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進屋去,你不是嫌熱。」
屋裡亦然。
稚寧三年前離家最後一眼什麼樣子,如今還是什麼樣子,就連更換頻次最高的地毯,也還是當年的模樣。
如果薄琬喬沒說他們一直住在這,稚寧一定會懷疑這裡空置了許多年。
傭人卻是多了不少新面孔,眼熟的都是三年前薄琬喬回來之後,對稚寧態度畢恭畢敬的。
之前那些是被趕走了嗎?
「大哥還有一會回來,咱們先上樓!」
薄琬喬拉著稚寧直奔衣帽間。
這裡稚寧看著陌生,新開闢出來的,稚寧在時所沒有的。
整整一層,純白的法式木門推開,進去看不到邊。
隨處可見的展架上,擺滿了衣服包包首飾,一塵不染,給人一種進了珍藏展覽館的錯覺。
而這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別看他們的,來看我給你準備的!」
稚寧不在的這三年,薄家兄妹三人都養成了往這塞東西的習慣,只要看見適合稚寧的,就毫不猶豫帶回家。
隨處可見濃縮了哀思與想念的物品。
薄琬喬拿著條上周送來的新款裙子走來,看見稚寧看著一件紅色風衣出神。
「好看吧,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這件衣服,本來該在你出事那天就讓你穿上的。」
「除夕那天,我們每個人都做好了迎接你回家的準備,我和薄野先不說,單說大哥,他特意休假在家,一大早就在廚房忙活。」
「他做了一桌子你喜歡的飯菜,期待你回來,哪怕嘴硬不承認,可喜悅大家都感受到了。」
「那天他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當時手機不在他手邊,他只是沒想到你會出事。」
稚寧垂下眼帘。
薄琬喬緊接著又解釋:「把你趕出去,不是討厭你或者別的什麼不好的原因,只是因為家中長輩,還有應珣,不得已而為之,我們每個人都關心愛著你!」
「這件事哥哥告訴我了。」
「你還叫他哥哥?」
「怎麼了?」
薄琬喬意識到自己嘴太快,「沒,沒什麼,沒事我都不叫他哥哥,死老頭一樣天天板著臉,你也跟我直接叫他名字吧!」
剛才不還叫大哥?什麼時候直呼大名了?
薄琬喬努力掩下不自然,生怕壞了薄瑾屹的事,「那個,跟你說件你高興的事,還記得以前總找你麻煩的二爺爺嗎?」
稚寧忘了誰也忘不了他,死老頭帶頭要把她趕走。
「他癱了三年了!」
「當年你出事第二天,薄野就發瘋把人給揍了,一腳踹上去傷著了內臟,當著一大家子的面差點沒死過去!」
「你是沒看見那畫面,死老頭臉都綠了,大罵薄野不肖,忒解氣!」
「可能是年紀大了不經揍,那之後不久老頭就突發腦淤血,三年了只剩一口氣吊著,吃床上、拉床上,張嘴斜眼愣是沒法說話,直流哈喇子!」
「你如果想去看他笑話,隨時可以,現在你就是罵的再難聽,他也只有聽著受氣的份!」
腦補著這樣的畫面,稚寧笑了聲。
惡有惡報。
不過腦淤血全癱的人居然能撐三年。
有錢就是好。
可也是吊著命活受罪了。
眼前,薄琬喬說完轉而興奮地拿過一件件衣服,在稚寧身上來回比劃,拿不定主意讓她先穿哪件好。
稚寧憋在心裡的話不吐不快。
薄琬喬越是對她好,有些事她越是沒法當做沒發生。
「先別急,你聽我說件事行嗎?」
薄琬喬那叫一個言聽計從,「行!怎麼不行!你想跟我說什麼?我去給你端杯飲料你慢慢說!」
「不用這麼麻煩!」
稚寧拉住她,抿了抿唇。
「你怎麼了?憑我們之間的關係,有話直說就好?你是不喜歡我給你準備的這些衣服嗎?」
「不喜歡就丟掉,這些只是我覺得好看而已。」
稚寧搖頭,「沒有,我很喜歡。」
心一橫,「是薄野這次受傷,生死未卜,事情和我有關!」
快速說完,又緊緊抿住了唇。
「你說什麼?」
薄琬喬顯然不知道。
稚寧手心泛起冷膩,如果薄琬喬知道她差點害死她親弟弟,她還會像剛才那樣對她那麼好嗎?
稚寧還是決定說實話。
「是我讓他對付應珣,他才出的事。」
「他說他喜歡我,想追我,我真被他搞煩了,恰好那段時間應珣也纏了上來,我一個沒忍住,就想出了讓他和應珣自相殘殺的法子。」
自相殘殺都用上了,稚寧半點沒藏自己的私心。
薄琬喬聽完後問沉默了很久。
就在稚寧以為,她可以離開,再也不必踏足此處的時候,薄琬喬問:「恨他嗎?」
稚寧回頭,「有一部分,更多的是討厭。」
薄琬喬點頭,表示可以理解。
除此之外,並沒有稚寧不願見到的情緒。
什麼都沒有。
「你……不怪我?」
怪她什麼?
薄琬喬渾然不在意,「那是他活該,出車禍斷了腿是他技不如人!」
他當年失約偏向向慈,才導致了後面事情的發生,稚寧原本可以平安回家的。
斷他條腿而已,就算真的咽氣了,也怪不到稚寧頭上。
薄野本人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不過稚寧,你和薄野真的沒有可能嗎?」
稚寧搖頭,「哪來的可能?就算我不討厭他也沒可能,這可是亂倫!」
可誰都知道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薄琬喬大概明白了薄瑾屹為什麼到現在還都以兄長自居。
難。
想追到稚寧太難了。
兄弟兩個,薄琬喬從一開始就站薄瑾屹。
只有薄瑾屹能給稚寧最好的生活,也只有薄瑾屹,有能力保護稚寧。
薄野是也不錯,可到底比不上大哥成熟穩重。
*
薄瑾屹回來得並不算早。
接近凌晨,稚寧房間門被敲響時,薄琬喬已經離開了很久。
稚寧已然陷入了沉睡。
在那被她丟棄了三年的搖椅上,手邊散落一本古代人物傳記。
油橄欖茂密的葉片擋住散射而下的燈光,在她嬌白的肌膚上灑下斑駁的陰影。
薄瑾屹悄無聲息反鎖了門。
走到搖椅邊,居高臨下,目光在那本傳記上掠過時,眼底浮現絲絲冰冷的光。
書被他拿走,隨手扔在一邊。
隨即單膝跪地,指背在她臉頰耳側游移,欣賞她毫無防備安睡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