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舶司門外,李二狗等人已經領到了整整十幾車的財貨賞賜。♟☹ ❻9丂𝐡ยx.ςỖⓜ 🍮🎈
他們幾個先是面面相覷,然後呼吸漸漸變得粗重了起來。
薔薇露、香皂、銅燭台、龍涎香、珊瑚、寶石、檀香、香料之類,應有盡有,每個人都能分得至少一車。
這…這…這可真是他娘的發財了啊!
「二郎。」有人走了過來,囁嚅道。
李二狗深吸一口氣,轉過頭去,兇狠地盯了他一眼,罵道:「沒出息的東西!崔三,你這就要走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沒必要藏著掖著。
出海不就是為了富貴麼?眼下已經到手這麼一大把財物,足夠回魏州老家,蓋一座高門大宅,買些田地,舒舒服服過起富貴日子了。
「二郎,你已得了縣男之爵,何必再拼呢?」話既然已經說開了,崔三也不再兜圈子,直截了當地說道:「我不想出海了,夠了,這麼多錢已經夠了。」
「數日前,你可是當著聖人的面,答應出海了啊。現在退縮,難道不是欺君之罪?」李二狗問道。
「你找人頂替我吧。」崔三說道:「聖人他只是要人出海,誰出海無所謂的。我只不過是個操帆的。登州、滄州操帆好手多得是,大把人想錢都快想瘋了,他們願意跟你走的。」
李二狗沉默良久,嘆道:「也罷,多年的兄弟情分,我不勉強你。一月內,你給我找個人過來,我就放你走。否則,別怪我不講情面。」
「好!」崔三大喜,笑道:「方才領賞賜出來時,消息就傳遍了,如今願意出海的人多著呢。」
他說的確實是實情。
朝廷專門貼了布告,數日內轟傳遠近。赤山浦這邊,如今摩拳擦掌願意出海繪製地圖的人數不勝數。想找幾個操帆好手,太容易不過了,給個十貫、八貫錢做安家費,他就敢跟你出海冒險。
「還有人要走嗎?」李二狗掃視眾人,問道。
又有兩人站出來,表示要分錢走人。
還有兩人張了張嘴,猶豫不決。
李二狗不給他們反悔的機會,直接讓崔三三人各拉走一車財寶,分道揚鑣。🐻💥 69𝓢ħᵘx.𝕔ᗝⓂ 🐜✌
「諸位!」他看著剩下幾個心神不定之人,說道:「我得了爵位,你們就不想得嗎?別看他們拉走一車財貨,呵呵,用一輩子,可能嗎?過慣了醉生夢死日子的人,不出數年,就要敗得一乾二淨。剩下的錢,除買船的開支之外,我一分不要,全給你們分了。但有一條——」
「二郎請講。」眾人說道。
「這錢只能給你們妻兒老小,留作家用。你們仍跟在我身邊,我養著你們。」李二狗說道:「接下來半年,好好跟我待在船坊,監督船匠們造船。」
眾人互相看了一下,猶豫半晌後,道:「就照二郎說的辦吧。」
「就這一次,僅此一回!」李二狗哈哈大笑,道:「再出一次海,不論成敗,都不再去搏命了。」
「二郎說得是。」
「夠了,再出一次海,錢就真的夠了,這輩子都花不完。」
「媽的,我也想要爵位。」
「勛散官就可以了,我要求不高。」
眾人七嘴八舌道。
「走,先去喝酒!」李二狗大手一揮,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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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行在之內,邵樹德仔細把玩著一個盒子。
苦寒之地不是人待的地方,苦寒之地卻也有黃金。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神奇,寒冷的水域給人們提供了遠超溫暖水域的漁獲,生活在寒冷陸地上的動物,又給人們提供了價值連城的禦寒皮毛。
當然,動物們也不想這樣,他們進化出這樣的皮毛本就是為了禦寒,可偏偏人類的主要文明就誕生在溫帶,他們也有禦寒的需要。動物無罪,懷皮其罪,真是個赤裸裸的世界呢。
李二狗奉上的禮物還是很豐盛的。
哦,對,這叫「進獻」。
進獻這個詞,從唐德宗那會開始,就已經臭了。
他避過宰相,偷偷向地方節度使索要財物。藩帥們也不想和天子撕破臉皮,捏著鼻子給了,最多的是魏博節度使進獻的五十萬緡錢。✋♣ ❻9𝓢ʰυˣ.¢Ⓞ𝔪 🐠👣
這些錢被中官帶回京城後,東窗事發,面對宰相的詰問,唐德宗羞愧難當,無法回答,最後只能老老實實交出錢財,充入國庫。
當然,這只是第一次。唐德宗並不吃教訓,他就像個渣男一樣,對宰相們保證了一次又一次,但還是忍不住私下裡索取進獻。
這個詞已經被玩壞了。
在藩鎮時代,邵樹德也收過進獻,當時沒人敢提,但肯定是有非議的。後來他也不怎麼收了,各路胡商的進獻,他也下令統一併入關稅,收入國庫。
李二狗的進獻,數額不大,算不得什麼,又是遠航歸來的豪傑,他勉強收下了。
「好漂亮的棕色皮子。」邵樹德放下了盒子,看著由兩名中官吃力舉著的熊皮,讚嘆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外,這應該是生活在千島群島上的勘察加棕熊。
