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愉只感覺自己不斷被樹根刺穿,但好在土豆用藤蔓包裹住她,替她抵擋住了樹根的傷害,擋住了不斷在土裡拖行的摩擦。
「豆……」
蘇愉被土豆包裹,虛弱地喊了一聲。
「別怕,大爺護著你!」
土豆聲音顫抖,此刻的它身體和藤蔓都因為蘇愉被樹根拖著在地底迅速穿梭而磨破。
蘇愉什麼都看不見,身體上乏力讓她有陷入昏睡的趨勢:「豆……副作用來了……我不行了……」
蘇愉此刻已經看不見了,只隱隱約約聽到土豆說了什麼,然後,便是永久的沉睡。
………………
「唔……」
蘇愉再次恢復意識,是感受到自己的嘴巴被塞進一塊什麼東西。
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個螢光軟膜。
這東西她很熟,這是她陷入瀕死時,治癒系異能給她最後的保護。
嘴裡有什麼東西,有些粘膩的感覺。
螢光軟膜外面,是一個巨大的藤蔓繭。
而繭裡面,躺著她,和旁邊的土豆。
蘇愉瞪大眼睛,有些不敢認面前的植物是土豆。
土豆大概半人高,身體外皮坑坑窪窪,像是被無數土撥鼠啃了一樣。
而土豆,正耷拉著眼皮,手裡捏著一塊剛剛從自己身上掰下來的土豆,用一個小木勺刮泥。
很快,它刮滿了半勺生土豆泥,然後熟練地掰開蘇愉的嘴,把土豆泥塞進去。
蘇愉愣愣看著土豆,土豆此刻也終於發現了不對。
一人一豆對視三秒,土豆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天殺的蘇愉!三個月了!你終於醒了!」
「我還以為你永遠醒不了了呢!」
「你知道那個樹根拖著我們在地底跑了多遠嗎!?」
「我也不知道多遠!但我感覺得到離雲省非常遠!」
「他短短三天啊!就帶著我們來到了地下岩漿口!」
「要不是他莫名其妙停止運動了,我們都被他扔進岩漿了!」
「嗚嗚嗚你知道大爺有多苦嗎?」
「外面有好厚的樹根,把我們困住,我根本出不去!」
「你還昏迷不醒,差點餓死!」
「大爺我一天掰一塊肉給你吃,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餵大………」
土豆絮絮叨叨哭著向蘇愉訴說他的害怕與無助,蘇愉張了張嘴,卻一句話說不出來。
自從蘇愉醒後,她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待了多久。
她依舊渾身無力,土豆依舊每天掰肉刮泥給她吃,半人高的土豆現在只剩一個土豆核了。
見過啃完蘋果後的蘋果核嗎?
土豆現在就跟那個造型差不多。
蘇愉每天醒過來的時間很少,一天估計只有一個小時是清醒的。
兩人都把以前基地里的古早瓜翻爛了,都沒找到出去的辦法。
這一天,土豆忽然問:「蘇愉,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蘇愉緩慢眨了眨眼:「冬天了吧?」
土豆垂眼,它沒告訴蘇愉,因為長期掰肉餵蘇愉,它現在已經沒力氣了。
每天蘇愉要吃的土豆泥,它都要刮一會,休息一會,才能完成。
「今天是元旦。」
土豆道。
蘇愉愣愣看著土豆藤蔓裹成的繭。
藤蔓已經枯黃,沒什麼水分了。
蘇愉心裡清楚,土豆快撐不住了。
「豆啊,你走吧。」
「不用管我。」
蘇愉的腹部插著一根樹根,就是因為這根樹根,土豆無法搬動蘇愉。
其實土豆是可以自己離開的。
但它沒有。
「我要是走了,你就得餓死。」
土豆慢吞吞刮著土豆泥,說話有氣無力地。
「還記得木禾的小肥鳥嗎?」
「你說過的,不會陪我一起死。」
「土豆大爺要說話算話。」
