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逛廟會

  「你就是小老虎啊。」唐蓉自來熟般對朱寅笑道,「還真是小大人一般,年幼老成,有志不在年高。」

  嘴裡調侃著,又認認真真的道個萬福。

  「小生此廂有禮。」朱寅也叉手作揖,肅立道左。

  然後唐蓉再次回禮,這次不是萬福,而是作揖了。

  古人不管男女老幼、貧富貴賤,都極其知禮。哪怕是販夫走卒也不免俗,路上遇見熟人,也必然道邊敘禮。

  接著,唐蓉又和寧採薇見禮。

  雙方的護衛,則是不遠不近的守著。

  朱寅察言觀色,覺得若說莊姝是人小鬼大,那這唐蓉就是皮裡陽秋。

  經過莊姝介紹,才知道這唐蓉居然是唐順之的孫女!

  史書記載,唐順之也是常州人,和常州莊氏聯姻。

  既然兩家是親戚,又都是常州巨族,那莊姝和唐蓉肯定就是手帕交了。

  此時此刻,武定橋頭俏立著三道清稚美麗的身影,引得過橋的大量行人,不禁一起注目。

  唐蓉頭簪一朵白菊,芙蓉為面秋水為神,眉若新月晴如點漆,粉腮一對酒窩,笑暈生。況那笑容帶著一絲憊懶,卻文不似輕慢。

  她芳齡未滿十二,不到豆蔻之年,已如水中搖曳的蓮蕾,風姿楚楚了。

  莊姝紅絛綰髮,一身蘇繡水田月華裙燦若雲霞。她身形嬌柔,姿容清絕,朱唇花瓣一般,襯映的雪白的瓜子臉,更是般般入畫。

  她沒有表姐的酒窩,卻有表姐所無的美人溝。就是這道恰到好處的美人溝,

  讓她柔媚的氣質,又帶著三分颯氣。

  寧採薇穿著月白色素緞百褶裙,亭亭如立,荷葉輕舉。一張標誌的鵝蛋臉,

  膚如凝脂。

  蛾眉春山橫,星眸秋水清。氣質華貴,神情散朗,當真是天生麗質,完美無段。

  她沒有唐蓉的酒窩,也沒有莊姝的美人溝,卻有一對梨渦。

  那嘴角的一對梨渦,一笑一之間若隱若現,丹青難畫。

  她雖只是十歲稚女,卻有股唐、莊二女所沒有的氣勢。言笑晏晏、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種說不出的清貴。

  唐蓉和莊姝明明都是大家千金,可是在她面前,居然有點像是丫鬟侍女了。

  這種感覺不是錯覺,而是真實存在。

  唐蓉和莊姝很快就意識到了。

  她們的氣勢,居然被寧大腳壓了下去!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年紀相仿的女孩子中,她們向來是拿捏的死死的。

  兩人頓時有點不好了。

  「稚虎,我們要先去錢桌換點銅錢,去了廟會要用的。」

  莊姝笑盈盈的說道,指指馬路對面的一個錢桌攤子。

  那錢桌就是十字路口,露天擺著兩張桌案,坐著兩個人,打著一桿招牌旗幡,寫著「林家錢桌、童叟無欺」。

  其實就是路邊攤販,只是做的兌換生意,不賣貨。

  朱寅知道,錢桌就是兌換金、銀、錢、寶鈔、度等貨幣的小錢莊。

  明朝金融,主要是放貸、典當、兌換三大類業務。

  兌換行業,規模最大的叫錢莊,其次叫錢鋪、錢店、錢桌。

  還有的叫銀行,但這種銀行不貸款,更不吸儲,只兌出白銀。

  眾人當下一起走向那錢桌,打算兌換一些銅錢去逛廟會。

  千萬別小看了錢桌,輕視其沒有店面,只是擺攤。

  能做錢桌生意的人,雖然小本經營,可背後一定有點勢力。不然肯定干不

  那林家錢桌的兩人,眼見來了客人,立刻一起站起來拱手道:

