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英問對是習慣叫法,最早是在延英殿就重大軍政問題進行君臣磋商而得名。ღ(¯`◕‿◕´¯) ♫ ♪ ♫ ❻9s𝓱ù𝐱.ℂσⓂ ♫ ♪ ♫ (¯`◕‿◕´¯)ღ後來有時候會換地方,但依然叫延英問對。
邵樹德本打算在麗春殿舉行問對,但這個名字實在太那啥了,於是將地方改到了上陽宮北側的仙居殿。
仙居殿去年建成,年前、年後開始裝修,如今已經完工。
這一日,南北衙樞密使、樞密副使,三省六部主官都到了——政事堂的宰相一般也是三省六部主官,任一主官只要被授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身份,就是宰相,可以入政事堂辦公,沒有就不是宰相。
邵樹德緩步走進了仙居殿,看著濟濟一堂的三省六部官員,越來越覺得人太多了。
其實安史之亂後,國朝的政治體制已經發生了不小的變化。軍事權力向樞密院集中,民政權力也被翰林院分割了一大塊出去。
翰林院離皇帝近,從玄宗那會起,就開始陪皇帝讀書、下棋、畫畫、做詩、寫文章甚至起草詔書,久而久之,接觸的都是高級機密,漸漸開始位高權重。
五代、北宋幾乎沿襲了中晚唐的制度,到了明朝,翰林學士更不得了,幾乎就是宰相預備役。
或許,每位皇帝都需要一個私人秘書機構吧。
政事堂這個機構,你可以說是內閣,也可以說是軍機處,因為他的人員構成全部是兼職,比如昔年統領諸軍打黃巢的都統王鐸,就是以禮部尚書的本職進同平章事,當了宰相。
如今四位宰相,朱朴是中書侍郎、蕭蘧是門下侍郎、裴樞是戶部尚書、裴贄是刑部尚書,全都是有本職的,宰相(同平章事)嚴格來說是兼職。
國朝政事堂一般是兩到四人,邵樹德覺得,延英問對這種事實上的政事堂「擴大會議」可以與政事堂合併一下。
三省,或許真的可以裁撤為一省。
但這是以後的事了,現在還是先沿用以前的老制度。
「杜相可好?」邵樹德走到剛剛趕回洛陽的前河西節度使杜讓能面前,關切地問道。
杜讓能過完年後已經是六十一歲高齡,又生過大病,身體不是很好。此番舟車勞頓,對他而言確實很不容易。
「河西已經罷鎮,可不能再喚宰相了。」杜讓能開玩笑道:「除非太傅向皇后舉薦,老朽或還能入政事堂。」
「哈哈。」邵樹德微微有些放心,老杜還能和他開玩笑,不管身體如何,至少精神狀態可以。
「杜學士系出名門,學行有聞,朝廷還要倚重。」何皇后悄悄觀察邵樹德的表情,見他對杜讓能很親近,便說道。
「承皇后吉言了。」他不清楚皇后如今的地位和傾向,只能謹言慎行了。
「杜學士。」邵樹德除皇后外地位最高,便坐於皇后下首,道:「河西道諸事,可有教我?」
杜讓能想了想,道:「河西鎮,至天佑元年,計有三州十縣,編得10萬2900餘戶、45萬1500餘口,另有吐蕃、回鶻、龍家、粟特、嗢末、党項等蕃部三十餘萬口。在河南,也只抵得一大郡之戶口。」
說到這裡,杜讓能苦笑了下。
「八十萬口人的河南州郡,如今也找不到了。」邵樹德說道:「而且,河西不能光看戶口。刪丹、黑水兩大牧場,便千金難換。」
河西鎮的轄區,地域廣闊,相當於後世甘肅的武威、金昌、張掖、酒泉、嘉峪關五市以及內蒙古的阿拉善盟,不下五十萬平方公里的面積,或許更多。
況且人口數字也不少了,在邵樹德看來甚至有些多了。雖然比起後世可能大大不如,但他不想造成過於沉重的環境災難。這會降雨較多,能養活的人也多,但未來降雨少了呢?
