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高明

  姜嬅說要贏哭了東家才肯離開,余舒起初不以為然,但等到半個時辰過去,她才發現,姜嬅並不是在說大話。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檯面上的十二隻暗瓮,一套換過一套,然而,姜嬅每一局都是最後一個下注的人,哪怕挪動暗瓮的賭金漲到一百兩一次,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將那最後三隻暗瓮,換成她最開始挑選的那三隻。

  這般硬派的賭法,讓一群賭客自嘆弗如。

  儘管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過三個瓮全中的現象,但是姜嬅一個兩個地接連猜中,只贏不輸,跟前的小桌上很快就堆起了上千兩的賭金,叫人眼紅不已。

  「恭喜華先生,這一局您又賭中了兩隻,這是五百兩賭金,還有您下注的八百二十兩,您收好。」

  又一局末了,崔芯拆看過姜嬅桌上明瓮,如數奉上賭金,只是笑容不那麼自然了。

  本來嘛,這一局賭下來,莊家能賺到多少賭金,一要看賭客們下注,二要看賭客們贏頭,這一加一減,莊家最不想見到的情況之一,就是那個下注最大的賭客,成了贏家。

  余舒看到崔芯變了臉色,心裡倒有一點解氣,等人走到後堂去算籌,才對姜嬅道:

  「還要玩幾把,我看天色就快黑了,不如我們出去吃了晚飯,我再陪你來。」

  姜嬅上下拋著一顆金花生豆子,滿面的春風得意,笑吟吟道:

  「急什麼,好戲還在後頭呢,信不信。馬上我就要贏一把大的了。」

  余舒面露狐疑。

  姜嬅沖她勾勾手指,叫她附耳過來,一手掩唇,壓低了聲音對她道:「我連贏了這麼多局。莊家就要坐不住了,下一局,他們必要出千。」

  出千?

  余舒疑惑道:「這暗瓮都是明擺著的,這麼多雙眼睛盯著。莊家又不能隨便亂動,怎麼出千?」

  「嗤,你這生手哪裡曉得,出千的法子多了,」姜嬅眼珠子環掃一圈賭客,暗藏了幾分內力,聲音細細傳到余舒耳朵里:

  「莊家是不能亂動那十二隻暗瓮,但是賭客可以,這在座的二十來個人里。至少有一個是這家賭坊養的老千。等下開局。我若押大,莊家一定會給那老千眼色,讓他出面與我叫板。把我選中的暗瓮挪下,到那時候。一旦我財力不濟,不能保住那檯面上的三個暗瓮是我選的,就輸定了。」

  如此老千,不是賭場老手,如何憑空想得出來。

  站在余舒的立場,當然是寧願姜嬅贏的,於是就有些擔心地道:

  「照你這麼說,下一局不是輸定了。」

  她可知道,姜嬅除了那一小袋金豆,大概隨身揣了上萬兩的銀票,加上桌面上贏的這些,看起來是多,可那老千身上,一定不少這個數。

  「輸是輸定了,不過不是我輸,是他們輸。」姜嬅蹺起了一條腿,胸有成竹道。

  「咦?」

  「你等著看好戲吧。」

  余舒這下是真糊塗了,她不懂內行,不敢確信姜嬅的運氣會一路爆滿,猶豫了一下,指著那銀盤,對姜嬅道:「借我一錠銀可好?」

  「怎麼,你也想試試手氣?」姜嬅調侃一聲,大方道:「既然想賭,就多拿去些,好多下幾注。」

  余舒搖搖頭,從那滿噹噹的銀盤裡挑揀了一塊,掂量掂量:

  「我只下一注,湊個熱鬧。」

  ......

  上一局莊家贏的不多,崔芯很快就帶著幾個童子從後堂出來,將一套全新的暗瓮擺在長桌上。

  誰知這一套命題一出,滿座皆驚。

  「這一局的題目,乃是『名花』。顧名思義,是為名花十二客——牡丹貴客,梅花清客,菊花壽客,瑞香佳客,丁香素客,蘭花幽客,蓮花靜客,荼靡雅客,桂花仙客,薔薇野客,茉莉遠客,芍藥近客。」

  崔芯一口氣數出十二花客,驚喜的卻在後頭:

  「眾位應當聽說過本朝百年前有一位名家司馬季,他愛好山石,喜收玉器,平生有過一套得意之作,乃用十二色珍稀玉石雕琢出的十二朵花珍,兩年前,曾有人出價千金而不得,眼下,司馬季的十二花珍,就藏在這桌上的暗瓮里,便是這一局『猜瓮』的彩頭。」

  前面出過的那十二純金生肖,比之這千金不換的十二華珍,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在場賭客們蠢蠢欲動,無不心癢。

  正如姜嬅所料,賭坊突然下了重彩,分明是要有動作了。

  余舒扭頭看向姜嬅,見她眼中閃爍的興奮,不知是因為這彩頭,還是因為將要迎來的一場豪賭。

  她又一轉頭,望著站在檯面上的崔芯,就回想起君子芙蓉宴上的一幕——

  被她戳穿伎倆的崔芯跪在水榭外面,面對眾人譏笑冷眼,那不慌不忙的身影。

  余舒眼皮輕跳,摩擦著手裡那一塊銀錠,等到崔芯搖鈴一響,開始下注,便起身離席,走上前。

  那廂崔芯看到余舒上來下注,眉毛輕蹙了一下,心想:她也要來參一腳?

