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一張卷 子

  余舒在茶樓坐了一刻左右,薛睿的馬車便在街上露頭,她放碎銀子,跑下樓上了他的馬車,車裡還是薛睿一個人。記住本站域名

  「怎麼樣,有無所獲?」薛睿問道。

  「嗯,能看到歷年考題,我把握又多了幾分,同馮公子說好了明日再來,」余舒點點頭,沒有將懷裡那冊卷宗的事告訴他,心想著明天再來偷偷塞回去。

  薛睿道:「我明日白天有公事,不能陪你,派頂轎子到城南去接你。」

  「不用這麼麻煩,我自己來就是了,我認得路認得人,你還怕我走丟了不成,」余舒看著薛睿,忽然發現他身上衣服換了,她分明記得他早上穿的是一條水墨底子的,這會兒卻成了一件青藍色的礻彡,腰間那條明晃晃的銀鉤帶也換成了黑色的革帶。

  便指指他身上,調侃道:「你這一天兩三套的換,也不嫌麻煩嗎?」

  薛睿低頭看看身上,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地解釋道:「早上那件髒了,只好又回家一趟。」

  說著一邊執起茶壺,倒了杯水遞給她,轉移了話題:「嘗嘗,是上回你誇過的茶葉,我帶了一包出來,待會兒你拿回去喝。」

  「好,」余舒不知那茶葉金貴,應聲後接過茶杯,小啜兩口,卻鼻尖地嗅到一小股異於茶香的清雅香氣,怪怪的不是味兒,又啜一口,聞聞氣味,便發現這異香不是茶味,而是杯子上沾的味道,換句話說,是薛睿手上的味道。

  她慢飲著茶水,抬眼悄悄打量薛睿,不難發現,他不只是衣裳換了,髮髻也似重新梳理過,那對簪扣不是白天見到的樣式。

  垂下眼·余舒的嘴角在杯子後面輕撇了一下。

  余舒回到家中,余小修和景塵都在,她考慮過後,覺得有必要告訴景塵她今天見到黃霜石的事·於是就趁著做晚飯的時候,把余小修支到廚房裡生火燒水,拉了景塵回屋,關上門,一轉身沖他伸出兩根食指:

  「景塵,現在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景塵看看她兩手仲出的食指,抬手指了指左邊,「好的。」

  余舒收起那根手指,笑嘻嘻道:「我找到你送我那顆擋厄石在哪兒了。」

  景塵先是驚訝,卻沒急著打聽下落,而是伸手指了指她還在豎著的右手食指:「那壞的呢?」

  余舒臉頓時垮下來:「那石頭在別人手裡,人家不一定還給咱們。」

  景塵道:「在誰手裡?」

  「你不認識,」余舒兩手抱臂·背靠著門板,聲音發愁道:「我看對方應該是認得你那擋厄石是個好東西,才隨身帶著·只是我同那人有些矛盾,真去討要,她八成不會歸還,得想想辦法。」

  「還有這樣的人麼,」景塵皺眉,「那該如何是好?」

  「你問誰呢,」余舒失笑,看看他正經的模樣,忍不住逗他,拉拉他寬大的袖擺·愁眉苦臉地道:

  「你上回不是還同我說,要我有什麼麻煩事就告訴你嗎,還說會幫我出主意,那你現在就替我分憂解勞,想想怎麼把擋厄石討要回來吧。」

  聞言,景塵眼神一變·點點頭,正色道:「那你別急,我來想想。

  「好。」余舒低頭偷笑,倒是真好奇他會想出什麼辦法來。

  景塵並沒思考多久,便綃了主意:

  「你將那人約出來,講明之後,他若不肯歸還,我便出手將擋厄石搶回來。」

  「不好嗎?」

  余舒眼角一抽,這餿主意,哪兒好了:「這是搶劫,被人家告官,我們是要蹲牢房的。」

  景塵道:「本來就是我們的,物歸原主罷了。」

  余舒道:「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空口白話,得要有人信啊,今天我們跑到別人面前,說那石頭是我們的,向人家討要。明天再有人跑到我們面前,說那石頭是他的,我們也要給人家嗎?」

  景塵想想,確是這個道理,神情略顯沮喪。

  余舒拍拍他臂膀,安慰道:「沒事兒,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先吃飯,反正現在是知道擋厄石在哪兒了,總比一無所知要好。」

