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余舒關了景塵的房門出來,提起手裡分量不輕的長劍,拿在月光下看了看,摸著上面斑斑鏽跡,白天看到景塵舞劍夾帶著綠光,想來就是這劍身上的綠繡,因為景塵出劍太快,而成了光影。記住本站域名
余舒現在是有幾分後悔昨天把這劍交給他,當時是想著能讓他記起來點什麼也好,但誰知道他別的什麼都沒想起來,就記起來一套劍法,且陰差陽錯動用了內力,他之前內傷未愈,不能動武,這麼一折騰,又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記起來那一套劍法,卻不能用,和記不起來沒什麼差,得不償失。
余舒知道他心急,就沒多說什麼,不過把劍收回來,免得他再妄動。想起來剛才她沒收這把劍時,景塵臉上不舍又不能啟齒的彆扭樣子,余舒忍不住笑:
「噗。」
笑過之後,心情輕鬆不少,景塵的心性遠比她想像中更要堅強,不然也不可能頂著個煞星命,活到現在還能維持淳樸的秉性,換成是她,只怕早就憤世嫉俗,成了大魔頭,反正是害人不害己。
抱著劍回了屋,余舒打算明天到福安鏢局去打聽打聽,景塵這內傷有沒有的治,要是能儘早治好,讓他康復,多練幾套劍法,沒準就能想起來相關的人事。
***
余舒第二天一早就上秋桂坊去採買,逛了兩條街,才找到一家風水易館,挑選了兩盆花木,提著花盆去了福安鏢局。趙慶輝和周老闆都在等她,另外還有一位總鏢頭。昨日沒有見過,周老闆相互介紹了。
「來來,我來介紹,余先生,這是我們福安鏢局的大鏢頭馮強,亦是我的八拜之交,」周老闆拍拍身旁一名膀大腰粗的中年男子,指著余舒道:
「這位就是咱們鏢局新請的余先生。老馮啊,你別瞧余先生年紀輕輕,我這甥子能尋到家門,多虧了他指路。」
二人見禮,余舒觀這馮強面有紅光。精神抖擻,下盤紮實,既知是個練家子,便多幾分笑容,是為稍後請教。
周老闆惦記著宅院風水,沒多說外話,就引著余舒入院。
余舒讓他找了兩個力大的雜工,將置在院牆下的幾口鼎挖出來。只留了兩口分別在東北和西南角,在東牆下挖了一道水溝,從後院廚房引出,僕婦平日的洗菜淘米水從此經過,直接流入門外地溝。
做好這些,她丈量了東西兩牆到院中的距離,把她帶來的兩盆花木分別擺放在兩處應星之位上,對周老闆叮囑道:
「此後只可在東西兩側栽樹。不宜多,這兩盆白菖蒲,每日澆水,寒冬無需加護,若有枯葉離枝,及時清理即可,這花不嬌貴。很好養,需知不要讓它死了。」
周老闆聽的連連點頭,並未求詳解,是因知易者自珍,不喜外露學問。然那位鏢頭卻要直爽一些,逕自指著臨近那盆菖蒲問道:
「余先生,這樣就行了嗎,我聽說咱們這院子裡缺少木氣,擺兩盆花會不會太少。」
余舒正要解釋,就聽周老闆咳嗽一聲,道:「老馮,余先生這樣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你又何須多問。」
馮強憨笑道:「我這不是擔心他弄不好嗎。」
「咳咳。」周老闆又咳兩聲,打斷他的話,尷尬地扭頭對余舒道:「我這兄弟口齒笨拙,並未有其他意思。」
「不礙,」余舒擺擺手,大方解釋道:「菖蒲本有防疫除邪之用,制酒可避病,燃葉可驅蟲,這宅中確是不足木氣,是故我在風水流向上引水生木,疏通關節,便解了窘境,回頭周老闆再在院中栽樹即可,不急一時。」
她講的直白,幾人多少有聽懂一些,那馮強先前見余舒年少,模樣生的又太過秀氣,恐是個繡花枕頭,現在一來就覺得她要比那些眼高於頂、不屑與人的易師強多了。
收拾好宅院,周老闆因余舒買這兩盆菖蒲,又封了十兩銀子給她,余舒客氣了幾句,便順勢收下了,這兩盆花用掉她五兩銀,如此還賺五兩。
辦好了正事,周老闆又提請余舒吃酒之事,余舒這回沒有拒絕,在趙慶輝的提議下,幾人去了孫記酒館。
孫記到了中午,客人稍多,他們去的遲了,樓上已經沒有雅座,周老闆原本是想換地方,但見余舒同那孫掌柜打招呼,聽趙慶輝說她之前就在這家酒館門外擺卦攤,便打消主意。
酒菜擺上,淺聊幾句,余舒就把話題帶到了武學上。
