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房門開了。
王一洋眼圈微黑,疲憊的走出門,看到爺爺王心龍已經在院子裡站著開始練功了。
王心龍練的是一門名叫月空拳的拳術,看起來步伐和拳法配合起來,虎虎生風,很是厲害。
王一洋看過很多遍,總是會感覺,在練拳中,爺爺的拳頭一直從出乎意料的角度打出。
無論看多少次,他都感覺出乎意料防不勝防。
一套拳路打下來,爺爺長長吐了口白氣,接過一旁保姆送上來的干毛巾,擦了擦汗。
「怎麼樣?要不要來一套,活動活動筋骨?」
「不來,對這個沒興趣。」王一洋笑了笑,搖頭。
「那你可惜了,氣血旺盛,才能精神百倍,做任何事情都能遊刃有餘。在關鍵場合,更能氣壓所有人,掌握主動權。」王心龍嗓門極大,說起話來甚至能讓整個院子都隱隱回音。
「師傅說得是,精氣神乃人之本,精氣可以用來物理改造外界。
而神,可以用來影響他人,各有妙用。」鍾蠶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院子一側,神色平靜,緩緩出聲。
王一洋看了眼他,心頭依舊略微有些發毛。
「鍾蠶哥說得是。」他點頭附和了句。
鍾蠶眼神越過王一洋,似乎看向更遠的地方,目光有些空虛。
「但凡是格殺,終歸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無論再懸殊的戰鬥,都有可能對自身產生傷損。所以我一直追求,不戰而屈人之兵。」
「不戰而勝?」王一洋若有所思。
「不錯。兵法上的以陽正大勢,碾壓獲勝,我不會。那是對天地自然的運用。」鍾蠶平靜道。「那也不是我的追求。」
「那你的追求是?」王一洋來了點好奇,順勢問。
「我所追求的,是以神克敵,使敵恐懼而心神自破,再以」鍾蠶話說一半,便被王心龍低喝一聲打斷。
「夠了!」
王心龍一聲呵斥,整個院子裡都嗡嗡作響,一旁的保姆也是面色一白,渾身抖了下,差點把手裡的毛巾也掉到地上。
「你還沒放棄那種邪道??!」王心龍厲然盯著鍾蠶,強壯的身軀如同巨熊,隱隱散出悍然壓抑的氣勢。
王一洋在一旁也看出了不對。
鍾蠶的武道似乎和爺爺產生了不小的分歧。
鍾蠶沒再開口,之後足足十多分鐘,他都緊閉話語,一聲不吭。
他不說話了。
倒是王一洋和稍微緩過氣的爺爺扯過話題,聊起其他事,但不時的他總會看一眼鍾蠶。
這個和爺爺王心龍相處了這麼多年的大師兄,心裡到底想著什麼,恐怕除開他自己外,沒人知道。
早鍛鍊完,武館裡陸陸續續的來了其他弟子。
弟子中有男有女,年紀大多都在三十以上。其中不少都是自己在外面開了其他培訓機構。
再回這裡來,也不過是因為對老爺子王心龍的尊敬,和以前的習慣。
而且這麼多師兄師弟,師姐師妹,聚在一起,本身也是一場不小的人脈圈。
人數多了,王一洋大多都不認識,也就不那麼有機會和老爺子說話。
鍾蠶也開始忙碌起來,不少人扯著他聊起格鬥方面的東西。
他被人扯住,似乎也不怎麼關注這邊了,這讓王一洋心頭大大鬆了口氣。
看到人數不少,他索性去了武館外面,右邊的小河邊散步。
從很小時候,他就喜歡一個人到這條河邊散步,撿石頭打水漂。
後來大了點,害怕被人看到,說打水漂幼稚,他就只是單純的散步。
再大了點,王一洋則變成了單獨看河面上反射的波紋。
不同方向的波紋,就像兩個國家打仗一樣,誰強誰弱。
他會悄悄在心頭猜一次,然後看結果。
如果自己猜的一方被打敗了,他不服氣之下,還會用腳踢幾塊石頭下水,激盪起更大的波紋參戰。
「你一個人在這兒做什麼?」忽然一個聲音在王一洋身後冷不丁響起。
他原本鬆弛的身體猛地一下緊繃,緩緩轉過身。
站在他背後的赫然正是大師兄鍾蠶。
鍾蠶身上隱隱帶著酒氣,面色平靜,雙手自然下垂,看起來就像是一樣來散步。
王一洋心頭輾轉了下,面色不變。
「吃過飯了來散步,小時候我就喜歡一個人來這裡。」
「你喜歡安靜?」鍾蠶走到王一洋身邊,同樣用腳踢了一塊石頭進水裡。
「還行吧,只是偶爾想要靜一靜。」王一洋儘量讓自己表情自然一些。但隨著對方的靠近,他身上不可避免的慢慢泛起一絲雞皮疙瘩。
他的視線已經瞄到了鍾蠶右手緩緩舒展的五指。
「你什麼時候走?我送送你。」鍾蠶緩緩道。
「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能行。」王一洋笑了笑,「對了,你之前說,你想要追求的不戰而勝,到底是什麼?後面沒說完就被爺爺打斷了,難不成有什麼問題?」
他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上去毫不知情,十分自然。
這很不容易,但他好歹也是死過一次的人,其實對死亡,他本身並不看得很重。
他害怕的是自己死了也還是救不了爺爺。而現在是個機會,一個近距離了解鍾蠶的機會。
他到底為什麼要下手?為什麼要不顧那麼多年的情誼滿門殺絕?他背後到底還有什麼東西?
