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瑤突然有點心虛,她連忙轉移話題道:「這世界居然這麼多穿越者,加我一起已經出現三個人了……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其他人。」
見肖瑤接受了葉蓮衣的說辭,葉蓮衣總算鬆了一口氣。
葉蓮衣和肖瑤是因為老鄉情而結緣,若肖瑤得知宋依依才是她老鄉,她或許會倒戈到宋依依那一方。
哪怕她知道肖瑤是個好人,這樣的事情也許永遠都不會發生……可秘密,只有誰都不知道才是秘密,葉蓮衣不願意賭這可能。
*
葉驚蟄孤身一人,行走在茫茫雪原之上。
他目光空洞,喃喃念道:「謊言,全都騙本尊的謊言。」
姐姐是創建三生界的葉拂,她一人便庇佑了無數生靈;她也是太虛宗的謝拂衣,四海八荒無人能及的劍修。
葉驚蟄絕不肯相信,她已經隕落……
可他臉頰上那朵苦情花,愈發艷麗地綻放。毒素正在侵蝕他的半邊臉頰,令他臉頰開始腐爛。
葉驚蟄望著遠處白茫茫的一片,記憶中,母親因憤怒而扭曲的面容,卻是如此清晰——她厲聲喝道:「賤奴!你根本就不配活著!」
那時,他尚不是如今的勿生魔尊,而只是一個名為「賤奴」的孩子。
每當他受到母親荊條鞭笞時,他總會咬緊牙關,不敢出聲,若是有任何聲響,都只會招致更猛烈的懲罰。
世人常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可對於葉驚蟄來說,這份愛卻始終遙不可及。
他曾詢問過母親,他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何要對他如此殘忍?
得到的回答只有一個:「你生來便是錯的。」
「那你可以不要生我!」被打得疼痛難忍時,他也試過反抗。
而回應他的,則是一個響亮的耳光,以及母親那雙紅得幾乎要滴出血的眼睛。
「你以為我想生你嗎!」
母親嘶吼著,瘋狂地揪扯著他的頭皮。
「賤奴!都是你的錯!是你毀了我的一生!」
如今的葉驚蟄回想起來,已經不覺得痛苦了。他甚至能夠理解她、同情她,因為她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子。
葉驚蟄的母親名叫烏蘭,本是北方疾風族首領,最受寵愛的小女兒。
她們的部族以獵鷹為信仰,無論男女皆身跨駿馬,手托兇猛的獵鷹,享受著草原的自由榮耀。
在那個部落里,烏蘭擁有呵護她的兄長、疼愛她的父母,以及青梅竹馬的戀人。
然而,魔域的突然入侵,使得一切瞬間化為烏有。
烏蘭親眼目睹了父親和兄弟慘死,她的母親和姐姐淪為魔兵的玩物,而她自己……成為前任魔尊焚天,滋陰采陽的爐鼎。
葉驚蟄聽說,母親曾試圖流產許多次,但她的這些舉動被焚天魔尊察覺。焚天魔尊不允許一個玩物,隨意剝奪自己的血脈,因此葉驚蟄得以出生。
在那個暗無天日的魔域中,草原上最自由的烏蘭小公主早已死去,活下來是一個充滿扭曲恨意的靈魂。
後來,葉驚蟄撿到一隻受傷的小鷹,他在私下為它療傷,期待著小鷹能展翅高飛。
每次葉驚蟄不管感到多疼多冷,只有能夠等到第二日的太陽升起,他冰冷的身體又能一點點回暖。
這隻小鷹有一縷金色的羽毛,所以他給小鷹起名為「小太陽」,他認為這是世上最美好的名字。
然而,烏蘭發現了這一切。她當著葉驚蟄的面,將即將展翅的小太陽活活掐死。
葉驚蟄怔怔地看著小太陽僵硬的屍體,母親的聲音在耳邊迴蕩:「賤奴!你這骯髒的魔頭血脈,不配擁有疾風族的獵鷹!」
那天,烏蘭她神情癲狂,為他灌下毒藥,口中念叨著:「你不該存在於這個世上,你不配體會到世上的任何溫暖……」