  「中秋佳節,小公子小娘子闔家圓滿啊。』

  「請問是兌換什麽?本桌可兌五十兩以下的銅錢、黃金、寶鈔,度也收。

  說完,他就摸摸桌案上的子,「童叟無欺。」」

  「唉呀,我可兌不了那許多。」莊姝微微一笑,從精緻的荷包中取出塊一錢重的碎銀子,「就兌一吊銅錢吧,但要好錢。」

  「好嘞!」桌主熟練的用子稱了銀子,取出一吊嶄新的萬曆通寶。

  「小娘子,這錢好吧?萬曆十三年的當二新錢!賞賜最是體面。」」

  「不是好錢,也不敢只兌你一百文吶。」

  莊姝看都不看,就將五十枚銅錢揣進荷包。

  唐蓉也取出顆一錢的碎銀,「我也兌一吊錢。但我要六十個小錢,二十個當二錢。」

  桌主唱個喏,拿起碎銀子卻是神色一變。

  他將銀子放在子上一打,然後放在嘴裡一咬,搖頭道:

  「抱歉啊小娘子,能否換一錢?這一錢銀子是赤腳汞銀,連七程餅、摻銅餅都不是,還不如死魚白。小人要是收了,那就虧了。」』

  「啊?」唐蓉蛾眉一皺,「假的?」

  桌主點頭,拱拱手道:「小的見小娘子氣度貴重,必是大家千金,豈能用假?定是哪個商家找零時,騙了你去。」

  「我想起來了!」唐容神色懊惱,「這是幾天前,我在填玉閣買了個玉扇墜,花了四兩六錢,店家找零四錢。』」

  她又取出另外三個一錢的碎銀子,「請幫我看看,都是假的嗎?』:

  桌主看了,搖頭道:「四錢碎銀子,都是赤腳汞銀。小娘子的話,小的自然信的。可也蹊蹺的很。」

  「按說,填玉閣是老字號了,打正德年起,填玉閣就開門賣玉器,口碑信譽向來很硬,為何會矇騙客人?」

  「莫非,填玉閣出了什麽事,店中夥計春江水暖鴨先知,就擅自用假銀騙客?」

  「小娘子啊,以小的所見,此事還是算了。找零一旦出店,對方完全可以不認啊。」

  「填玉閣是大店,信譽向來也硬,誰會相信你的話呢?』

  唐蓉聞言,十分鬱悶。

  她倒不是心疼四錢銀子,四兩都不心疼。她氣惱的是,被欺騙!

  而且居然被信譽良好的大店填玉閣騙了。

  真是豈有此理!

  莊姝見表姐身上是假銀子,立刻又取出一錢白銀,幫唐蓉兌換了一百文銅鈿。

  寧採薇聽到「填玉閣可能出了事」這句話,頓時心中一動。

  一家大店,老牌企業,信譽就是最大的軟資產。

  銀子都買不來。那是多年積累下來的口碑。

  出了這種事情,最起碼說明,填玉閣的管理突然鬆懈了,已經無法讓員工遵守制度。

  一家老牌企業的管理突然鬆懈,那一定是出了大事。

  這其中,有沒有商業機會呢?

  她之前掌管寧氏財團,做了很多成功的收購案,深知商機是多麽重要。

  只要把握好最佳商機,就能透過談判、擠兌、競牌等手段,以最小的代價,

  收購最好的資源。

  收購一成功,就是大賺了。

  很殘酷。但你不干,總有人干。

  朱寅聽到這裡,心中卻是想道:

  「明朝的貨幣制度太落後了,到時要統一貨幣,鑄造銀元,建立國家銀本位。用貨幣改革,來作為財稅改革的抓手。」

  至於商機什麽的,他根本就沒有考慮到。

  寧採薇當下取了三錢銀子,兌換了三百文。她和朱寅一人一百文,給了丁紅纓和梅赫各五十文。

  莊姝和唐蓉對視一眼,立刻知道寧採薇是個優待奴僕的人。

  無功而賞!