這是一種體型非常巨大的熊,站立時能達到三米。鮭魚、蜂蜜、堅果、漿果是它們的主要食物,有時候甚至會捕獵體型較小的野豬。
如此猛獸,也不知道李二狗等人怎麼捕來的,因為毛皮上居然沒什麼破損。
「這麼油光水滑的皮子,怕是能值上千緡錢呢。」昭儀種氏也走上前去,素手摸著光滑的熊皮。
邵樹德含笑看著種氏,左手不住撫摸著盒子。
盒子是太醫院獻來的,裡面裝的東西也與苦寒之地有關。對邵樹德來說,他以前對這些玩意不屑一顧,但現在也不得不暗示太醫院懂事點了。
人,不服老不行。
「皎娘如何知道能值千緡錢?」邵樹德問道。
「陛下一手創立渤海商社,又是多久沒關心遼東了?」種氏捂嘴笑了笑,道:「千緡錢還說少了,這麼大的熊皮可不多見呢。現在京中運來的各色毛皮,就數遼東的最大、品相最好,貴著呢。也不知道那個苦寒之地,怎麼孕育出體型如此巨大的野獸,真是一個賽一個大。」
邵樹德輕聲笑了笑。
東北虎大不大?那當然很大了。
棕熊大不大?站立起來三米高,體重是黑熊的好幾倍,當然大了。
諸如此類的動物還很多。
它們能得到市場的高度認可,自然是好事了。
「皎娘素具慧眼,對朕現在做的事情也一清二楚,對海上之事,有什麼看法麼?」邵樹德問道。
「婦人不得干政。」種氏認真地說道。
「此非政事,隨便說說即可。朕也不是那等耳根子軟之輩,有自己的判斷。」邵樹德鼓勵道。
「陛下。」種氏猶豫了一下,說道:「你似乎覺得海的盡頭,還有些什麼?」
邵樹德吃了一驚,沉默片刻後,問道:「何出此言?」
「若只是尋常捕獵海獸,鯨海那邊已經取之不盡了吧?」種氏說道:「光一個庫頁島,妾就聽聞,躺在海灘上玩耍的海獸不計其數。近年來,不光皇宮與公卿之家,就連尋常富戶,都有求購象牙的。這些象牙中,有多少是雲南、安南送來的象牙,又有多少是遼東的海象牙呢?捕了這麼多年,海象一點不見減少,渤海商社賺得盆滿缽滿,可見海獸數量之多。陛下經常強調『邊界』二字,不會貪得無厭。但此時此刻,卻想探尋海的盡頭,陛下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邵樹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你覺得有什麼?」
種氏想了想後,說道:「莫非存在一個像大夏或大食這樣的大國?因大海相隔,彼此不同音訊,陛下派人遠航,是為了找到這個大國,與其互通有無?」
「為什麼這麼說?」邵樹德不動聲色地問道。
「還不是陛下動不動就要與人做買賣,互通有無?」種氏輕笑道:「如果海的盡頭真有這麼一個大國,兩邊交通往來,商貿盛行,這不是陛下最喜歡的事情麼?」
「是有那麼幾分道理。」邵樹德啞然失笑。
原來,身邊人早就把自己的脾性、愛好都摸清楚了。他非常喜歡對外開展文化、貿易交流,這個是瞞不住人的,甚至幾乎成了他身上的標籤。
「真有那麼一個大國麼?」種氏好奇地問道。
「有長生不老藥。」邵樹德開玩笑道。
種氏噗嗤笑了一下,旋又感覺到這樣不合適,她沉默了片刻,道:「陛下英明神武……」
「且住。」邵樹德突然想到了什麼,嘆了一口氣,道:「這個天下,恐怕不止你一個人這麼想。長生不老藥不過是隨口玩笑話,但保不齊有人這麼想。朕的名聲,就這麼被毀了啊。」
「不過——」邵樹德想了想後,又道:「或許可以有別的思路。」
比如,出本小冊子?說海的盡頭或海的對岸有無邊無際的黃金,取之不竭的寶藏?
這當然是無稽之談,但傳說之類的書籍麼,寫得半真半假,或許有點作用?
他確實不能畫出世界地圖,但完全可以用這種渾水摸魚的方式,人為製造一點傳說,至於有沒有用,天知道,反正他已經盡力了。
不用小看人們對這類書籍的接受度。
晚唐本來就是傳奇盛行的年代。魏博大將聶鋒之女聶隱娘,刺殺忠武軍節度使劉昌裔,卻為其折服的故事,簡直是霸道總裁的開端。問世,轟動一時,人人都愛看——這個連化名都沒用,直接把當朝大佬劉昌裔作為男主角,也是牛逼。
另外,像《妖怪錄》之類的文章也有很多粉絲,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想到此處,邵樹德一拍大腿,做出了決定。
這書不能寫成,也不能寫得很荒誕,得給人一種相對真實的感覺,以便能夠忽悠一些文化水平較低的人懷揣發財夢,出海尋找。
踏出這一步並不容易的,遠洋航行也是一件危險叢生的事情。
邵樹德昨天剛剛收到消息,像李二狗一樣北上探索的海船還有五六艘,除一艘中途漏水,不得不返航,一艘迷航後又幸運回到庫頁島外,其餘幾艘大概率都遇難了。
遇難的船隻中,只有一艘在夏天直接撞上了漂浮的冰山,被同行船隻看見,其他幾艘船甚至連消失在哪裡都不知道。
這是勇敢者的遊戲,走在陌生的航線上,面對未知的危險,拿命與老天爺對賭。敢走出這一步的,無一不是賭性極濃之輩,同時還對富貴有些遠超常人的狂熱。
必須給他們加點料,不然怕是沒人敢這麼冒險。
「傳旨,從秘書監找幾個筆桿子好的過來,朕有事要交代。」邵樹德站起身,直接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