「若罷歸義軍鎮,則何如?」邵樹德又問道。˜」*°•.˜」*°• 69shux.com •°*」˜.•°*」˜
歸義軍現轄沙、瓜二州四縣,大致在後世敦煌一帶,地方也
很大。如果納入進來,那麼河西道便有五州十四縣,面積更大、人口更多。
「聽聞張淮深病篤。他在,還有幾分可能。他若不在,恐生變故。」杜讓能說道。
老杜治河西多年,對西邊鄰居的情況還是有所耳聞的。他的建議,應該重視。
邵樹德點了點頭,心中已有幾分瞭然。
只見他起身向皇后行了個禮,道:「皇后,臣建議儘快遣使至敦煌一行。」
皇后看著邵樹德,欣然道:「可。不知何人可往?」
「臣以為得派重臣方可。」邵樹德說道「鴻臚卿李杭功崇望重,深謀秘略,可持節前往敦煌,勸張尚書獻土入朝。」
「准。」皇后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眾人無語。
延英問對,你問過我們意見嗎?雖然我們也不會反對就是了。
「河西置道之事,也不能拖,臣建議擇一宰輔重臣任巡撫使。」邵樹德又行一禮,稟道。
「何人為妙?」皇后問道。
邵樹德掃視一圈殿內,目光落在朱朴身上。
朱朴暗嘆一聲,知道邵樹德要在政事堂安插自己人,他這個宰相位置必然坐不穩。與其如此,不如主動出鎮地方,還能賣個人情。
想到此處,他笑了笑,道:「皇后、太傅。昔年岑嘉州入幕河西,曾寫下「涼州七里十萬家,胡人半解彈琵琶「的名句,臣心嚮往之,願為河西道巡撫使。」
涼州七里十萬家,一作涼州七城十萬家。涼州有姑臧、神鳥二縣附郭,確實是七城。
整個涼州城有「十萬家」,可能是詩人的浪漫之語,但也從側面說明當時涼州的人口非常多,人煙稠密,或許有大量的胡人沒納入戶籍之中,以至於流動人口、編外人口遠多於編戶人口。
皇后將目光轉向邵樹德。
「涼州非朱相鎮之不可。」邵樹德笑道:「臣舉薦朱相為河西道巡撫使。」
「准。」皇后立刻同意。
封彥卿又看不下去了,你倆好歹裝一下啊。
「皇后、太傅,河西民情複雜,還得猛將鎮之。」老封怕別人看出問題,
邵樹德假裝思索了一下,問道:「何人可為河西都指揮使?」
他也注意到了今天這場問對幾乎成了他的一言堂,而何皇后這個蠢女人又一副戀***熱的樣子,讓他微微有些尷尬,於是故意徵求他人意見。
「皇后、太傅。」蕭蘧恰到好處地出馬了,只聽他說道:「鐵林軍左廂兵馬使郭琪縱橫有謀,沈毅多勇。守能重固,戰必先登。可任此職,定保河西無虞。」
郭琪年輕時與吐蕃廝殺,腸子都流出來了,塞回去繼續砍人,勇猛無匹。今年五十有餘,年紀大了,確實不適宜再在禁軍一線帶兵,讓他去當河西州軍都指揮使,正合適,想必他本人也很樂意。
皇后又把目光轉向邵樹德,邵樹德悄悄瞪了她一眼。
「那那便讓郭卿任河西道都指揮使吧。」皇后磕磕絆絆地說道。
談完河西道的事情,宰相裴贊又提起了隴右、關西置道之事。
隴右道下轄河、渭、蘭、秦等十一州,近來又有疊、宕二州羌種酋豪屢次前來互市,如果好好操作的話,是可以有十三州之地的。
關內道地方不大,但州郡很多,計有京兆府、乾、耀、同、華、金、鄜、坊、延、丹、邠、寧、慶、涇、原、岐、隴、鳳、興、洋二十州。
邵樹德在這兩地根基深厚,群眾基礎較好,人選怎麼安排都關係不大了。
在封彥卿、蕭蘧幫著下場打了兩次「假球」後,他繼續開始了一言堂。
十七歲的嫡長子邵承節任關內道巡撫使兼西都留守。
原隴右節度使韋昭度原地轉任隴右道巡撫使。
又任原武肅軍節度使
李柏為關內道都指揮使———武肅軍肯定是要鎮了,就在這幾日,如果李柏抗拒,這個補償他的職位自然就沒有了。
任龍就為隴右道都指揮使。
龍就是原肅州刺史、河西節度副使、龍家部酋長,在當地勢力不小,幾萬丁壯還是拉得出來的。這些年比較恭順,肅州改土歸流之時沒有抗拒,而且派到中原的玉門軍五千人也被吞併了————該部在打朱全忠時可是鼎鼎大名,不是因為戰鬥力,而是紅顏色的頭髮實在太過扎眼。
李柏、龍就這兩份任命,都屬於補償性質。
政治,就是需要不斷平衡,邵樹德也不想壞了自己的名聲,過河拆橋可不怎麼好聽。
「卿等既無異議,便准太傅所奏。」皇后見大家都沒有話說,立刻吩咐起草任命制書。
她不太懂政治,但懂男人。
太傅花費了很多心血力推的東西,她沒有理由阻止,也不想阻止。
哪個男人能給她的生活帶來保障,能給她幸福,她就聽誰的。
亡國皇后,還有什麼可說的。站好最後一班崗,討得太傅歡心,讓自己和三個孩子能繼續富貴無憂下去就行了。
什麼家國大義,我是女人,管不了那麼多。
封彥卿也有些感慨。
先是梳理南衙禁軍、北衙蕃兵,把軍隊的管理、調動、出征正規化了。
接著是分置諸道,把天下諸刺史的兵權收了回來,然後軍政分離,巡撫管民、都指揮使管兵,互不干擾。
這些東西,其實不是沒有人想到過。但想到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
夏王做到了,也是靠二十年赫赫軍威,真的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