  呵呵,如此優待奴僕--未必是好事啊。

  她們不知道,朱寅和寧採薇從來沒有把丁紅纓等人當奴僕。

  兌換完銅錢,幾人重新登車,一前一後的往夫子廟而去。

  今日是中秋佳節,路邊店鋪都是張燈結彩,行人也都帶著喜色。

  如此祥和熱鬧,似乎前一段日子的大案戒嚴,已經恍如去年了。

  夫子廟就是孔廟。孔廟一般都是和學校在一起。

  東牌樓的南京夫子廟,正在應天府學和貢院旁邊。和府學只隔了一條貢院西街。

  而夫子廟的西邊,隔著一條四福巷,就緊鄰著大名鼎鼎的中山王府,也就是如今的魏國公府。

  所以,夫子廟是白天整個南京最熱鬧的商區。

  至於夜裡,當然是秦淮河了。

  馬車進出繁華寬大的東牌樓街,忽然唐蓉掀開香車的車簾,露出嬌俏可人的臉蛋,望著路邊門樓軒昂的一家氣派大店,冷哼道:

  「那就是填玉閣,真是無恥。』」

  寧採薇聽到她的聲音,趕緊也掀開車簾,看著填玉閣。

  的確是家上檔次的大店,門臉既古樸又大氣,不愧是南京有名的老字號。

  但究竟出了什麽事呢?