鍾蠶吐了口氣,有些奇異的看了看王一洋。
「你知道,生物本身是有恐懼僵直的麼?」
「恐懼僵直?」
「是的,生物學上,把這種現象叫做求生本能之一。
當生物面對絕對無法戰勝的強敵時,就可能出現完全僵直現象。這樣一來,強敵或許會看在生物放棄抵抗,一動不動沒有敵意的情況下,放棄獵殺,從而獲得存活。」
鍾蠶說話時,語氣從容,聲調緩和,就像是真的在和王一洋閒聊。
「我在追求的,就是在廝殺之前,就讓人產生對我的恐懼,從而產生僵直。
可惜,師傅不贊同我的目標。他認為我走上了歪路。可連續三次對外比武賽事上,我都拿到了遠超以前的成績。可他依舊不認同我。」
王一洋又看到了他手指微微有些顫抖。
「為什麼?這不是效果很好麼?」他問。
「就因為我下手稍微重了點。」鍾蠶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可這是形成恐懼的必經之路,格鬥廝殺的本質,就是要踐踏同類的血肉,走上至高無上的進化之路!」
「我不這樣認為。」王一洋忍不住反駁。他話剛出口,便看到鍾蠶手掌一顫,根根血管青筋微微凸起,一股難以形容的壓抑頓時間從對方身上蒸騰而起。
王一洋心頭一跳,強壓下心裡的威脅感。
他知道自己隨時可能被面前的鐘蠶一拳打死。
但這是最容易接觸鍾蠶內心真實想法的時候,為了調查內情,他不想放棄。
「單純的暴力血腥,或許能產生恐懼,但那只能讓圍觀的小部分人恐慌,在大面積範圍上,還是沒用。
所以你的目標,只是小眾之路。」
鍾蠶原本都已經打算直接動手,殺了面前的王一洋,然後回去再幹掉那個老傢伙,一了百了。
他正打算動手,沒想到王一洋居然冒出了這麼一番話。
原本他跟過來,就是為了幹掉王一洋,可現在,他忽然有了點興趣,想聽聽這小子有什麼高見了。
「那你來說,我應該怎麼做?」他眯眼問。
王一洋思路急轉,面色依舊不動,平靜而自然。
他能夠感覺到身上的那股明顯得威脅感已經迅速消失。很顯然對方暫時放棄了殺他的意思。
「很簡單。」他輕聲道。「如果你有足夠的氣度,那就去做一些常人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大事。傳播你的聲名。
不戰而勝,並不是只有恐懼能達到這個效果。只要是強名,其實都可以。」
「不一樣。」鍾蠶搖頭。「強名頂多只能帶來壓迫感。」
「你沒試過,又怎麼知道不行?」王一洋反問。
鍾蠶沉默下來,似乎在思索這個問題答案。
「你好好想想,我先回去休息了。」王一洋心頭捏了一把汗,裝作無事的轉身朝武館走。
他抬起腳,一步,兩步,三步。
「你當時為什麼不學武?」忽然鍾蠶的聲音從他背後飄來。
王一洋停下腳步。
「因為時代,時代不同了啊。」
他若無其事的再度抬腳離開,這一次鍾蠶卻是沒叫住他。
一步步,王一洋慢慢走遠,但背心的冷汗幾乎快把內衣濕透。
一直走到武館側門門口,他伸手抓住門柱,抬腳踩上台階,那一瞬間的腳踏實地感,才讓他心頭安定下來。
看著面前的側門,王一洋心頭正要長吁一口氣。伸手拉開木門。
忽然他視線微微感覺有點花。
視野的右下角,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了一行小字,極其精緻規整的小字。
那字跡不是他認識的任何一種文字,但莫名奇妙的,他居然能看懂意思??
「什麼鬼??!昨晚沒睡好眼花了??」
王一洋若無其事的拉開門,走進去,反手關上木門,然後才站在陰涼處,仔細去看右下角視野的字跡。
這次他認出了其中的意思。
『資料庫缺失,正自行搜索修復中,請稍後。』
王一洋心頭一跳,難不成又是幻覺?他心頭隱隱感覺自己不正常起來。
沒等他反應過來,那行字跡往上一跳,如同程式設計師編程一樣,下方又多出一行小字。
『隨機搜索完成,時空構架完成,系統核心重啟中。』
緊接著一行行的小字不斷跳出來。
『核心啟動完成。』
『印記註冊中』
『註冊完成。』
『像數理重構開始。』
『你的等級為——黃銅。可隨即生成黃銅級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