「三位都是習武之人,聽說武功到了一定境界,便會有內力而生,不知是真是假。」
馮強道:「自是真的,這還能作假麼。」
「哦,」余舒面露好奇:「馮鏢頭可否露一手讓我開開眼界。」
馮強擺手道:「我是重練外功之人,並不擅長內力,你要想見識,得去問我大哥。」
余舒將目光移到周老闆身上,後者笑笑,伸出大拇指,在桌角上按了一下,余舒探頭去看,竟見桌面上留下個清晰可辨的指印,顯然這就是內力所為了。
余舒少許驚訝,想不到趙慶輝這舅舅看上去文弱,還有這麼一手功夫,難怪能打理一家鏢局,開到京城。
心中有數,余舒便露出欲言又止之色,周老闆看到,主動詢問:「余先生這是怎了,有什麼話不妨講。」
余舒先嘆一口氣,才直白道:「是這樣,我月前逢得一友,他身受傷病,找來郎中診治,說是內傷,他在京城舉目無親,只得我一個人親近,我想找法子為他療養,因不懂武學,不得要領,想請問周老闆有沒有辦法。」
三人聽後,面色各異,那周老闆先開口道:「余先生想來不知,這內功療傷,並非是件容易事,我雖是擅長內功,卻不懂療傷之道,即便有心幫你,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余舒其實並沒打算要對方為景塵療傷,不然計都星發作起來,豈不是害了人家,聽周老闆這麼一說,不覺得失望,反而有了頭緒。
「不過你也無需擔心,」周老闆又勸慰道:「這內傷不比病痛,要不了人命,多注意休養,買些補藥吃吃,只要不是傷的太重,多則三五個月便能康復。」
「嗯。」余舒點點頭,暗自苦笑,若景塵的傷勢三五個月能好,她也不用這麼費周折了。
因席間提了這麼一樁事,幾人多少失了酒性,一壺酒後,未再續杯,余舒心不在焉地吃著菜,偶聽到樓梯上咄咄腳步聲,有人醉言醉語,就抬了頭去看。
只見樓梯轉角處,一個身穿草青鍛袍的公子正扶著一名身材嬌小的少年下樓,那少年應是喝醉酒,腳步搖搖晃晃,余舒他們這一桌就坐在樓梯側邊上,從她這個角度從下往上看,只能看到那公子背脊,卻剛好能瞧見那少年醉紅了的俏臉,不由暗嘖一聲,論相貌,她如今見過的,只有夏明明能夠同比。
別說她將男比女是眼花,這般紅潤醉態,百分百是個姑娘家。
「我沒、沒醉,不用扶我,唔,我自己、自己走,嗝。」
余舒將視線收回來,聽到這聲醉語,忍不住又挑眼去看,那兩人已經下了樓,走往門口,背影相彰,余舒正瞧著那扶人的公子身後有些眼熟,餘光一掃,就見前頭不遠處地上掉落了一隻粉綠的荷包。
她稍作遲疑,便放下酒杯趕上前,一邊彎腰去撿,一邊喊住前面的人:
「誒,等等。」
酒館裡聲音太嘈雜,前面的人沒有聽到她喊叫,走出門,等她撿起那荷包,抬頭不見那倆人,捏捏荷包里分量,摸到了銀票紙張和銀塊,暗道一聲麻煩,扭頭和周老闆他們打了聲招呼,就追出去。
她現在是禍運chan身,能多做一件好事,就當是積德了。
她跑出門,站在門前台階上左右一看,見到那兩人往西邊街口走,遂跳下台階追上去,怕人多擠沒了影,邊追邊喊道:
「等等,你們掉了東西!」
偏那倆人頭也不回,走到街口,就有一輛馬車駛過來,余舒眼看這他們兩個上了馬車,聾子一樣,白費她喉嚨,心中不快,眼看也追不上去,便掂了掂手中荷包,試了下分量,眯起眼睛,踮腳跳起來,瞅著了那馬車車窗的方向,使勁兒拋了出去——
「嗖」地一下,那裝有銀塊的荷包不偏不倚打進了窗子裡,這是余舒在林中打麻雀練出的準頭,十打九中。
下一刻就見那車窗撩開,有人捂著額頭探看出來,余舒正打算拍手走人,猛一瞧見那窗邊露出的臉孔,微微張開了嘴巴,稍一愣神,她便抬袖擋臉,掉頭就往回走,默默安慰自己那人沒有瞧見她。
馬車上,薛睿分明瞧見了余舒的人影,也瞧見了她閃躲的樣子,啼笑皆非地揉了揉額頭,想到數月前義陽城初見時光,心中一動,就將手中荷包放在醉倒在車中的少年身旁,撩起了車簾跳下車,對那車夫交待了一句,便朝著余舒不見的方向追過去。
「送你們郡主回王府,莫向姑母提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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