  「有什麽好看的?」朱寅搖搖頭,「就這混亂的貨幣體制,市場上充斥劣幣、假銀是必然的,受害者多了。越混亂,豪強越收益。說到底還是政治-—」

  「明朝百姓頭上其實還有一座大山,幣制錢法。」

  寧採薇也懶得解釋,她知道朱寅也不感興趣,這男人憂國憂民,心中都是軍國大事,蒼生福祉。

  他的核心就是家國天下的宏觀敘事,不關心這些也很正常。

  很快,馬車就來到了貢院西街。

  夫子廟到了。

  這還是入口,就已經遊人如織,馬車都無法進入。

  眾人只能在街口停下馬車,交了停車費,然後徒步進入。

  寧採薇低聲說道「這和後世的步行街和景區公園,有什麽分別?簡直一樣啊一進入步行街般的貢院西街,頓時好像步入繁華的盛世圖卷。

  男女老幼,熙熙攘攘,好多人啊。

  無論男女都是穿紅著綠、爭奇鬥豔。

  女子除了老款的繡裙、祈子、對襟衫、馬面裙之外,還有一些新款,比如水田衣,月華衣,霓裳裙。

  至於首飾,有的滿頭珠翠,有的環佩叮噹,少見沒有頭面的女子。

  她們的妝容更是各有千秋、令人目不暇接。無論濃妝艷抹,還是娥眉淡掃,

  大多絕不馬虎,哪怕是銀髮老婦。

  光是眉妝,朱寅能叫出的名字的就有小山眉、倒暈眉、煙涵眉、鴛鴦眉、垂珠眉。

  更多的是朱寅叫不出名稱的眉妝。

  至於面妝,朱寅認識的有銅錢妝、桃花妝、酒暈妝、飛霞妝-

  而且大多數年輕女子,都點花鈿。相比眉妝和面妝,花鈿的花樣更多。

  她們點的花鈿小如黃豆,大如銅錢。有點眉心,有點額頭,有點眼下,有點臉頰,甚至還點在手上和脖子。

  花鈿的形狀有花朵、雲紋、昆蟲、草葉、漢字-—-不一而足。

  甚至還有直接將花瓣和嫩葉貼在臉上的,自然野趣。

  然而更清奇的,是南京著名的魚鱗鈿了。

  朱寅居然發現,今日參加廟會的女子之中,起碼有兩三成,用了魚鱗鈿。

  原來,南京江面產一種魚,魚鱗銀中帶彩,十分璀璨。而且貼在臉上不易脫落。

  於是,魚鱗鈿就成為南京時尚,蔚然成風,爭相效仿。

  魚鱗貼在臉上美則美矣,但若問腥否,就只有她們自知。

  她們用的香料花粉也五花八門,留下的香風各自不同。還有的女子穿著燻過香的香衣,香氣襲人。

  就是街邊角落乞討的女弓,也衣裝乾淨整齊,要麽頭上簪花,要麽塗抹胭脂。

  「阿嚏一」幾個香衣飄飄的姐姐從身邊姍姍走過,朱寅不禁被燻得打了一個噴嚏,反而更精神了。

  「咯咯-—」幾個姐姐一起嫣然回首,看著被她們香氣燻到的陌生男童,團扇遮面,笑聲如鈴。

  這些女子因為大多是小腳,穿的也多是精緻美觀的繡花鞋。

  愛炫富的女子,還穿著綴著珍珠的珠履,盈盈走來腳下生輝。

  還有女子穿著叫「晚下」的高底鞋,嫋嫋婷婷的步態優美。

  也有女子腳踝帶著腳鈴,叮鈴脆響,悅耳動人。

  朱寅發現,周圍女子的步伐都很小,多是貓步和小步,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儀態閒適。

