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告別

  劉老頭身上躥起火苗時,被關在車裡的大橘不知道怎麼跑了出來,一溜煙躥入火中。

  蘇愉連忙用異能把火澆滅。

  劉老頭屍體已經燒了大半,饒是蘇愉速度很快地滅了火,大橘也被燒到了。

  「喵嗷…喵嗷…喵嗷!」

  大橘似乎感覺不到疼痛,爪子死死勾住劉老頭,聲音因為長期嚎叫,已經變得嘶啞難聽。

  「喵嗷!喵嗷!」

  它用燒傷的額頭蹭了蹭劉老頭燒焦的下巴,語氣哀怨悲傷。

  財迷嗚咽著,蘇愉走過去想要給大橘療傷,卻被大橘一爪子撓開。

  捂著被撓流血的手臂,蘇愉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

  如果說廖大元是她的叔叔,那劉老頭就相當於她的爺爺的存在。

  蘇愉從沒想過,人的身體如此脆弱,但他忘了,劉老頭雖是異能者,但也是一個垂垂老矣的遲暮老人。

  廖大元扶住哭得站不住的蘇愉,黝黑的漢子也流了淚。

  焚燒場的工作人員想要上前驅趕,不等蘇愉阻止,大橘嘴裡便吐出一團火,場面亂作一團。

  許宓接到通知,匆匆趕來,她眼神複雜地看著那隻火系變異橘貓。

  「我要把它帶走,你別攔著我!」

  許宓推開擋在自己前面的蘇愉,語氣冰冷。

  蘇愉被推開的一剎那反手把許宓推倒在地。

  「你們要把它帶走做實驗對不對!」

  許宓被蘇愉猙獰的表情嚇了一跳,後背因為撞到地上火辣辣地疼:「蘇愉!我警告你,你別因為一個畜牲跟基地較勁!」

  「你代表基地嗎?!你們研究所代表基地嗎?!」

  蘇愉幾近瘋狂,語氣尖利,戾氣十足。

  「你!」

  許宓被蘇愉的狀態嚇到了,想要掙扎,卻又掙脫不開。

  現場鬧作一團。

  後來是小巡把蘇愉從許宓身上拉開。

  「蘇姐!這是基地的意思!這可是咱們基地里唯一一個屬性變異的動物啊!」

  蘇愉推開小巡,擋在大橘和劉老頭身前:「我不會讓研究所帶走它。」

  看著蘇愉決絕的表情,許宓擦了擦鼻血,陰沉著臉離開了,她最平生討厭貓貓狗狗,她完全沒辦法理解蘇愉為了一個畜牲敢與研究所對抗的瘋子行徑。

  她的任務是帶走這隻貓,可沒辦法,這麼多研究員,沒一個是蘇愉的對手。

  財迷趴在蘇愉腳邊,看著不停蹭主人的大橘,濕漉漉的眼睛裡流下幾行淚。

  「喵嗷!喵嗷!喵嗷……」

  伴隨著大橘的叫聲,蘇愉就這麼在屍體前站了一夜。

  廖大元坐在旁邊,看著燈火通明的基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第二天天一亮,雷少將就來了,驅趕走在焚燒場外守了一夜的研究員,帶著巫走了進來。

  巫看著狼狽但堅定的蘇愉,沒有說話,只是站在蘇愉身旁,掏出一把狗糧,遞給財迷。

  財迷沒有去吃,眼睛依舊看著嚎叫不停地大橘。

  「小蘇啊,基地那邊,我已經談過了,我們不得不承認,這隻貓崽子對基地來說是一個助力。」

  蘇愉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啞:「它已經沒了主人,沒有主人的毛孩子,就算異能再厲害,也是不可控的。你們放過它吧。」

