以導致修士發生畸變...那些血淋淋的畫面歷歷在目...

  自己是污染世界的源頭嗎？

  比起自命不凡，少年更有一種負罪感。村長爺爺說過，自己可以做一個壞人，可這是超越了世間任何一種惡的黑暗。

  那個棺材的主人，三品境的大能，對方在發生畸變前，不惜將自己封入了天甲金棺，如此才沒危害人世間。

  當時，寧明內心的震動其實很大，因此才會將那個棺材重新安葬在了土裡，並立了個簡易的墓碑，表示敬意...

  唰——

  正在這時，十息時間過去了。

  那些鎖鏈突然消失不再，黑暗的世界瞬間被光亮所劃破。

  寧明睜開了眼。

  旁邊，齊佰二人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咦？居然成功過了...你感覺怎麼樣？」

  老者看著渾身大汗淋漓，像是剛從冰水裡出來的少年。

  此刻，寧明終於知道了為何韓傑等人會那麼狼狽。

  直面深淵，任何人都會感到超越一切的恐懼。

  寧明臉色蒼白，搖搖頭，並沒有說什麼。

  「你聽清楚了什麼聲音沒有？」

  齊佰眼中的忌憚沒有消失，同樣也有些好奇。

  「...沒。」寧明虛弱地回了句。

  聞言，齊佰皺起了眉頭。

  但他倒也沒多說什麼，眼前這個少年雖然看上去經歷的精神摧殘極大，可卻並未遭遇禁忌與不詳。

  這代表，對方通過了最後的檢測，至少在一定範圍內是正常的。

  「恭喜你，從此成為了天樞院的一份子。」

  老者忽然站起身，語氣嚴肅了起來，「我天樞院的院長，自古以來便是大周王朝的司天監。萬星冊收錄群星，窺星辰運轉之妙，觀天之道，執天之行...」

  一番長篇大論。

  寧明的心神卻還在剛才的幻境當中，久久沒有回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這個房間。

  來到院中時。

  寧明也並未引起眾人的太大關注，畢竟，大部分人都被禁忌中的聲音折磨得夠嗆。

  「寧兄，過了沒？」

  韓傑快步走上前，主動扶住了寧明。

  「...過了。」

  寧明勉強回了句。

  見對方虛弱的模樣，韓傑苦笑了聲，「我聽說，後面，天樞院每個月都還會安排一次神語考核。」

  頓時，寧明的腳步踉蹌了一下。

  「終於結束了。」

  那個穿著黑色羅裙的江小荷，忽然站起身，伸了下腰。

  纖細的身段，曼妙的弧線，令人感嘆青春歲月的美好。

  與此同時。

  齊佰和那個老者重新走了出來。

  天樞院並不封閉，每天都會有人進入，因此流程倒是簡單。不像某些部門，辦個手續就和老奶奶的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

  很快，就有三個少年滿身落寞地跟老者離開了。

  看樣子，他們是沒通過考核的，從此就得要和天樞院說拜拜了。

  剩下的一群人，除了江小荷早就成竹在胸以外，包括寧明在內，無不鬆了口氣。

  「我們過了！我們留下來！」

  饒是比較世故的韓傑，此刻也流露出了少年心性，激動不已。

  「嗯。」

  寧明也點了點頭。

  第一步成功了，接下來就只需要在天樞院內，找機會靠近大明侯就行了。

  「跟我來。」

  齊佰掃了眼剩下的寧明等人，隨後轉身，朝更深處走去。

  一路上。

  齊佰行走在前方，寧明等人跟在身後，好奇地張望著四周。

  這座大型宮殿群就是以後自己將要生活的地方了...

  路上，齊佰忽然開口道，「群星浩瀚，難以記載詳細。不過，日月行星出入之道，名為黃道。」

  「黃道周圍的群星，可組成二十八個星宿。而星宿群星又會隨季節更替，圍繞我們的世界旋轉，輪流坐鎮星空。」

  「於是，古人又將二十八星宿劃分成了四份，與四季對應，統稱為四象。」

  「從春到冬，分別為青龍、朱雀、白虎、玄武。」

  言罷，

  寧明不由暗暗驚奇，古人的想像力當真瑰麗燦爛。

  星空何其高遠？凌駕於一切之上，超越了現實，以星空為白紙，以想像力作畫...

