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武！」姜善喝了一聲。
面前高文武宛如終結者一般舉著手雷，不為所動的一步一步逼近。
姜善的腦子現在開啟了十倍速在運轉，忽然，她聽到耳朵里似乎傳來什麼聲音。
像是某種電子廣播音？
「歡迎來到……祝您……」
姜善心裡像是被一道閃電給劈中，瞬間照亮了，就好像是什麼絲線把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你不是高文武。」姜善仿佛冷靜了下來。
高文武怎麼可能會說魏遠是沒用的殘疾人。
高文武怎麼會置隊友於不顧
高文武怎麼會用槍指著自己的同伴、
高文武怎麼會……
不是什麼精神入侵，思維污染，這一切根本就不合理。
「你莫不是想求饒了？」「高文武」望著姜善說道。
姜善盯著面前的「高文武」，做的很逼真，但還是有破綻，利用人心的弱點，人性的複雜，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
「高文武最喜歡什麼？」姜善挑挑眉，問面前的「人形」。
竟然真的把對面的人給問住了。
姜善頓時就笑了。
其實她當然也不知道高文武喜歡什麼了，他倆又不熟，只是，作為高文武「本人」，竟然說不出高文武喜歡什麼、這就太扯了吧？
「那又怎麼樣？」高文武的嘴巴里，也發出了另一個陌生的聲音。「是誰重要嗎？反正你也快死了。」
親耳聽見這道陰惻惻的罕見聲音，這種異樣真的很滲人。
「誰說我快死了？」姜善盯著「他」，她怕的是高文武，怕的是隊友反目，怕的是團滅結局。
現在這個不知道什麼「東西」，反正不是她的隊友，她還怕個毛球嗎？
就在姜善還想乘勝抖幾句的時候，對面，面無表情的「高文武」五指微微一張，手心裡那顆圓滾滾的「手雷」，啪、滾在地上，骨碌骨碌……滾向了姜善。
那一刻，姜善後腦勺再次炸了開來，下意識的、死死盯著那手雷。
「那就看看，你會不會死好了。」
那張屬於高文武的「臉」，掛著僵硬的仿佛機器人的笑。
「那就看看，你會不會死好了……」仿佛回聲一般迴蕩在姜善耳朵里。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姜善渾身緊緊繃起，一動不動盯著地上那顆「雷」。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姜善在用理智死死壓制自己的身體反應，不要怕，這個原理應該跟手槍一樣，利用的都是她的恐懼、只要她不害怕，不害怕就不會有事……
時間靜靜地過去了，手雷並沒有引爆。
是不是說明，她還是戰勝了她的恐懼。
姜善狠狠盯著「高文武」：「你到底是『誰』？」或者，她問的不準確，應該問，是什麼「東西」？
「高文武」張開嘴，他的嘴巴在一張一合，可完全不是人類在說話時的那種弧度。
從他的喉嚨里傳來不止是一道聲音，仿佛是千百道聲音融匯成了一句話：「人類圈養了我們，又遺棄了我們。」
夠了，又是這句話，姜善已經有點PTSD了。
「人類圈養了我們，又遺棄了我們。」
從那喉嚨里出現無數的聲音，匯聚起來簡直有種震耳欲聾的感受。
姜善想捂住耳朵，一瞬間，她的手真實地貼到了她的耳廓，她身上的防護服突然消失了。
姜善的手僵住，儘管她捂住耳朵，可是好像完全起不到隔絕聲音的效果，那聲音好像在她腦子裡響。
「人類圈養了我們，又遺棄了我們。」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姜善忽然鬆開雙手，她盯著對面，就連高文武的身影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你、海洋館，這周圍的所有一切，都不存在。」
姜善發現，她甚至都聽不見自己的呼吸聲，是不是就連她自己，都是不存在的。
「這是一場夢。」
姜善看著周圍，灰暗無光的玻璃牆，裡面翻著眼睛，詭異的魚屍體，都在極大的營造一種恐怖絕望的感覺。
如果她被感染了，那可能就真完了。
「遺棄你們的不是所有人類，至少跟我們幾個人無關吧。」姜善說道。這是要讓所有人類背鍋？
能不能冤有頭債有主。
「高文武」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姜善大概明白怎麼回事，意思是被拆穿後工具人就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陰森的聲音依然道：「你們是第一個回到這裡的人類。」
關鍵是，還帶著武器。
進門第一關，就是用炸藥。簡直是在自己腦門上寫了「來者不善」四個大字。
姜善忽然有點意識為什麼它們要選擇高文武的形象，是不是因為高文武正是那個手握破壞工具的「壞人」。
「人類，自私狡詐，」那聲音無情地說，「你們才是所有生物的敵人。」
姜善雖然自己也不認為人類是什麼好東西，可是此時明顯不能火上澆油，想必從他們進入海洋館那一刻起，就已經激怒了這裡的某些存在。
「我們來這裡，其實是有原因的。」姜善似乎想對腦子裡的聲音說話，他們小隊也只是受命於人，沒得選擇。
「這一切既然都不是真的，」姜善發現她眼前所有東西都消息了，她驟然置身於一片黑暗裡，「所以都發生在我的腦海里，是不是？」
當她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她想過可能是這些海洋生物造出來的幻境、迷宮，或者是別的什麼，可是她漸漸才明白一些，這幻境不是它們造的，這是她自己造出來的，是她自己的幻境！
「海洋館」這些路為什麼沒有一點規律，為什麼會頻頻走錯方向，走錯路，因為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海洋館的路。
姜善自己根本就沒來過海洋館，她腦子裡面怎麼可能出現真正正確的路？
陰森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過來，這種「笑」，不再是人類的聲音。
「那你能逃出你的腦海嗎？」
「那你能逃出你的腦海嗎……」
「逃出你的腦海嗎嗎……」
一陣不斷飄來的回聲，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帶著嘲弄和陰森死意，最後，姜善仍然站在原地，漆黑漆黑的，一切都消失了，包括聲音。
……
海洋館，路，魚屍，所有所有像滅掉的熒幕歸為黑寂。
姜善甚至無法大口地喘氣，因為沒有氣，也沒有她自己。
姜善被遺棄在了無盡的黑暗之中，姜善覺得冷，冷意順著皮膚蔓延進她的四肢百骸中。這是真實的冷意，冷到骨頭都仿佛被凍住。
因為她發現了一切都是假的，所以一切幻境乾脆都直接消失了？
姜善仿佛被禁錮在冰涼的死亡空間中。
腦海迷宮。
冷靜。冷靜。冷靜。
假設她現在是在做夢，假如，在那些電影裡，如果要從夢中醒來，似乎都需要一個契機？
火星生活里，跳樓？得自殺？盜夢空間？
不不不不，姜善拼命想把這個荒唐的想法揮走，肯定不是老掉牙的自殺，看剛才「高文武」瘋狂追殺她，她的各種手段分明是兇殘到真的奔著要搞死她的方式來，甚至完全不想讓她發現這一切都是在幻覺中。
如果死亡真的是能從幻境裡出來的辦法，怎麼可能還那麼認真地追殺她讓她死？
甚至，沒準還是相反的，如果她真死在這裡，可能，就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