  「嗯。」

  晚上吃過飯,余舒燒了半鍋熱水把碗刷乾淨,早早洗漱後,便一頭鑽進屋裡,拿出今天無意從太史樓夾帶出來的考題卷宗,繼續翻看。

  左右一時半會兒想不到法子討回黃霜石,先做別的正經事要緊。

  這每一年大衍考的卷宗,都有六科題目,有時是筆試,正如易理一科巔辯證,而有時是考時試,正如面相一科會選二十人讓考生相面,應題作答。

  卷上不光記載著當時題目,還附贈一份學生卷子,筆跡不一,卷子上有硃筆勾圈,一個「中」字,顯然,這卷子的主人即便不是每科三甲,也定在百元之內。

  她現在手上這份卷宗,是豐順十八年的卷子,算一算,歷過兩朝皇帝,已相去將近四十年,難怪紙張薄薄的蠟黃一片,有些地方都模糊了。

  一冊卷宗,統共就有二三十頁,易理的部分,余舒只是大略掃了幾眼,便翻過去,直接跳到她感興趣的算學一科,仔細閱讀。

  這份考題出的相當有水準,難度雖然是比不上幾百年後的高考程度,可勝在題目整體水平均衡不倚,二十道題,竟然沒有一道是放水送分兒的,有幾道的計算過程相當複雜,就是余舒來做這份卷子,沒有一兩個時辰的工夫,那也絕對完不成,這還是在不計算準確程度的情況下。

  「不愧是大衍試啊。」余舒先後看了幾個年份的卷宗,心知不易,不由生出這樣的感慨。

  不過也有讓她偷著樂的地方,這算學一科的考題,似乎並不用將解題過程寫在卷子上,因為她看過幾張學生考卷,都只寫了結果,如妣正合了她的心意,不然她還真怕寫上解題過程,被閱卷的考官誤認為是胡寫亂畫。

  余舒心想著待會兒把這幾道題目做做看,手一翻到下一頁,見是星象一科的卷子,就留了心。

  這一科目她是必會考的,想當初在義陽城,青錚道人手把手教她辨認三恆、四象、二十八星宿,每晚上地觀星,脖子天天抽筋,總不能白瞎了那番苦工,就算大衍試藏龍臥虎,能人輩出,考進百名的機會不高,她也要一試。

  這豐順十八年的星象科考的是時試,卷宗上記載,臘月十五日夜,七百三十九名考生聚在東華亭觀星,錄星聞事一個時辰,並有司天監下斗星司的一十八名官員同時觀星錄事,以其為準,之後挑選出錄最多,而事最准者,進百元。

  余舒之前在載道樓里,就看有三四年份的卷宗,這星象一科的考題,大致都是如此,活學活用,臨場摘錄星聞。

  後頭附的一張學生卷子密密麻麻寫著記事,余舒看了幾則便沒興趣,翻過頁去,正要找找奇術科的考題,眼前卻躍入一張白紙——

  其實這張紙本身半點都不白細,而是因為夾在一卷模糊枯黃的紙頁里,就顯得它年輕乾淨許多。

  這張紙上,筆跡行書游雲,比起前頁那份被挑選出來的考生卷子不知要簡潔多少,因為它上頭只寫了一行字,余舒輕讀出來:

  「行年將有一子呈大運而應禍生。」

  念完這句,余舒「嘶」了一聲,將這張「與眾不同」的「白紙」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上面沒有紅戳紅印,也沒有紅字紅中,邊角磨損,有裝訂過的痕跡,卻不在本卷當中,邊緣上,還有一行蠅頭小字,是寫:

  寶太十二年臘月常州雲沐楓。

  「誒?」余舒狐疑地壓著那行小字,這分明是一份早年的學生考卷,只是為何上頭寫的是寶太十二年,她手上拿的不是豐順十八年的卷子嗎?

  「寶太、寶太,這是大安上一位皇帝的年號吧,」余舒掐指數了數,便確定這卷子是二十來年前的一份。

  面對這一張豐順年間大衍試卷宗中夾帶的寶太年間考卷,余舒「嘶」了一聲,陡然回憶起來,今天白天在藏中,那紀星璇和另外一個小姑娘鬼鬼祟祟地在二樓翻查,似乎就是在找這豐順年間的大衍卷宗。

  難不成她們要找的,就是她手裡這卷?

  或許,更確切地說,她們要找的,是夾在其中的這張寶太年間的卷子?

  余舒眯了眯眼睛,低頭看著那捲子上孤零零的一行字,疑心大作,直覺告訴她,這張卷子裡,一定藏有什麼秘密。

  沉思過後,余舒便將這張異乎尋常的卷子從一冊卷宗中分離出來,小心翼翼把它對摺,夾在一本書中,收入抽屜。

  準備了筆墨,在紙上寫道:寶太十二年、雲沐楓。

  明天她再到藏去,便去翻一翻那寶太十二年的卷宗,看看她手裡這張神秘的卷子,究竟是應了哪一科的考題。

  還有這雲沐楓,是哪路神仙。

  余舒摸著下巴,壞笑,真搞清楚這些,說不定能抓住那紀星璇的小辮子。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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