  四象二十八星宿，實在是令後來者讚嘆。

  「我天樞院也由此分成了四大分院。」

  齊佰說著，就帶著眾人來到了一處校場。

  校場上。

  一群身著青色道袍的修士正在演練比武，大多為下三品修士，也就是七品、八品、九品這三個境界。

  下三品的修士一般不會嘗試修煉神通，更多的都是磨鍊體魄，被稱為武夫。

  可，校場上的那群武夫卻不簡單，各個氣血如龍，攻勢如虎。

  隔著老遠的地方，

  寧明都能感受到勁風激盪。

  尤其是比較強的那幾人，腳掌一踏，整個地面都得顫上一顫。對轟一拳，迸發出的聲響更好似驚雷。

  「這是青龍院。」

  齊佰淡淡道，「我也就不說客套話了。青龍院是真正培養修士的地方，最好的選擇，沒有之一。」

  「他們的實力是最強的，而在這個世界上，實力就代表一切。每年，神都內的各方勢力最先就是在青龍院挑選人才。」

  話音落下。

  寧明暗暗嘀咕了句，「怎麼跟大學挑專業一個樣？」

  換做要是在地球上，青龍院大概就屬於軍校，培養最鋒利的刀劍。

  當然，這兒是修仙世界，講究的是弱肉強食，實力確實代表了一切。

  「寧兄，我們就加入青龍院吧。」

  韓傑拉了下寧明的衣袖，眼裡冒光，「青龍院的資源是最多的，修士也是最強的，許多的大人物都是從青龍院出來的。」

  「韓兄，你知道大明侯在哪個分院嗎？」

  寧明卻問道。

  聞言，韓傑微愣了下，「你問這個幹什麼？據我所知，大明侯不屬於四大分院，乃是單獨的一個庭院...」

  正在這時——

  一個身材高挑的單馬尾女子大步走來。

  此女雙腿修長，胸脯高聳，身材堪稱魔鬼。臉蛋還很俏麗，一頭烏黑的長髮扎了根馬尾，氣質英姿颯爽。

  「這就是今天的貨？」

  女子瞟了眼寧明等人。

  所謂的「貨」，是天樞院裡老手的行話，意思也就是新人。

  「嗯。」

  齊佰點頭，並遞過一份備好的資料。

  「江小荷...韓傑...黎耀...」

  女子翻著這些資料，看看背景，再看看命星，要是看上了，那就挑走。

  這也看得出青龍院在天樞院的地位。

  齊佰第一個就帶江小荷等人來了青龍院，讓人家先挑，後面的再留給其他三院。

  「咕——」

  看著這個又漂亮又有氣質的大姐姐，韓傑咽了下口水，忽然就感覺江小荷不是那麼香了。

  「你想進青龍院嗎？」

  女人忽然看了眼江小荷。

  後者驕傲地揚起臉，並挺起尚且青澀的胸脯，「我來天樞院就是為了進青龍院。」

  女人又提醒了句，「行。不過，青龍院的訓練是最苦的，任務也是最艱巨的，每個月最少都得死十個人。」

  聞言，

  包括韓傑在內，那群少年的內心都顫了一下。

  「天才本就需要普通人來襯托。」

  江小荷卻如此答道。

  「這話說的倒是沒錯。」

  女人笑了下，似乎對江小荷挺滿意，便將其帶到了身邊。

  然後，

  她又掃了眼剩下的幾個少年少女，隨便挑了幾個，其中恰好就有韓傑。

  後者欣喜若狂，差點沒跳起來。

  可誰知，

  女人卻很快開口打擊，「將你們留下，可不代表就是看中你們了。只是我這人不喜歡紙面上的數據，水準到底怎樣，需要實戰來測試。」

  忽然間，寧明忍不住地上前，問道，「那我呢？」

  這個青龍院的女人挑了三分之二，就只剩自己以及另一個少年站在原地。

  韓傑也立馬看向了寧明，然後又看向女人。

  「你？你就沒必要測試了。」

  那個女人雙手環胸，掃了眼寧明，輕蔑道，「雖然我不喜歡紙面上的數據，可更不喜歡一個潛在的畸變怪物。」

  毫不留情的一番話。

  寧明感覺胸膛中像是有一股氣在翻湧。

  連測試的資格都沒有？

  還有，潛在的畸變怪物？這是什麼意思？你們難道不是也有可能遭遇修行中的禁忌嗎？

  「呼~」

  很快，寧明就壓下了種種心情，低頭看著地面，不發一言。

  「這...」

  韓傑看了看寧明，然後又看了看女人，似乎想說點什麼。

  江小荷看了眼寧明，不知為何，往後退了步，仿佛是想拉開一些距離。

  「走吧，青龍院出來的修士以後都是要進大周王朝各個重要崗位，肩負重擔的。」

  女人轉過身，帶著一眾少年少女，走向校場，「命星污染如此嚴重，誰知道這小子會在哪個晚上變成怪物？」

  後方。

  寧明立在原地，心情有些沉重，胸口上就像是壓著什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