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繁星點點。
雨已經停了。
蘇愉爬到了廢墟的最高處,看著遠處的西城牆,一個人靜靜地待著。
她這幾天花了很長時間去設想,當時她應該怎麼做,才算是對的。
最後設想了無數的可能,都得到一個答案:沒有真正完美的方案。
也就是說,她無論做什麼選擇,都沒有辦法盡善盡美。
她試圖找到這個結果的原因,然後,她真的找到了。
蘇愉遙看著西城牆,忽然笑了,原來,問題不是出在她身上。
問題,就出在那些扭曲了人性的人身上。
因為人性的惡,所以無論什麼樣的方案,都無法滿足他們的欲望,成為最優解。
蘇愉低著頭,把頭埋進膝蓋里。
低低的哭泣和釋然的輕嘆從她嘴裡吐出。
「原來,我沒有錯。」
「錯的,是你們啊。」
蘇愉抬起頭,目光堅定,眼神明亮。
是的,她沒有錯,當初會迷茫,是因為金華夫妻的死對她打擊太大,這才讓她產生了自己可能錯了的錯覺。
蘇愉擦了擦眼角的淚,看向廢墟里暖黃色的火光。
蘇愉目光繾綣,看向廢墟里眾人的身影,嘴角勾起,她,蘇愉,是隊伍的主心骨,是兩個毛孩子的家長,是薛遇和爸媽的心頭寶。
別人的死活關她蘇愉什麼事,失去了基本秩序的末世,她又為何苦苦支撐她的道德責任感呢?
不值得。
她不是神,就算擁有這樣特別的異能,她也無法拯救世界上所有的人,她只是一個自私的普通人,一個幸運的,擁有愛和被愛的人。
別人可以自私,她為什麼不行?就因為她擁有治癒系異能者?她就該因為這個異能而去拯救他人?
不,不是。
人心永不知足,她不能因為別人的道德綁架而勉強自己配合別人。
蘇愉看向下面露出的一張怯生生的小臉。
她跳下廢墟,把出來看她的小棉花抱了起來,她啊,還要負責養小棉花呢,不好好立一個榜樣,又怎麼教好小棉花?
「小棉花,吃飯飯了沒有?」
蘇愉笑著摸了摸小棉花的小肚子,問。
小棉花緊緊拽著蘇愉的衣領,或許是因為之前同樣的愧疚經歷,她格外依戀蘇愉。
「沒吃……」
蘇愉不動聲色地用異能給小棉花查看了身體,確定除了營養不良,沒什麼大問題,才問:「姨姨也還沒吃,小棉花陪姨姨吃飯好不好?姨姨肚子可餓了,小棉花吃飯香,姨姨看著能吃好多飯。」
小棉花點了點頭,然後把腦袋埋進蘇愉頸窩裡。
薛遇靠在牆上,聽著二人的對話,徹底鬆了一口氣。
還好,蘇愉想通了,不然他連夜去把西城牆上的那些人都殺了。
和小棉花一起吃了飯,把小孩哄睡後,蘇愉看著西城牆的方向,輕聲道:「嘣~」
手指輕輕一彈後,蘇愉笑了。
與此同時,西城牆上喝了治癒水的人開始腹痛,他們感覺,他們的胃裡燒得難受。
這種痛苦漸漸加劇,他們在地上翻滾起來,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
這邊,催動腐蝕液的蘇愉因為異能的消耗而臉色蒼白,可她笑得格外開心:「殺了你們會髒了我的手,好好享受吧。」
蘇愉直到感覺自己異能快要虧空的時候,才收回了異能。
很好,等她什麼時候心情不好,就給他們來一次腐蝕液版馬殺雞,解壓,沒毛病。
雨停後的第十天,洪水開始退去。
蘇愉抱著小棉花給她講爆改版的美人魚。
「……最後美人魚代替王子,當上了女王。」
蘇愉話音落下,小棉花愣住了,這個美人魚怎麼和媽媽講過的不一樣?
「姨姨……」
小棉花剛要問,蘇愉就笑眯眯地低頭,與她的眼睛對上:「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一個道理。」
小棉花:「什…什麼?」
蘇愉:「愛情沒有事業香,一個女孩,需要去努力的,是想辦法充實自己,保證自己生活過得好。」
小棉花…:「好!我知道啦!」她的直覺告訴她,她要是敢說一句不,姨姨就要給她的屁股上上腮紅。
薛遇笑了笑,給小褲衩餵了奶後,把小褲衩塞給小棉花:「小棉花需要有一個成長的小目標。」
小棉花捧著亂嚎掙扎的小褲衩,急得汗都出來了,但她還是問:「小目標是什麼?」
薛遇輕笑,指了指小褲衩,又指了指旁邊的財迷:「照顧好你狗哥和貓弟的生活起居。」
小棉花看著手裡如同大鯉子魚一般活蹦亂跳的小褲衩,又看向旁邊微笑唇搖尾巴的財迷,然後鄭重點頭:「好!」
於是,從那天開始,兩歲多的小棉花就開始照顧她的狗哥貓弟。
狗哥很配合,唯獨貓弟,嗓門又大,還老是不聽話,小棉花給貓弟餵一次奶,足足餵了一個小時。
她幾次崩潰大哭,都被薛遇幾句話哄好了,然後她又開始餵奶大業。
財迷蹲在蘇愉旁邊,有些同情地看向那個一邊哭,一邊餵奶的小糰子。
蘇愉:薛遇教你三句話哄好一個女孩。
………………………
廢墟里的日子過得還算安逸,隨著洪水的退去,洪水裡的各種生物的屍體就暴露出來,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死老鼠味兒。
蘇愉每天都要給眾人進行健康檢查,時間就這麼過來十五天。
十二月份,開始降溫,零下五度的室外。
蘇愉眾人正在淤泥里跋涉前進。
城牆上已經徹底沒了動靜,蘇愉幾次催動腐蝕液,都沒有得到回應。
蘇愉冷笑,看來他們已經患病死了。
畢竟,洪水裡的屍體可不少。
二傻子抱著小棉花,小棉花抱著小褲衩,張陽抱著財迷,唐月扶著廖大元,薛遇和蘇愉並肩走在一起。
廖大元看著笑容滿面地蘇愉,欣慰地嘆了一口氣:「孩子長大了。」
那個靠著父母教的大道理初入社會的女孩,長大了。
在這個吃人的世道,被迫長大了,她不再按照死板的教育做事,她悟到了,屬於她自己的生存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