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沒在劇組留了人,如果他沒多心察覺不對,稚寧被薄瑾屹騙走關起來,後果一定是她無法承受的。
相比於池晝的不忿,薄瑾屹依舊是那閒淡的模樣,「這件事好像輪不到你來置喙。」
池晝仿若未聞,繼續道:「你又是以什麼身份來管她?養著她是為了利用,稚寧她不欠你,你屢次傷害,居然還有臉以她兄長自居?」
後半夜的樓道里,互不相讓的兩個男人視線相互碰撞,挑釁、觀察、揣度,伺機將對方擊殺。
薄瑾屹性子到底更老練,面對良心上的責問,面不改色。
「所以你就打著替她鳴不平的旗號,住進了她家裡去?不惜暴露你護緊的獠牙,不惜讓她好奇你的身份處境,為了弄清一切以身犯險?」
「池晝,趙家的爛攤子你收拾完了嗎?」
類似的羞辱與警告的手段,三年前,薄瑾屹就用過。
拿來那條紅圍巾,將他的心思踩在地上,明確告訴他,他和稚寧之間的距離,兩人有多麼不相配。
那時,他確實因為自身難保的處境而心存顧慮,他推開了她,自以為是為她好,狠心切斷聯繫。
三年前墜海一事後,在尚且沒有確定稚寧還活著得時候,池晝後悔過。
如果他當初沒有強行和她決裂,依舊是朋友,那麼她求救的名單里,或許也有他的名字。
她不會落魄的住在那破破爛爛的小酒店裡,不會身無分文食不果腹,不會有病沒錢治苦熬著等死!
她在自知死路一條時把遺產全留給他,他卻是最後一個知道她出事的人。
三年前,他做錯過。
三年後,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池晝遊刃有餘回說:「你能厚顏無恥搬到她樓上,我怎麼就不能住進她家裡?」
他住進去,不是為了得到她的心,或是出於其他什麼占有她的目的,僅僅為了提防薄瑾屹,斷了他的不軌之心。
稚寧最終選擇和誰在一起,是她自己的事。
得之他幸,不得,他會替她的自由之路掃清所有的障礙!
薄瑾屹顯然什麼都明白,笑容溫雅,如同在和小輩閒話家常。
「稚寧她最近知悉了不少趙家的消息,她似乎很害怕趙家近年來發生的一些事,這對她來說或多或少有些血腥了,她認為你趙聿蘅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今天讓你進她家門,估計也是擔心你被趙聿蘅欺辱,想保護你。」
「論搖尾乞憐,你確實無人能及,總令她無條件為你心軟。」
「可這心軟是騙來的,總有被戳破的一天,你說是不是?」
這話說時,雖是譏嘲,可只有薄瑾屹自己清楚他有多嫉妒。
他養了稚寧二十年,為了讓她回到他身邊,仍需要用盡手段,甚至需要利用外人打壓恐嚇。
哪怕住進了他的家,她也不情不願,迫不及待想離開。
可池晝一出現,就輕易得到了他想要的。
登堂入室,住進她的家!
一個低賤的私生子,憑什麼得到她的信任?
薄瑾屹眼裡終於浮現出幾許殺意,「如果,她知道你池晝就是她懼怕的趙家家主,殺人如麻,她會不會覺得自己被騙,把你趕出去?」
池晝輕笑,反問:「類似的問題我也想要問你,你難道就不心虛嗎?」
「如果她知道你對她心思不正,存著強迫欺辱的心念,她還會再叫你哥哥嗎?」
「三年前,我就在奇怪,你究竟出於什麼目的替稚寧作出決定,單純以兄長的名義,未免太過偏激。」
「我沒想到那是男人的妒忌,你偷拿了她的東西,她怕是至今不知吧?」
「還有,如果她知道當初應珣拋下她選擇另一個女人,是你在從中作梗讓應珣誤會,她會不會重新思考你和她的關係?」
「包括最近,劇組發生的事,也和你脫不開干係。」
「薄瑾屹,許多事,做過了必定會留下痕跡,我不說,只是不想破壞她心目中親情的形象,否則,你覺得你還有利用她善良和心軟的機會,同她講話?」
豈知薄瑾屹並不把這威脅放在眼裡。
他溫文爾雅笑道:「那你最好一直這麼保護她,祈禱她一輩子都不知道真相。」
愛她這件事,薄瑾屹從沒想過要瞞著。
他不可能像個聖人一樣,把她捧在手心不吃也不碰。
如今隱忍不發,不過是想讓她最大可能的接受他。
能圓滿相愛在一起,何必互相殘殺折磨?
他也希望能和她美滿相守,生兒育女。
為了這兩人都愉快的願景,他不介意多浪費些時間和精力,多繞些圈子。
至於過往的傷害,既然做了,他就不怕稚寧知道。
從前,現在,以後,不論何時都不會改變。
他愛她,想要她的心,這不假。
可他也並非一定要她也愛他,他不認為她不愛他她就不是她了。
怎樣的她對他都有價值,意義不同罷了,他或許會因為她的痛苦而心疼,但這也不過是另外一種生活方式。
無論是恨,還是愛,甚至於是冷漠,他都照單全收。
對她,他對勢在必得,他體會過失去她的孤寂與思念,因此哪怕只是一具皮囊,他也要得到!
*
凌晨,應家祖宅。
床上,男人深陷於沉睡中,腹部中彈的傷口,因他手臂無意識不停向上抓握,撕裂出血,沾濕了深色的床單。
虛汗浮於蒼白的臉頰上。
他嘴裡呢喃著心愛之人的名字,淒啞,痛苦。
身體虛弱的時候,噩夢往往會趁虛而入。
初時披著美好的外衣,誘人踏步深入。
那是一年春天,稚寧愛應珣至深的時候,嬌俏的少女還是那健康鮮活的樣子。
應珣知道自己是在夢中,也清楚夢的最後,必定是以她在海里閉上眼睛為終結。
這樣的折磨,他常會遇見。
可還是忍不住向夢中的她伸出手。
他實在是想她。
「應珣,我喜歡你,我給你做女朋友好不好?」
「應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啊?你為什麼總不看我?」
「你別看她們,你多看看我行嗎?」
「你喜歡細細的腰是嗎?我也有的!」
「應珣,我好喜歡你,我好好練舞,跳給你看好嗎?」
一會兒,她追在他背後喋喋不休。
一會兒,她仰頭滿臉委屈。
一會兒,她埋頭苦思冥想告白的情話,捧著手機羞臊著臉,幻想看到他為之一笑的畫面。
只有這時候,應珣才覺得自己還活著。
可夢境不會讓他享受太久,確定他已經墜入夢網,折磨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