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髮男人坐在審訊的椅子上,吹著口哨,那個被他割喉的人根本不敢正視他,「我知道,你們都背地裡叫我瘋子。」
銀髮男人戲謔地看著旁邊頭都不敢抬的人。他這話一出,旁邊人抖得更厲害了。
「沒關係的。」銀髮男人聲音輕柔,「只有庸人才會在意別人說什麼,況且瘋子和天才都是同一類人。」
天才在左,瘋子在右。
「已經、」站在割喉人旁邊的另一個人此時僵硬著臉,「明明已經找到內鬼了……為什麼,還要繼續審問?」
本以為銀髮男的遊戲到此結束,可沒想到他仍然繼續在基地散發恐怖。
銀髮男看著那人:「誰說了內鬼只可以有一個,你見過監獄裡只有一個犯人嗎?」
銀髮男人說著說著笑了笑,表情讓人非常瘮得慌,那人再也不敢說話了,否則下一個被丟進坑裡的或許是他。
「你為他們抱不平,誰為中了埋伏的那些京港衛隊的隊員抱不平呢?」銀髮男人意味深長說道。
從回來開始,京港衛隊中埋伏的事情幾乎無人敢提,那種陰雲籠罩著,原本和諧平凡的生活基地成為了地獄十九層。
而銀髮男人,就是這個地獄裡的撒旦。
趙穎頂著黑眼圈,失魂落魄地坐在桌旁,昨晚的慘叫聲,一點也沒有停止。
「我不相信就這麼坐視他一直草菅人命。」張政說道。
今天幾人的早餐桌上有了幾塊乾麵包,和半瓶少的可憐的水。
魏遠慢慢地說:「如果沒猜錯的話,他也是在借這次動亂,清理人口。」
清理人口!?
「基地的資源,早就已經不夠了。」魏遠目光閉上。
其實這已經是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的事,而這次動亂的導火索就是藥品資源的奇缺,供養著超出資源數百倍、甚至千倍的人口,早就已經危如累卵,不堪一擊了。
換言之,這個銀髮男能這麼「胡作非為」,在他們看來做出種種令人髮指的事情,卻沒有人阻止,這些天魏遠也已經參透了,因為這根本就是一種……默許。
不是沒有人能阻止他,而是,沒有人想阻止他。能推一個人出來頂掉所有的罪名,已經是當下的最優解。
趙穎眼含淚水:「我不能接受。」
很多人都不能接受,沒有人能接受,尤其是那些被「放棄」的人,「為什麼我要被放棄」,「為什麼被放棄的是我」。
在被丟進大坑的那一刻也不會得到答案。
從來都沒有為什麼,被碾死的螻蟻不需要為什麼。
高文武站了起來:「我出去一下。」
魏遠說道:「站住。」
他們阻止不了什麼,無非就是多送一個人頭。
高文武盯著魏遠:「什麼都不做是懦夫行為。」
「送死是莽夫行為。」魏遠挑了挑眉。沒有食物和藥品,那些人也是死。
其實沒有任何一種死法是有尊嚴的。死就意味著失去一切。
就在僵持的時候,猝不及防傳出了一聲尖叫。
近在咫尺,就在他們旁邊。
幾人愣了一下後,看向了姜善的房間門口。
「剛才……是阿善叫了嗎?」趙穎的臉色比聽見大坑慘叫還震驚。
姜善會尖叫?
是的,尖叫。
他們聽到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片刻後房門被一把拉開,穿著睡衣,頭髮亂糟糟的姜善抱著枕頭,站在門口。
姜善的臉色有點點不好看。
「臭丫頭,你這是……??!」張政不可思議。
「是你叫了?」
咋的,看到蟑螂了?
也就姜善大白天還能睡得香,他們這幾日都被折磨的生無可戀的。
姜善看到大家都看著自己,半天才抬起腳,慢慢走向幾人。
趙穎上去拉了她的手,該不會是:「做噩夢了?」
確實新奇。姜善的樣子似乎確實被嚇到了。
姜善的眼睛,似乎又變得奇異了一些。仔細看的話,她的瞳仁深處似乎多了一圈淡淡的金色。
「我看到了一些東西。」
魏遠下意識眯了眯眼睛:「你看到了什麼?」
姜善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挺難以啟齒的。姜善剛才一醒來,感覺有什麼東西懸停在自己的頭頂,緊接著她有一種被人死死盯著的感覺。
然後姜善就看到了一張臉。
她的面容蒼白而毫無表情,眼睛空洞而深邃,讓人感到不寒而慄。她就在姜善的對面,距離姜善甚至不到一指的距離,近到咫尺直勾勾看著姜善。
可是姜善此時是平躺在床上的,這女人跟她面對面,臉貼臉,那自然是說明……
姜善目光僵硬移向上,這女人整個人吊懸在天花板上,她的腳底跟天花板是一個融入粘合的狀態。就好像,她的腳直接是陷入天花板裡面,像是從天花板里長出來的。
這種場景,姜善當然尖叫了,叫的順理成章、理所應當。
「我看到了貞子。」
「你看到了貞子!?」張政的嘴都吞下南瓜了。
姜善覺得如此形容看見的場景很貼切,在當時她腦子裡第一次跳出的形象就是貞子,「不是真的貞子。」當然不可能是真的貞子。
「什麼意思,阿善?」還是趙穎有耐心多問一句。
姜善頓了頓,才把自己的所見一點點描述了出來……「是那個女人。」
尖叫了之後片刻,姜善當然還是冷靜了下來,然後她才仔細又盯了那張蒼白的臉看了幾秒,驀地,她認出這張臉了。
姜善補了一句,「老高讓我看守的那個女的。」化成灰的那位。
教堂內在經歷了幾秒鐘非常的靜謐之後,每個人都看著姜善,臉上寫了四個字,一言難盡。
還是魏遠打破了僵局,一句話總結了姜善的描述:「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了已經被侵蝕掉的女人又出現了。」
姜善立刻點點頭,對,可不就是這個意思。
其他人繼續看著姜善,依然一言難盡。
姜善知道他們想問什麼:「我不是眼花。」
她確確實實是看到了。
「阿善,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趙穎不由伸手試了試姜善的額頭,畢竟姜善已經有過兩次高燒不退的經歷,加上她不明原因地嗜睡,確實很容易讓人擔心。
高文武也慢慢開口:「沒有看住那個女人,並不是你的錯。」
姜善不必為此愧疚,有心理負擔。
姜善望著對面四張臉,再次一字一句地強調:「我沒有出現幻覺,她,現在就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