  「我們知道。原本昨天研究所來,是打算把貓弄回去,戴一個項圈,好讓它聽話……」

  「不可以!想都別想!研究所研究出來的項圈能是什麼好東西!我絕對不讓!」

  蘇愉尖叫出聲,異能隱隱約約有了失控的跡象。

  雷少將連忙擺手:「別擔心,別擔心,我和穆雪已經把這個提案駁回了。研究所現在不能插手這件事。」

  巫見狗子不吃,便站了起來,輕輕按住蘇愉顫動的肩膀:「這是基地的讓步。基地決定,讓你試試,如果你可以把大橘選擇你為主人……」

  巫皺了皺眉:「算了,我說不下去了,要不我們帶著貓狗跑吧!」

  說完就一把撈起狗子。

  雷少將連忙死死按住巫,瞪了他一眼,又轉頭對蘇愉說:「如果貓崽子不願意認主……我會想辦法偷偷把它放生了,所以你別擔心。」

  巫依舊撈著狗子,垂下眼睫,看著那隻不停蹭主人的橘貓,閉上眼嘆了一口氣。這隻貓貓啊,似乎並不想有以後。

  …………………………

  天越來越熱。

  3月23日,蘇愉嘗試帶走大橘未果,被撓。

  3月24日,蘇愉嘗試帶走大橘未果,被撓。

  3月25日,蘇愉和巫嘗試給大橘餵食未果,被撓。

  3月26日,大橘聲帶徹底損傷,無法出聲。

  3月27日,奄奄一息的大橘被蘇愉強制餵了特效藥和少量吃食。

  3月28日,大橘撓傷蘇愉,回到了劉老頭身邊,繼續無聲叫喊,不斷蹭它永遠沉睡的主人。

  3月29日,蘇愉才靠近就被大橘噴火,靠近未果。

  3月30日晚24點。

  大橘終於停止了無聲的嚎叫,主動離開劉老頭屍體,走到了蘇愉面前。

  蘇愉伸手試探觸碰,大橘沒有躲開,混濁的雙眼平和地凝視蘇愉和財迷,用雜亂打結的毛髮溫柔蹭著蘇愉的手。

  跳上蘇愉的膝蓋,臥在蘇愉懷裡,大橘靜靜看著財迷。

  財迷聳動著鼻子,靠近大橘。

  這次大橘沒有再打財迷,而是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財迷的腦袋。

  蘇愉擁著兩個毛孩子,這幾日的焦灼在這一刻微微有些鬆懈。

  大橘給狗子舔完毛,目光又移到劉老頭燒焦的屍體上。

  靜靜地凝視。

  3月31日凌晨三點十五分,大橘掙脫蘇愉的懷抱,爬到劉老頭懷裡,恬靜地睡著了。

  蘇愉伸出手,顫抖地撫摸著大橘髒亂打結的毛髮,眼淚已經哭幹了。

  大橘死了。

  基地得知後,派人來挖大橘腦袋裡的晶體。

  蘇愉拒絕了那些人,親手,緩慢地,顫抖地,小心翼翼地從大橘腦袋裡取出那顆火紅色的小小晶體。

  用異能水給大橘洗得乾乾淨淨,然後把它還給劉老頭。

  在陽光下,一人一貓似在發光。

  蘇愉取下了大橘的編號號碼牌,與財迷的號碼牌掛在一起。

  留下了劉老頭給大橘打的小銀鎖,給它梳了毛毛,把小銀鎖紅繩系好。

  一把大火,帶走了兩個純潔善良的靈魂。

  把一人一貓的骨灰裝進兌換來的骨灰盒,蘇愉步行一天,靠著基地登記的住址信息,找到了劉老頭的故居。

  那是一個城郊的小院子。

  院子已經被植物占據,變得異常雜亂。

  蘇愉在那棵劉老頭親手種下的柿子樹下,埋葬了骨灰。

  柿子樹輕輕搖曳,樹葉被風吹動的嘩嘩聲,掩蓋了那斷斷續續的壓抑哭聲。

  蘇愉終於明白,那所謂的治癒水,可擋病死,不能擋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