  她們腰間佩戴香囊、荷包,胸前掖著錦帕,手持團扇、宮扇,甚至抱著狸貓、白兔。

  相比她們,寧採薇等三個小姑娘因為年紀小,反而簡單多了。

  像丁紅纓這種帶刀的遊客-—-別說女子,就是男子都沒有。

  只有巡邏的巡捕和官兵,才會帶刀。

  所以丁紅纓邁著一雙大腳,挎著一把倭刀的俠女打扮,引得很多人好奇的看過來,神色探究,如看稀奇。

  搞得向來性子灑脫的丁紅纓都有點不自信了,她膽子本來很野,可是握著倭刀的手都出汗了。

  目光如刀啊。

  梅赫是女真人,雖然換了漢服,戴著帽子,可他背著弓箭,也足以引人注目了。

  哪裡來的土鱉啊?一看就像沒見過世面的山中獵人,來逛廟會還要攜弓帶箭

  笑死人了。

  相比花枝招展、美不勝收的女子,男子們也不多讓。

  朱寅只有三個字形容:競風流。

  男子大多穿靴子,也多是錦鍛為面、描金繡彩。

  很多人穿的還是官員才能穿的高筒靴,裡面有夾層,可以放置書信、紙筆,

  名帖等物。

  穿雲履、素履的反而少了。

  朱寅不禁有點感慨。

  國初律法森嚴,衣帽鞋履無不入法。商人顏鎖柱因為販賣靴子被斬首,家人流放雲南。

  現在市民都穿著華麗的靴子。可見人性是禁制不住的。

  男子們也有花敷粉的,打扮的何郎一般。

  佩戴香囊的十有七八,穿紅著綠也十有七八,手搖摺扇的十有二三,多是士人。手持拂塵的也不少見,多不是道士,還是士人。

  還有帶著假鬍鬚的,花花綠綠。

  還有男子頭上和靴子上扎著長長的紅色飄帶,走起來飛舞。

  和女子愛抱著狸貓奴、玉兔不同,有些男子卻是身後跟著小廝,帶著蟋蟀罐、籠子、鵪鶉籠子、鬥雞籠子。

  此處其實還在「步行街」,還沒有正式進入夫子廟呢。

  就這麽熱鬧了啊。

  但朱寅有個討厭的職業習慣。

  凡是人多的地方,他一定會觀察周圍有沒有消防設施、疏散通道、安全隱患、危險分子。

  於是朱寅爬上路邊的一座石燈台,站上去舉頭四望,

  西邊是夫子廟的高牆,倒是看不到什麽,只有高大巍峨的廟宇。可是東邊府學之內的高台上,卻有幾個人站在上面,俯瞰人群。

  那幾人穿著士子的瀾衫,可在朱寅看來,卻有點彆扭,

  讀書人的儒服有點不同,寬袍大袖,款式典雅,只有讀書人才能穿出那種氣質。

  可高台上的幾人穿著儒服,卻沒有那種書卷氣,很古怪的感覺。

  好像手沒地方放。

  他們的眼神,也不像是登高望遠的讀書人那樣瀟灑閒適,反而有點陰鬱。

  實際上,這幾人在別人看來沒什麽。

  可是在老牌間諜朱寅看來,卻足以引起他的注意了。

  他跳下燈台,一邊隨著人流往前走,一般看似無意的留意高台上的幾個儒生。

  直到快到夫子廟東大門時,他終於捕捉到一個細微的動作。

  高台上其中一個儒生,在轉身下台之際,習慣性的在胸口做了個劃十字的動作。

  認識這種動作的人極少。而且那人的動作並不明顯,

  可他萬萬沒想到,下面的街道人群之中,有個孩子捕捉到了自己神秘而細微的動作。

  朱寅心中一個咯瞪。

  這是地下教會的漏網之魚吧?

  他們要干什麽?報復?

  今天中秋,夫子廟可是人山人海啊。

  就算他們想報復,又能幹什麽?

  他們根本沒有武力。

  武力·—不對!

  武力為何就不能是火器?甚至火藥?

  朱寅聯想到這裡,頓時開始推理。

  假如他自己是耶穌會的狂熱分子,地下教會的漏網之魚,如果要報復南京當局,會怎麽做?

  製造恐怖事件,是最好的報復。

  一旦南京出了恐怖襲擊,死傷慘重,那麽從田義到海瑞,有一個算一個,全部要罷官下獄。

  整個參與大案的南京高層,都要換一遍!

  那麽最好的破壞方案,就是引爆夫子廟。

  就像幾十年之後,有人引爆王恭廠的火藥,製造天啟大爆炸一樣。

  後世研究,天啟大爆炸可能是耶穌會的策劃。雖然證據不足,但起碼不能排除耶穌會的可能。

  它有嫌疑。

  若是如此,那現在策劃夫子廟大爆炸呢?

  如果是他自己執行這個計劃,那麽最好的動手時間,就是中秋夜。

  現在是上午,人還不夠多。

  白天眾目,光天化日,也不方便動手。

  火藥從何而來,對他們而言其實很簡單。如何將火藥偷偷埋在夫子廟,也不是沒有辦法。

  技術和操縱上,完全可以實現的,不難。

  至於黑火藥的威力---如果火藥量足夠,在人流密集的地方也足以造成重大殺傷。

  王恭廠爆炸死傷慘重,就是因為那裡是火藥作坊,儲備了大量的火藥。但如果沒有人為引爆,也不能造成那種災難。

  當然,這一切都是朱寅的猜測和聯想。

  沒有證據和線索支援。

  可是對於情報人員來說,從來都是在推測和猜想中開展工作。等有了證據才動,那有屁用啊。

  任何可能發生的災難,都要有預防手段。

  寧願猜錯,不能大意!

  朱寅此時又發現,高台上疑似儒生的人,眼晴注視的方向,就在大成殿一帶那裡是夫子廟的核心建築群,晚上肯定是人最多的地方。

  朱寅想到這裡,那幾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又一起下了高台。

  不一時,高台上又上來幾個儒生。這一次,就像是真正的儒生了,神色姿態在朱寅看來,明顯和之前幾人不同。

  朱寅沒有把心中的猜測告訴寧採薇。畢竟這只是他的想像。

  就算他現在稟告官府示警,也只能打草驚蛇。

  沒有證據的事情。

  他只能暗自觀察那幾個可疑的儒生。他們一定會進來。

  他需要在大成殿附近觀察,藉著人流掩護,尋找埋葬炸藥的痕跡和線索。

  若是完全沒有線索,就是自己疑心生暗鬼,想多了。

  朱寅思索間,眾人就一起進入了夫子廟。

  首先就看到廣場外面的鬥戰區。

  有鬥蟋蟀,鬥雞、斗鶉,喝彩連連,很多人都在圍著下注。

  「斗這斗那,就是沒有鬥牛。」朱寅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中國古代本也鬥牛。每次鬥牛賽事,民間武士就自告奮勇徒手搏牛,一直延續到唐代,宋朝就絕跡了,明朝更是沒有。

