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機會難得

  第十四章機會難得

  如同猛虎遇到了獵物,雙方的騎兵幾乎在第一時間出動了,即便是在夜色昏暗的情況下,依然不放棄看似即將到手的戰功。.•°¤*(¯`★´¯)*¤° 69𝔰𝓗𝔲𝓧.¢𝐨ᗰ °¤*(¯´★`¯)*¤°•.

  「嗖!嗖!」箭矢破空聲響個不停,晚風中不斷有人慘叫落馬。

  緊接著傳來連續不斷的馬蹄聲。蹄聲是如此密集,一聽就知道有人集群衝鋒了。

  所有人都知道,中原騎兵喜衝鋒肉搏,面對面廝殺。草原騎兵出於種種原因,不願意與中原騎兵硬碰硬,而是喜歡兜圈子用弓箭殺敵。

  一般而言,夏軍騎兵就是戰場上喜歡和你貼臉玩命的主,而不是維持在二三十步外,遠遠射箭。一見你逼近過來,立馬向後逃竄,拉開距離後再射箭的契丹人、回鶻人。

  但今晚卻反過來了。

  事實證明,不是所有草原騎兵都喜歡騎射的,有些人就比較特殊,比如出身昭武九姓的晉軍騎兵。這些粟特人祖先來自中亞、伊朗一帶,此時攜著長槍大槊,向夏軍騎兵發起了集團衝鋒。

  迎戰的夏軍是來自河隴的梁家部。主將梁滿倉乃梁向儉之子,帶著一幫搞不清是漢人、党項人還是吐蕃人的輕騎兵,遠遠兜圈子射箭。

  於是,戰場上極具大唐特色的一幕出現了。河東蕃兵直衝大夏蕃兵,雙方攪在一起,互相廝殺,至死方休。

  李嗣恩是比較勇猛的,騎射水平極高,昏暗的光線之下,還連連發矢,射中數人。隨後抽出一把鐵撾,一馬當先沖了過來,橫劈豎砸,勇不可當。甚至就連梁滿倉之弟梁滿囤都中了一記,差點落下馬來。

  「不打了,撤!」梁滿倉策馬上前,大槊直舞,掃倒數名晉兵,將弟弟救下,然後大吼一聲,向後退去。

  混亂的戰場之上,像他這麼吼叫,其實並不會被太多人聽見。這無關環境嘈雜的因素,也與人有關——人在極其緊張的狀態下,很容易忽略其他方面,經常不注意看旗號、辨金鼓、聽命令,這是新兵和老兵最大的區別。♛🍮 ➅9ѕ𝕙𝓤Ж.Ć𝔬𝐌 ☟🐯

  不過這幫河隴蕃人本就熟悉部落打仗那一套,平常組織度就不高,前進一窩蜂上,撤退分散逃跑,早就練過不知道多少回了。打著打著,很多人見袍澤都在潰退,於是也撥轉馬頭,直接朝田裡跑去,踩著莊稼,越過田埂,穿過村落,飛也似地逃命。

  晉軍見狀士氣大振,紛紛怒吼,追得更緊了。

  戰場不遠處的樹林邊,王建及睜大眼睛,試圖看清戰場全貌。

  胯下的戰馬不安地噴著響鼻,走動個不停,一如他的主人。

  樹林內有兩千餘騎士,此刻已經從席地而坐的狀態起身,牽著馬兒,默默等待命令。

  李愚掂量著一把鐵鐧,這是王建及的親兵送給他的。

  李愚看得出來,親兵有看他笑話的意思在內。送文吏武器防守,其實很正常,但一般是橫刀、短劍,結果你送鐵鐧?

  這玩意是拿來砸敵人甲冑的,對著腦袋敲,即便敵人戴著兜盔,也要栽倒在地。但相對應的,使用這種武器是有力量要求的,文吏真的行嗎?

  不過他小看李愚了。人家在盧彥威治下的安陵縣當主簿的時候,就代行過縣尉之事,帶人持械抓捕盜賊。出身趙郡李氏的他,少年時也學過一些技擊之術,為此還壓縮了學文的時間。鐵鐧固然沉重,但也不是不能用。

  「要不伱給我當義——親兵吧。」王建及轉過頭來,看著李愚,笑道。

  「將軍莫要玩笑,該派人阻遏一下了。」李愚說道:「夜色朦朧,打完就撤,賊人也追之不及也。」

  「你們這些毛錐子,花花心思就是多。」王建及嘆道。

  「不是所有毛——文人都這樣的。🐍😂 ➅➈şн𝓤𝔵.ᑕ𝕠м 🍮🎁」李愚苦笑道:「有人剛正不阿,有人淡然飄逸,有人教化世人。我既貪戀官場,又愛惜性命,比他們差遠了。況我曾為德州安陵縣主簿,此時還幫你出主意,已是——唉!將軍速速下令吧。」

  「好!」王建及神色一正,立刻點了五百天雄軍騎卒,令其從樹林內衝殺出去,阻遏一下晉軍,讓梁滿倉、梁滿囤兄弟倆能逃得一條狗命。

  騎兵很快出發了。

  他們緩緩下坡,慢慢提速,然後穿過長滿麥穗的田野,橫衝入晉軍隊列之內。

  晉軍已經注意到他們了,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手迎戰。

  雙方就這樣戰于田野之中,血雨紛紛,屍墜如雨。

  滄州百姓春天辛苦種下的麥子,被戰馬踐踏得不像樣。但沒人會在意他們的感受,生死存亡之際,誰還管你是不是破壞了麥田?

