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從乾裂的地上探出一截根莖,它沉睡了太久,醒來才發現這裡空空蕩蕩的,女孩和男人不見了,這個世界都變了。
男人踉蹌著走進家具城,他身上的傷口叮滿了蒼蠅和蛆蟲。
紫藤輕輕用根莖觸碰男人。
男人精神恍惚,他似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他絕望地摔倒在地上,懷裡已經開始腐爛的女孩屍體也露了出來。
紫藤呆住了。
它沒想到,男人認不出它了,也沒想到,女孩已經死了。
男人蠕動著乾裂出血的嘴唇,他聲音沙啞,語氣恍惚:「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兒…」
紫藤搖曳著根莖,它看著女孩的屍體,看著男人絕望的樣子,它產生了除孤獨和開心以外的情緒。
它不知道怎麼去形容自己的情緒,它也不知道該如何拯救這對父女,拯救它的家人。
男人見紫藤沒有攻擊他,於是跪了下來,他聲淚俱下:「你們植物,那麼厲害,能不能救救我的女兒,我願意把我的晶體給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兒…」
男人孤注一擲,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根沒有傷害自己的根莖上。
紫藤聽不懂男人說的晶體是什麼,但它聽到了男人說,它很厲害。
於是紫藤把根莖纏到了男人手上。
它不知道它要做什麼,該做什麼,只是本能的那麼做了。
根莖分出細小的須,扎進男人皮膚中,紫藤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斷消失,那根莖立即變得細小乾癟。
男人身上的傷口在癒合,男人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扯掉了手上的根莖,眼睛裡滿是瘋狂:「救我的孩子!救我的孩子!」
他小心翼翼地把根莖放到女兒的身體上。
不見根莖救治女兒,男人立即伏地磕頭,很快額頭就見了血。
紫藤用根莖墊在男人的額頭下面,男人的血液和根莖接觸的一霎那,男人和紫藤都僵住了。
那一刻,二者似乎可以交流了。
紫藤盼望自己能與家人交流,盼望了十年。
這一刻,它的願望實現了。
它告訴男人,它的能力不足以支撐她把女孩救活,但可以用自己的能量,把男人身上的傷治好。
男人卻拒絕了。
他說:「你給糖糖治吧,我有辦法讓你堅持到把糖糖救活。」
紫藤信任男人,於是把根莖放在女孩後脖頸上。
它耗盡了它全部的能量,最終也只能把女孩的殘肢用根須連接起來。
男人沒有騙紫藤,紫藤最後確實堅持到了把女孩救活。
男人挖出了他腦袋裡的綠色晶體,留下一句:「用這個,救……」
男人死了。
紫藤愣愣地用上了那顆男人的綠色晶體。
糖糖醒來了。
紫藤沒能救活女孩,但它用自己的生機來養護著女孩的身體,女孩的一舉一動,都在消耗它的生機。
女孩醒了,她似乎忘了很多事,她不記得自己已經死了,只是一直纏著紫藤要爸爸。
紫藤的直覺告訴它,不能讓糖糖知道事情的真相。
於是紫藤耗費自己的生機,給糖糖編造了一段虛假的記憶,記憶里,男人告訴糖糖,讓糖糖在家裡等他,他終有一天會回來,陪在糖糖身邊。
紫藤的生機消耗得太多,為了讓糖糖多「活」一段時間,紫藤大多數時間都會讓糖糖陷入沉睡,但它每天都會讓糖糖醒來活動活動。
可糖糖對它說:「小紫,我想出去!」
它問糖糖:「為什麼要出去?」
「我太孤獨了,我想出去,去找爸爸!」
糖糖無法告訴糖糖,它的生機和能力並不足以支撐女孩離開家具城。
紫藤有些難過,是的,就是難過,它和糖糖待的時間越長,它擁有的情緒也就越多,它知道現在自己的情緒,是難過。
「糖糖,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嗎?」
「小紫,我太孤獨了。」
「可是,有我陪著你,你也感到孤獨嗎?」
「小紫,你不是人類,你不能理解我的感受,你不知道孤獨有多可怕。」
紫藤很委屈,我知道的呀,我知道的呀,我一直在等你們,一直在等,等的時候,我是孤獨的,我怎麼不能理解呢?
紫藤沒有說話,只能再次讓糖糖多陷入沉睡,為了不讓女孩感到孤獨,它再次耗費生機,給女孩編織了一場美好的夢境。
可女孩醒來後,還是央求著紫藤放她離開。
「小紫!你不要把我困在這裡!我要出去!我要去找爸爸!」
女孩漸漸的不願意跟紫藤交流,她寧願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個人,也不願意見到紫藤。
感受到紫藤的悲傷與無奈,土豆哼了一聲:「人類…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時時刻刻…被欲望支配,得到了好處,只會向你…索取更多!你就是…傻,耗費自己…的生機救她!」
土豆聲音憤憤,蘇愉這才發現,她似乎正處在樹根的內部,四周漂浮著綠色的光點,那是紫藤的記憶。
「要救的…」
稚嫩怪異的語調從樹根四周傳來。
「我們…是…一家人…」
紫藤聲音堅定又單純。
土豆呸了一聲:「才不是!你是…植物,對人類…來說,你就是…他們開心時…消遣的…樂子!」
紫藤沉默片刻:「不會的,糖糖…親口…說過,我們…是一家人…」
土豆卻翻了一個白眼,語速都加快了:「人類最是可惡!他們會說謊!」
「什麼是…說謊?」
紫藤又問。
土豆瞪了蘇愉一眼,對紫藤道:「就是心裡想的,和說出口的,不一樣!」
紫藤沉默了,四周的綠色螢光有些搖搖欲墜:「為什麼呢?為什麼要…說謊呢?人類…為什麼…要說謊呢?」
土豆沉默了,它語氣悶悶:「為了利益。」
紫藤似乎還是不明白,不過很快,它語氣又歡快起來:「糖糖不會…說謊的…我相信…糖糖的…」
土豆暴躁的哼哼一聲,伸出細嫩的藤蔓,就要去摳樹根深處的一顆綠色晶體。
蘇愉眼皮一跳,立即扯住小土豆,用了一個水球套住紫藤的晶體。
蘇愉冷哼,這破土豆,果然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