土豆看著蘇愉瘦得只剩一副骨頭的模樣,忽然笑了:「我其實,和小肥鳥,一樣。」
「蘇愉,大爺說過,要糾纏你一輩子的。」
「傻土豆,可我不想你因為我而死。」
「我不是因為你而死,你可別自戀了,純粹是大爺我自己的選擇罷了。」
…………………………
極寒大雪中,漫天星辰下,一個踉蹌的身影手裡拿著一個銅鈴。
銅鈴折射出一片光斑,為這個人指引方向。
在這個人身後,唐月和張陽臉色發白。
「薛遇!停下休息一下!」
張陽崩潰大喊:「溫度太低了!我們會被凍死的!」
前方的身影還是沒有停下。
唐月被凍得臉色蒼白,她雖穿著防寒服,但也耐不住日復一日的趕路。
她把財迷往包里塞了塞,扯住摔倒的張陽:「他不會停下的……銅鈴只有在晚上才能定位。」
張陽強撐著剛站起來,膝蓋一軟,又跪在地上。
他們趕了四個月的路。
從南方,走到了最北方。
不是他不想走,是他真的走不動了。
腳掌被磨穿,僅僅靠著財迷空間裡蘇愉之前吞的異能水恢復。
鐵打的人也無法再繼續走了。
唐月去拉張陽,結果自己眼睛一花,摔進雪裡。
薛遇穿著防寒服,他渾身布滿黑色紋路,鋒利的黑色指甲死死捏著那個銅鈴。
機械地往前走著,直到天亮,銅鈴的指引光斑消失了。
屍化的符紙失效消失,薛遇撲通一聲倒進雪裡。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手上的兩個戒指。
一個,戴在他的無名指,一個,用紅繩拴著,掛在自己手腕。
薛遇眼眶通紅,他沒抓住蘇愉的手,他眼睜睜看著裂開的地面合上,看著手心裡蘇愉的手指抽走,只留下她的戒指………
他發了瘋一般殺死了拖住他的句芒,撬出他的晶體,不顧眾人的阻攔碾碎。
可那又怎麼樣呢?
句芒還是在短短几個小時內,用最後一絲力氣,把蘇愉帶走了。
他找了四個月,還是沒有找到。
腳步聲靠近,一隻蒼老枯瘦的手把他從雪地里拽了起來。
薛遇看著眼前的老人,喃喃:「師父……」
薛定世輕輕擦了擦薛遇頭盔上的積雪,嘆息一聲:「孩子,她不會死。」
薛遇眼角滑落大顆大顆的淚珠,此刻,他才意識到,這不是幻覺,師父,真的出現了。
他一聲不吭,只是掉眼淚,薛定世心卻揪了起來:「是我來晚了。」
「師父,你去哪裡了?」
薛遇伸出手,用僅剩的力氣拽住薛定世的衣角。
「我去了首都,去處理茉莉的同黨。」
薛遇眼淚還是不停掉,他也不說話,只是哭。
「乖徒,是我來晚了……」
薛定世眼睛也紅了。
「師父,我要蘇愉……我要蘇愉……」
薛遇就這麼呢喃著,無聲地哭泣。
「可是我走不動了,我走不動了……我真沒用……」
「別怕,小遇,師父背你。」
薛定世耐心拍著薛遇的後背,顫巍巍將薛遇背到背上。
薛遇瞪大眼睛,他想拒絕,可他沒有力氣反抗。
薛定世身形不穩,卻步履堅定:「別哭,師父在呢。」
他哄著他,如同小時候那樣。
薛遇張了張嘴,眼淚更洶湧地涌了出來。
忽然,前方一條凍住的大河邊,出現了一排約莫十幾人的隊伍。
那十幾人身上穿著軍裝,但身體大多殘缺。
他們和前面一個領路的老頭說說笑笑。
在凍住的河面下方,是一個巨大的黑影。
馮老頭看到了風雪中行走的薛定世和他背上的薛遇,驚訝張大嘴巴:「是你們?」
……………………
土豆漸漸失去活力,它已經完全沒了力氣,蘇愉因為沒了營養供給,又陷入了沉睡。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漫天的大雪。
她正躺在一個冰冷的東西上。
身下的那個東西速度很快,在冰凍的湖面上飛速滑行。
而她此刻,正被一人樓在懷裡。
蘇愉抬眼,對上了一雙布滿紅血絲的桃花眼。
那雙眼睛彎彎:「蘇小寶,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