後來葉驚蟄才知道,那毒叫苦情毒。中毒者只要動了情,毒素便會迅速蔓延,侵蝕他的血脈,腐蝕他的肉身。
親情、友情、愛情……所有溫暖的情感,對他而言全成為奢望。
當葉驚蟄踏入風煙渡小鎮,此刻夜幕低垂。他隱匿於黑暗之中,如同夜色的一部分,悄無聲息地靠近葉蓮衣的居所。
他來到窗前,透過朦朧的窗紙,看到了葉蓮衣小小的剪影。
他伸出手,想要觸摸那道影子,但隨即又收回了手。
葉驚蟄沉默地站在黑暗中,宛如一尊靜默的石像。他臉頰上的肌膚正逐漸腐爛,對此他毫不在意。
他在黑暗中站了很久,等到葉蓮衣房中的燈熄滅了,她似乎睡著了。這時,他才偷偷潛入了她的房間。
葉驚蟄藏身於黑暗之中,注視著床上熟睡的葉蓮衣,聆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嘴角不經意地勾勒出一抹的笑意。
夢鄉中的葉蓮衣,四仰八叉地踢開了被子。葉驚蟄俯身拾起被子,輕柔地重新蓋在她的身上。
那一刻,葉驚蟄仿佛重獲新生。屋外大雪紛飛,小屋內卻溫暖如春。
他貪戀般地看著小蓮衣,就像是孤獨的旅人,在無盡的黑暗中,迎來了自己的朝陽。
他是因葉拂而生,若無葉拂,便無他葉驚蟄。
而今,他又是因葉蓮衣而活,因為有了小蓮衣,方覺得苦寒的人生,多了一絲甜。
葉驚蟄站在葉蓮衣的床頭,靜靜看了她一夜。
直至東方破曉,天際泛起了魚肚白,他才悄然返回魔營駐紮地。
*
葉蓮衣最近覺得很奇怪,以前她總會踢翻被子。可如今最近每次醒來,被子都會好好地蓋在自己身上。
這讓葉蓮衣覺得自己成長了不少,至少在這個方面,她認為自己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
關於葉蓮衣會短暫長大,又變回來的情況。接下來的幾日,她和肖瑤兩人重新實驗了一番。
起初,葉蓮衣只能保持成年形態一刻鐘,但隨著她不懈修煉,她發現自己能夠維持成人狀態的時間,延長到了一炷香的功夫。
肖瑤為她感到高興,她說:「小蓮衣,你化形的時間,果然和你的修為有關係!或許以後,你能一直維持成人形態了。」
葉蓮衣點了點頭,她突然想起一樁事,問道:「瑤瑤姐,你這麼頻繁地來這裡,不怕被我師尊發現嗎?」
肖瑤輕笑道:「尊上他正忙著鎮壓妖族呢,妖族對剛失的那座小城心有不甘,屢次三番挑釁,尊上正忙得焦頭爛額呢。」
聽到肖瑤這麼說,葉蓮衣鬆了一口氣:「那就好……他不來找我,想不起來我,真是太好了。」
她一點都不想再見到葉驚蟄了,更不需要什麼葉驚蟄這假師尊了!葉驚蟄忙到把她忘了,她實在是太高興了!
葉蓮衣心中盤算,她馬上就要恢復謝拂衣的真身,自然要與這魔頭一刀兩斷。
肖瑤望著嘴上說著高興,臉色卻很陰沉的葉蓮衣,她覺得小丫頭似乎有點……口是心非?
*
南山影緊緊盯著葉驚蟄,他發現葉驚蟄已經連續十多天戴著面具了。
葉驚蟄出戰時一向習慣戴面具,因此南山影起初並未放在心上。但是十多天過去了,他竟然沒有一次機會看到葉驚蟄的真容。
對方似乎整天忙於軍事事務,甚至把他的乖徒弟小蓮衣都拋之腦後。
即便南山影再怎麼遲鈍,他也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趁著葉驚蟄低頭批閱奏章的機會,南山影突然出手。
葉驚蟄微微分神,南山影便迅速摘下了他的黃金面具:「本君倒要看看,你整天戴著這面具……」
南山影的話語戛然而止,他愣住了。
他看到葉驚蟄的半張臉,已經開始腐爛壞死,露出了森森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