  有人比余舒快了一步,先挪了兩個瓮,余舒也不忙,輪到她下注,便放下那塊銀釘,隨手指了一隻暗瓮。

  「把這個給我換下。」

  「要換作那一隻呢?」

  「就那隻吧。」

  崔芯知道余舒身上一定戴有黃水晶,所以打起了精神,誘她多說幾個字,耳尖抖動,聽辨她音節,瞬間就有了判斷——

  牡丹、丁香,和蓮花。

  得知余舒心中所想,崔芯暗暗記下,務必保證最後這檯面上留下的,不能是這三樣。

  余舒下了一注,就坐回去了。

  姜嬅緊跟著起了身。上前挑選,這頭一次,她還是一口氣挪動了三隻暗翁,然後。就站在那長桌附近等待。

  先後有幾個賭客上來,一番下注,姜嬅一開始所選的那三隻暗瓮,很快就都被換下了。

  這時候。崔芯就看向了姜嬅,好像知道她會出手一樣。

  不出意料,姜嬅就在這時,第二次下注——

  「下注,全挪了。」

  然而,等到她手指了幾下,崔芯卻愣住了。

  因為姜嬅這一次挑的三個瓮,並非是她最開始挑選的那三個。

  這與姜嬅先前幾輪做派,明顯有了變化。

  余舒坐在底下。同樣盯著姜嬅一舉一動。突然有些明白了:原來姜嬅前幾局從頭到尾盯著三個瓮不變。不是因為她固執,而是一種迷惑人的手段。

  人人都以為她最開始選的那三個,就是她最後想要的那三個。現在她突然胡亂選起來,誰又知道她心裡想什麼呢?

  可單是如此。只能叫莊家猜不中她的心思,不好換掉她想要的暗瓮,但她身上銀兩不夠,還是不能保證最後留下的三個,就是她要賭的啊。

  這樣一來,姜嬅又怎麼能贏莊家呢?

  余舒一臉思索地看著不遠處的賭桌上風起雲動,賭客們來來往往,越來越少,姜嬅也不停的下注,直到最後,賭桌旁邊,就只剩下她一個賭客。

  就在這時候,余舒眼前一亮,總算知道姜嬅打的什麼主意了——

  首先要肯定的一點,姜嬅不光是運氣好,她的記性也屬上佳。

  雖然姜嬅下注時候挪了許多她不想賭的暗瓮,但是這當中也有三隻是她真正想賭的,她在來回的變動當中,不停地記憶那三隻暗瓮的位置,卻並不多動它們,相反,她還要將她想要的三隻暗瓮,都留在長桌上的九隻里。

  等到老千出來,站在賭桌上的姜嬅還是可以下注,這個時候,老千也不知她到底想要什麼,姜嬅大可以不必和對方死磕。兩人輪流下注,該到老千下注,無論如何都會挪下檯面上的暗瓮,換上長桌上的,如此,就有相當高的機率,會挑中姜嬅真正想要的。

  於是,姜嬅等於是有了一個幫手,只要等到檯面上的三隻暗瓮,全變成是她想要的,而最後下注的人是那老千,她就可以收手了!

  好聰明!

  余舒不得不承認,她對姜嬅刮目相看了。

  「還有誰要下注嗎?」這話本該由莊家來問,但姜嬅喧賓奪主,一點不顯得突兀。

  余舒暗笑:若是莊家知道姜嬅打的什麼主意,只要及時收手,不讓那老千出頭,那這一局,就是姜嬅輸了。

  看來,她為保底下的那一注,是多此一舉了。

  賭桌後方,崔芯掃過檯面上的三隻暗瓮,又看一眼胸有成竹的姜嬅,目光輕漾,心想:

  有趣了,余蓮房這個同伴不光是貼身戴了黃水晶,原來還精通賭術麼,這檯面上的三個暗瓮,竟沒一個是她最後會選的。

  這等虛虛實實的賭術,在京城也絕對算得上是高明的了,普通人對上她,若不能看破,真是半點勝算也沒有。

  只可惜,今日的莊家,是她!

  崔芯不動聲色地將兩手抄進袖口,這是一個暗示。

  坐在底下的老千看到了,早就等不及了,咳嗽一聲,站了出來。

  「不忙不忙,老朽還沒下注呢。」

  余舒回頭一瞧,但見坐在她鄰座不遠的那個紅褂子小老頭站起了身,笑眯眯地伸手進袖子裡掏銀票出來。

  嘖,他居然是個老千,這難道就叫做真人不貌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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