  況且這還是小場面了,兩軍對壘之時,成千上萬步兵往麥田裡一站,一年收成就完了——很多時候是沒法挑選戰場的,打到哪就是哪,一切以取得勝利為第一要務,即便是最愛護百姓的軍隊,在這個時候也不可能迂腐。

  「打得還不錯。」王建及遠遠看了一會,便翻身上馬,道:「撤吧。」

  李愚也上馬。

  一行人呼啦啦離開了戰場,向東南方撤退。

  大隊騎兵撤退的動靜讓第二股增援而來的晉軍有些驚疑,他們下意識放慢了馬速,任各路夏兵打馬奔逃。

  ******

  李存矩在蘆台軍城內等到了後半夜,直到親兵將他搖醒。

  「如何?」和衣而眠的他一躍而起,問道。

  「靜塞軍大勝,斬首兩百級,奪馬百餘匹。」親兵回道。

  「還真讓他們撿著了!」李存矩有些羨慕地說道,旋即又有些疑惑:「夏兵怎地如此不經打了?」

  親兵無法回答,事實上他也蒙著呢。

  二人正大眼瞪小眼的時候,李嗣恩已帶著騎軍回城,遠遠便聽到他的大嗓門。

  「痛快!痛快啊!」李嗣恩下馬後,龍行虎步地走到了衙署內,哈哈大笑道:「夏賊的馬真不錯,高大威猛,神駿異常。」

  李存矩聽了更是鬱悶。

  當然他並不知道,李嗣恩的話中有些許誇張的成分。事實上,俘虜的百餘匹戰馬中,僅有不到二十匹堪稱神駿,但也只比晉軍的戰馬高大一點點罷了,畢竟都是馬政的淘汰品,真算不上什麼好馬。

  「得此勝,大王知曉後,定有嘉賞。」李存矩酸溜溜地說道。

  李嗣恩笑而不語。

  李存矩坐不住了,起身問道:「夏賊來了多少人?真那麼好打?」

  「大概一兩千騎吧,不是很難打。兒郎們沖了一下,賊人就潰散了。我估摸著,夏人出征也不短時間了,人困馬乏,戰意不堅,或也尋常。」李嗣恩說道。

  「那……」李存矩有些躊躇。

  「方才在城外遇到信使,捉生軍要到了。」李嗣恩突又道。

  「捉生軍?」李存矩聞言一驚,旋又皺起眉頭。

  捉生軍是騎兵,由李嗣本統帶。他們來了,留守李存璋也就不遠了。說不定,這會已帶著幽、涿、瀛、莫諸州兵馬抵達淤口關了。

  其實他本來可以帶更多兵馬南下的,但李存孝的背叛改變了一切。

  雖說今年媯州遭到河東、易定、幽州三鎮兵馬圍攻,損失慘重,但終究沒有打下,威脅始終存在著。這就逼得李存璋不能不留下部分兵馬看守,檀薊營平鎮使李落落的山後軍也不能走,時不時去媯州掃蕩一番,與媯、新、毅兵反覆糾纏。

  總之很難,李存孝也是真的坑人,怎麼就突然降了呢?邵樹德能給你什麼?

  說富貴吧,好像也沒有,至今還縮在媯州那鬼地方。

  說權力吧,好像還是以前那樣,軍賞怕是都快發不出了。

  李存矩想不通,下意識覺得即便要降,也不該在這時候降,這不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麼,何必呢?

  「是捉生軍。」李嗣恩很肯定地點了點頭,又道:「捉生軍一來,與夏人廝殺的機會多半就被他們包了。咱們兩軍步騎混編,難也。」

  「你這麼說,難道是想……」李存矩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李嗣恩糾結了半晌,然後看著李存矩的眼睛,道:「晉王命我等南下救援滄州。既如此,不如這便收集糧草軍資,整頓兵馬南下。你我兩軍合兵一萬三千眾,城內還有滄景兵四五千人,這邊一萬七八千了。從蘆台軍南下至滄州,一定還有滄州武夫,咱們沿途收攏,再徵集一些土團鄉夫,如果能集結個三四萬人,便可與夏賊碰上一碰了。夏賊攻城攻得人困馬乏,怨氣衝天,或有機會。」

  李存矩微微有些猶豫。

  「機會難得啊!」李嗣恩急道。

  李存矩想了一會後,道:「不如等捉生軍抵達後,說服他們一起南下。有捉生軍打頭,咱們在後邊好好觀察,看看夏賊如今還剩幾成戰力。若真不行了,便加速南下,殺上一殺!」

  李存矩這話算是比較穩妥了,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李嗣恩也同意,點頭道:「就這麼辦。戰機出現,卻不能抓住,此庸人也。捉生軍充當先鋒,靜塞、盧龍二軍繼之,留守自將大軍隨後,層層疊疊,互相援應,再穩妥不過了。」

  二人計議一定,也不再猶豫了。

  當晚全軍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便派出人馬四散收集糧草、大車、馬騾,並拉丁入伍,充當隨軍夫子。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七月二十日,由剛剛抵達的捉生軍為先導,全軍三萬餘人南下,小心翼翼地奔著滄州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