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泱睫毛輕顫,秀麗的容顏上染上幾分無措。
她抿了抿唇,「我沒有想嫁人……」
嫁人有什麼好呢?
即便是生身父親、嫡親舅舅都不會對她百般呵護,難道還能指望一個外人疼她、寵她麼?
曲泱從未考慮過嫁娶的事。
所以,她也下意識牴觸、不想計較姬無相時不時的無禮之舉。
她泥濘的人生已經就這樣了,哥哥待她好,只要哥哥能高興些,她便也可以不計較什麼聲名清閨。
姬無相手背上青筋漸起,他看懂了曲泱眼中的落寞。
眼底心底都溢上心疼,他把程輝扔在一旁,沉著臉上前去攥曲泱的手。
拉上之後,一言不發地往府外走。
沈確直接把人攔下,「你要帶她去哪?」
姬無相眼底的戾氣尚未平息,一掌就直接打在沈確胸前,逼得他生生後退數步,嘴角出血。
「大人!學士!」
其他京兆府帶來的官兵上前把曲泱和姬無相直接圍了起來。
沈確被扶起後,終於換上幾分妥協的語氣:
「這次刺殺,我會以長公主府毫無守備,一些混跡京中的乞兒生了貪心,這才衝進府里掠奪結案。」
「曲泱,陛下賜婚是莫大的福分,你避無可避。」
說著,他清了清衣袖,端正行禮:「沈某在此,遙祝郡主……」
不等他祝完,銀環蛇便收到示意,上前咬斷了沈確的右手尾指。
沈確面色倏然一白,痛感襲來,他卻是還要存留幾分理智。
而阿崖也在看到官兵圍住曲泱的時候,蠍尾針懸空,鋒利的頂端威脅著敢靠近的那些人。
誰也不能欺負泱泱!
姬無相眼底殺意已經凝成實質,微偏著頭,觀察著沈確的脖頸能削到多薄。
扒皮,抽筋,不割傷血管,而是用針一下一下穿孔縫麻線。
眼珠泡鹽泡酒後再重新安回去,保管他疼得日夜不能眠,求生無門,求死不得!
折磨人的招式,姬無相從不缺。
他的眼尾已經染上猩紅,癲狂與戾殺都要溢出。
離姬無相最近的曲泱瞬間知道,他發病了。
「哥哥,別生氣。」
「他們的命有人取,血會弄髒你腕間的鈴鐺……」
她忙低下頭,啃咬住姬無相的手腕,試圖用疼喚回他的理智。
姬無相眼底鬱氣瀰漫,在意的卻是旁的。
【鈴鐺弄髒,換了就是。】
【可蠱娃娃,只有一個……】
【不能弄髒了。】
他把曲泱的手和臉擦乾淨,像是已經有血染到曲泱身上了。
因為眼眶的紅,他好似看什麼東西都是紅的。
他用力地擦,卻又不捨得在曲泱臉上留下紅痕。
煩躁在心中升起,曲泱被他按在了身後。
「等殺了人,要洗。」
姬無相自言自語說著,隨後便一步步朝著那些官兵走去。
他隨意抽出了對方的劍,手一抬,便是血流如注。
其他官兵嚇得連連後退,卻又聽著命令,不敢逃去。
沈確目眥欲裂:「曲泱!他殺人,你也脫不了干係!」
「別再執迷不悟了!」
曲泱此刻也急。
她不想姬無相染上京城的麻煩。
但怎麼才能喚醒他呢?
曲泱著急地想找跟姬無相有血脈相通的裴棄。
但裴棄被姬無相的戾氣影響,此刻也是紅溫,難以控制手中的短劍。
曲泱咬了咬牙,「小銀環,咬他!」
事出從急。
銀環扭著身軀,整條蛇興奮地不行。
「報仇啦報仇啦!小蛇爺爺再也不用當鞭子啦!」
它控制著自己的毒液,只注了細微。
卻還沒靠近,就被姬無相的內力震飛。
沒等曲泱關心,身旁的人身子就瞬間一軟。
阿崖在身後舉著前肢,高興地歡呼:「嘻嘻!」
姬無相身上可是有它的蠱王血,身為蠱王,自然能操縱毒素。
曲泱鬆了口氣。
但她要面臨的,不止是姬無相的發病。
「把人抓起來,關到京兆府!」
程輝被攙扶著走到沈確身邊,還不忘把那兩張答卷撿了起來。
他咬牙,連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這等怪人,若是不嚴加控制,京城還不亂了天?!」
「曲泱,你幹的好事!」
一條巨蟒,一隻龐大毒蠍。
甚至還有個控制不住的瘋子男人!
「他不是怪人。」
曲泱維護道,「若不是你們刺激,今日誰也不會受傷!」
「那你能保證明日、後日他不會發瘋出去傷了別人嗎?」程輝氣呼呼道。
「他從不亂傷人!」
不管是苗疆還是京城,姬無相傷的那些都是率先對他不敬、率先為難他的人。
曲泱從不認為他有錯。
此刻,也不允許旁人指責。
她嘴唇蠕動,細碎的獸語一股股傳喚著其他蠱蟲,加之阿崖氣息的震懾。
只瞬間,長公主府凡是有空隙的地方,便都站滿了蟲子。
它們亮著利牙和尖刺,隨時準備著攻擊。
一人御萬蠱,神佛擋台前!
這是苗疆的本領,同樣也是他們的傲骨。
程輝臉色一變。
他聽說過苗疆蠱術,但沒想到曲泱竟然會用!
苗疆不是從不外傳嗎?!
這件事,陛下他知道嗎?
「只兩月功夫,你就學會了苗疆蠱術?」沈確錯愕。
曲泱還有這等天賦?
若是早日發現,利國己用,她前十四年何至於過得那樣慘?
陛下要是知道了,必然會悉心培養,為日後侵占苗疆做打算!
沈確眼底終於帶了幾分欣慰,「這件事你做的不錯。」
「陛下定然會龍顏大悅,為你賜下嘉獎,說不定還要為你添妝……」
「誰稀罕?」
曲泱冷嗤。
她若真有出嫁那一日,自有苗疆的朋友為她歡喜。
「沈確,別再用你骯髒的心思揣摩旁人。」
「你自詡清風霽月,可知心底的陰險也傳給了你的學生?」
「先看看你手上那兩份答卷吧!」
趁沈確打開查看的功夫,曲泱揚聲,把聞人淵最後的一層遮羞布也扒了下來:
「堂堂太子,成績作假,日日只會欺弄頑劣。」
「陛下把國之儲君交到你沈學士的手上,你就是這麼教的嗎?!」
手上的那份答卷不是作假。
太子的字,他認識。
沈確像是受了重擊,踉蹌後退兩步。
他此刻只覺得斷指之痛,也比不上一生清名盡毀。
再抬眼時,沈確的眼底也帶了幾分難以置信:
「怎會……」
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