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為了她,拼命活下去

  走馬燈走得匆匆,又在池晝捕捉到稚寧的身影后,定格在少女的笑臉上。

  她戴著他送她的紅圍巾,戴著毛絨絨的帽子,像只活潑的小兔蹦跳在他身邊。

  她嘴角始終上揚,純粹溫軟,甜甜叫他的名字。

  她說:「池晝,我根本不是薄家的千金小姐,我遲早會被趕出家門,要自己謀生。」

  「池晝,你教教我好不好?教我怎麼活下去,我也想變得像你一樣厲害。」

  「池晝,假如我上網買到假鞋,店家承諾假一賠三,又發來三雙假鞋,三三得九我可以再要九雙嗎?」

  「池晝?池晝!回答我啊池晝!」

  池晝說了『好』,他答應她,他回答了無數遍,他什麼都答應。

  可她似乎聽不見。

  她纏住他的手臂,委屈撅起嘴求他,「池晝,你教教我好不好?我想活下去,你教教我!」

  「池晝!你為什麼不理我,你討厭我了嗎?連你也討厭我!」

  「你理不理我?不理我我要走了,我再也不來找你了!」

  她哭了,眼神變得哀怨,她生氣了。

  他怎麼能惹她生氣!

  慌亂激起一股力量。

  手術台上,池晝青白乾裂的唇瓣微微張開,「稚寧、稚寧……別走……」

  旁邊搶救的醫生附耳去聽,狂喜大喊,「他有求生意識!快!」

  醫生似乎意識到池晝口中的稚寧是喚醒他求生的關鍵,一遍遍在他耳邊大喊。

  「堅持住,活下去!」

  「稚寧在等你!」

  「她在等你,她現在就在外面!」

  「她在哭,她很害怕!」

  「你難道要扔下你的稚寧不管嗎?」

  不……

  不!

  深海中稚寧心臟停止跳動那刻,池晝身邊的監測儀器波紋重新迸發起伏,垂在身側染血的手指動了動,像是要抓握住什麼。

  稚寧……

  薄稚寧……別哭。

  他要活著,活著去見她!

  他還沒教會她怎麼活下去,她一個人會害怕。

  另一邊,市醫院急救室門口。

  守在手術室外等候向慈出來的薄野,心臟忽然間泛起一陣沉悶迅疾的窒痛。

  毫無前兆的刺痛,堪比心臟病發作,疼得薄野直不起腰。

  他捂著胸口,撐住牆壁,張大嘴大口喘息。

  路過的護士見狀,急忙跑來他詢問情況,「先生您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我沒事。」薄野甩開手。

  為了證明,他深吸一口氣,努力站起身,臉色仍舊難看。

  護士細細打量著薄野的狀態,她見過太多因為極度擔憂緊張而昏厥驚悸的病人。

  薄野的情況很類似,但明顯沒大礙。

  她試著轉移他注意力問:「你是在擔心裏面的病人吧?你是她男朋友吧?你們感情真好。」

  薄野心中騰起無法紓解的躁鬱,「我不是她男朋友!」

  極沖的語氣嚇了護士一跳。

  為什麼是個人就覺得他和向慈感情好!

  可他卻又問:「裡面的病人還有多久能出來?」

  護士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個大概,「病人車禍雙腿受傷嚴重,搶救需要一個過程,你再耐心等一會吧。」

  「但你別擔心,人送來得及時,目前沒有生命危險,手術後積極認真復健,應該能恢復正常行走。」

  薄野蹙眉,「你意思是她不能打比賽了?」

  「比賽?」

  「她家是開武館的。」

  護士不敢打包票說一定不行,但真的夠嗆,「這個還要看這次手術結果以及日後的恢復情況。」

  護士離開了。

  薄野走到長椅邊坐下,他手上、身上向慈的血早已乾涸,緊繃著皮膚,散發著腥味,令人想要擺脫。

  其實薄野並不怎麼關心向慈以後的事,他把她送來醫院,救了她一命,之前的恩情算是徹底還清了。

  可脖頸處被扼住的憋窒感,怎麼也消不去,就好像……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徹底離他遠去了。

  *

  下午六點多,這一年的最後一個夜晚終於降臨。

  應珣的別墅里,阮凝初的母親總算忙完,驅趕走在廚房打下手的小情侶,將最後一道菜端上了年夜飯的飯桌。

  三人在一派喜慶的紅色中,舉起酒杯。

  「希望你們兩個在今後的日子裡,能夠相互扶持、相互理解尊重,共同進步。」

  阮凝初的母親滿面慈祥看著眼前兩個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她的女兒、未來的女婿,覺得此生在這一刻到達了圓滿。

  阮凝初觸及母親的眼神,瞄了眼自己的心上人,嬌羞一笑,低頭咽下酒水。

  她身邊,應珣抿酒後再次舉起酒杯,「新一年,希望阿姨您身體健康,小阮學業研究順利,早日學有所成,一切順心。」

  也希望她,稚寧,之後的每一年都健康、快樂。

  希望她早日脫離他的傷害,找到真正愛她的男人。

  一輩子無憂無慮。

  應珣仰頭一杯酒飲盡,辛辣的液體刺激著口腔,微澀又透些苦,不及心裡十之一二。

  應珣知道,忘掉他對稚寧來說必定是一個痛苦而艱難漫長的過程,正如他也放不下她。

  但總有一天,她能徹底忘了他。

  她很好,身邊一定會有其他人能發現她的閃光點,取代他,給她幸福。

  他也會……努力忘記她。

  飯後,借著放煙花,應珣和阮凝初來到了院子。

  半下午時,鄭憑的人突然全部撤離,沒有發起進攻,毫無徵兆理由。

  這多少有些蹊蹺,但也許是鄭憑認清自己的處境和實力了呢?

  沒人不希望危機順利解除,大過年的,應珣實在不想弄得到處是血。

  有些事容後處理並無不可。

  鞭炮聲時而響起,空氣中瀰漫著硝煙的味道。

  抬頭,天上的星星無比閃耀。

  應珣想起稚寧曾經說的話,她說其中一顆是他的母親。

  因為她的話,他漸漸不再懼怕黑暗,因為身處其中能看到他思念的人。

  騙小孩的說辭,應珣本不會相信,但因為是她說的,他就會奉為真言。

  這一年,他終於替母親報了仇,鄭曼和鄭家總算倒台,傷害過他母親的每一個人,餘生都將活在恐怖的陰影折磨之中。

  可應珣卻感受不到想要的喜悅,心裡空洞一片。

  大概因為這次的勝利,他犧牲了太多,也傷害了太多無辜的人。

  「應珣,你來點吧!」

  石子路上,阮凝初擺好一排排煙花,拿著打火機叫他。

  「好。」

  應珣換上微笑走過去。

  五顏六色的巨大煙花在高空炸開,閃爍的火光照亮了別墅的各個角落,恍若白晝降臨,卻驅不散應珣心中的陰翳。

  他想起來,他還沒和稚寧一起放過煙花。

  身畔,阮凝初與他並肩而立,安靜抬頭欣賞著稍縱即逝的美景。

  如果是稚寧,大概會很鬧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