  唐之後的漢人,和宋之前的漢人,好像換血了一般,不像是同族了。

  過了鬥戰區,一群人圍著一溜商販,正在用轉盤玩兒關撲。

  關撲類似賭博遊戲了。不但賭小商品,甚至賭田宅、奴婢、車馬、店面等。

  明初,明太祖曾經嚴禁關撲。如今這遊戲早就死灰復燃。

  但見商販面前是一個個大轉盤,上面的扇形區域中,放著各種小貨品。

  有糖糕、灌藕、瓷碗、螺鈿器物、打馬象棋、逍遙巾、手帕、香囊、香胰子、髮簪、剪刀、泥人,狼頭帽、銅鏡大件貨品也有,但東西不上轉盤。轉盤的扇形區域上,寫著各種大件貨品的名稱,以名代物。

  但見上面的名稱,有鼓凳、交椅、箱籠、門帘、炭爐、琵琶、琴瑟、豬崽兒、大鵝、羊羔—·

  商販飛快的轉動轉盤,花錢參加遊戲的顧客投壺一般投箭,投到哪個區域,

  就領取哪個區域內的貨品。

  這種情況下,靠的就是運氣,而不是技術。所以算是賭博。

  寧採薇興致勃勃的駐足觀看。她清顏如畫,氣度出塵,人群中十分引人注目。

  可等到看見她裙下的一雙六寸天足,眾人頓時目光異樣,神色惋惜。

  那些原本心思猥瑣的人,此時也倒了胃口一般,懶得再看寧採薇第二眼了。

  而周圍的女子們,卻是露出或多或少的自信之色,似乎在寧採薇面前高人一等似的。

  甚至有人從她身邊過,故意提起裙擺,露出一雙粽子般的小腳。

  好嘛,顯擺呢這是。

  寧採薇簡直哭笑不得。

  她也渾不在意,對朱寅說到:「要麽咱們也玩兒一下關撲?」」

  朱寅點點頭,當下寧採薇花了二十七個銅錢,買了三支投箭。

  投的當然是小貨品。

  「中!」寧採薇瞄準轉盤,一箭投出,卻從轉盤邊擦過。

  啥也沒有。

  寧採薇第二次想都沒有,直接投箭,射中了轉盤,這扇形區域裡的東西是一包灌藕。

  「哎呀小娘子!你好運氣!發財發財!」商販翹著大拇指,「祝賀祝賀!中秋圓滿!」

  說完他就笑容可掬的拿起那包灌藉,遞給寧採薇。

  「這可是蜜藕坊的灌藕,往往開店到中午,就賣光了。」』

  寧採薇接過這包大概一斤中的灌藕,塞到朱寅手裡,又投出第三箭。

  落空。

  三投只中一次。等於是花了二十七個銅錢,買了一斤蜜藕坊的灌藕。

  灌藕而已,最多值二十文錢吧。

  肯定是虧了。

  莊姝掩口笑道:「採薇你還喜歡關撲?呵呵。』

  唐蓉也是神色玩味的一笑。

  正在這時,忽然廣場更深處傳來一陣喝彩,隨即一個高亢洪亮的聲音道:

  「各位看官!上回咱們講到,那曹孟德和劉皇叔,煮酒論英雄,問天下誰是英雄!」

  「皇叔說了幾位人物,曹操都是不以為然。各位看官,可知曹操欲出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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