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一個很長的十字路口,稚寧停下車,摸出一塊巧克力給池晝。
「先墊墊。」
他飯量大,餓得應該也快。
中午又沒吃多少,現在指不定多難受。
池晝道了聲謝,車裡隨即響起撕包裝紙的聲響。
紅燈還有90多秒才結束,稚寧想了想,沒話找話問:「你會開車嗎?」
池晝從巧克力的苦味中嘗出甜,「想聘我當你司機?可以,不收你錢,管飯就行。」
稚寧秀眉微不可察蹙起,想不通池晝為什麼總惦記著晚飯,說他餓怕了吧,他真不是愛吃嗟來之食的性格。
但稚寧無法拒絕池晝請吃飯的請求,「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你了,就不會反悔,以後晚上只要你想,都可以來我家吃飯。」
「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的。」
「到時候別因為我吃太多,翻臉把我趕出去。」
回到家,稚寧把新鮮的活魚放進廚房。
一出來,就見池晝坐在沙發上,他沖她招手。
稚寧沒防備走過去,接著就見池晝捧起西瓜,「敲敲?」
稚寧:「……」
白他一眼走開,身後還是傳來了敲西瓜的『咚咚』聲。
很大聲,明顯是故意敲給她聽的!
稚寧不願在客廳里待,心裡惦記著事,不是什麼高深長遠的人生大事,而是眼前的,關於晚飯。
——殺魚。
剛才在超市採購食材,池晝說他想吃魚,兩人一併來到生鮮區。
就在撈魚大媽要把魚拿去殺時,池晝突然問稚寧,「你應該會殺魚吧。」
他當時那眼神,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稚寧不知怎麼就被慫恿了。
「當然!」
然後池晝就笑眯眯的跟賣魚大媽擺手,表示現吃現殺更新鮮。
因此,也就有了現在稚寧看著水池裡的鯉魚發愁的一幕。
稚寧這輩子就沒宰殺過活物,螞蟻都沒踩死過,但網際網路上網友是萬能的。
悄咪咪關上廚房門,手機音量調到最小,稚寧開始了現學現賣。
視頻看完,她點頭,信心滿滿。
其實很簡單,拿著刀背往魚腦袋上砸就行了,一下不行兩下,最多三下魚就能擺脫魚生痛苦,再世投胎!
直到被稚寧抓在手裡,鯉魚大概都沒想過,自己這輩子還有機會見到活閻王。
池晝剛走到廚房門口,透過清透的玻璃門,就見稚寧正揮著菜刀,不輕不重往魚腦袋上敲。
魚嘴痛苦大張,一個勁搖頭擺尾,如果魚有聲帶,這會肯定滿屋子慘叫。
稚寧卻是下輩子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使出來抓魚,累得滿頭大汗。
絲毫不知道自己在長痛和短痛之間,給鯉魚選了特別痛。
她納悶魚怎麼還不死,殺生不虐生,她真的很著急,急得不忍心吃它了!
池晝在外面看了會,無奈極了,寵溺的眼神越看越想笑,最後實在忍不住,推門進來。
「怪不得不在外面敲瓜,原來手上有別的活。」
稚寧著急又心虛,冷不丁聽見調侃,嚇了一大跳,手一松鯉魚長了腳似的逃命蹦回水池,濺了她一身水。
池晝順手拿來毛巾,丟她身上,「虧心事做多了?」
「敲活魚不漲功德,要功德你得敲木魚,木魚見過嗎?廟裡和尚拿的。」
「……」
這笑話一點不好笑。
但稚寧並不震驚他能說出這樣的話。
池晝他壓根不是什么正兒八經的人,皮得很,三年前就愛時不時捉弄逗她。
他只是被生活的苦壓抑了少年活潑的本性。
「你會你來。」
池晝抱著手臂,「你在求我幫忙?」
「你幫不幫!」
池晝一副『吃人嘴短』的態度,「幫,不幫你要生氣了。」
稚寧白他一眼,菜刀塞他手裡,「說不定你還不如我。」
「嗯,不如你。」
撈魚的動作卻一看就是老手,不然稚寧一定會阻止他,說什麼也不能繼續虐待。
待他看到鯉魚腦袋殼上層疊的刀痕,『嘖』了聲,「這魚就是鬧了龍宮,一輩子作惡多端,遭你這一劫也該一筆勾銷了。」
稚寧心虛,也黑了臉,「這是鯉魚,鬧不了海龍宮。」
她把『海』字咬得緊。
池晝又是一笑,三年過去,常識懂了不少。
但也還差點,不至於讓他的存在毫無用處。
「河裡也有龍王。」
稚寧:「……」
比想像中嘴還貧、話還多!
「快點吧,再囉嗦半夜也吃不上飯!」
池晝抓著魚按到菜板上,「看好了,一條魚只有一條命,所以我只教一遍。」
「快點快點!」
稚寧到底是想跟著學殺魚,掌握新本領,站得很近,但這一近,難免被更吸引人的東西奪去視線。
印象里,這是稚寧第一次離池晝光裸的手臂這麼近,不像秋冬季節,夏季的短袖,最大程度上將矯健勁瘦的身軀暴露在眼前。
不似國外的男人,手臂上有濃密的汗毛,蚊子落上面都站不住腳。
池晝很白,皮膚滑溜溜薄薄覆在肌肉線條上,不過分秀氣,也不會給人粗獷的感覺,是和他人一樣真正能靠顏值吃上飯的存在。
就是傷疤有些礙眼。
稚寧又想起池晝身為男主有官配的事,她至今都沒問他有沒有女朋友的事。
萬一有……她默默往一邊站了站。
池晝正準備揮刀,「怕水濺身上?」
稚寧囫圇應了聲。
感情這種私事,不好貿然開口,稚寧斟酌著用詞想打聽,冷不丁聽池晝說『看好』。
她立刻低頭。
可她看到了什麼?
稚寧到底不忍心看魚腦袋開花,移開眼,偏頭往上。
誰知正好看見了池晝的側臉,又一次愣住。
「咚——」
似乎是刀背發出的聲響。
池晝那兩片天生的微笑唇真的很好看,在挺直吸睛的鼻樑下,泛著淺淺的粉,嫩悠悠的,和他冰凌凌的眉眼像是兩個極端。
冷硬與柔和並俱,那些人被迷得暈頭轉向,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
「看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