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寧大腳

  「哼。

  女嬰軟萌萌的嬌哼一聲,小臉上滿是得意。

  寧清塵雖然返嬰,可是她記憶還在,當然會比普通嬰兒更早說話、行走。

  當然,她的意識被嬰兒身軀影響,心態仍然很是幼化。

  此時,她偏著小腦袋,插著小手,小鳥睇人般看著朱寅。

  奶聲奶氣的說道:「我是空氣鴨?為何不誇我?」

  朱寅愣了一下,笑道:

  「能幹,清塵能說話能站立啦,是不是還想故意瞞著我們?」」

  「咯咯-—」嬰兒開心的笑起來,指著朱寅的豁口笑齒,「狗洞大開,你狗牙掉了鴨。』」

  這個狗頭姐夫,牙齒還沒有長齊。

  她一高興,就張開藕芽般的小胳膊,「臭姐夫,還不抱抱我。」

  朱寅只好上前,再次抱起她,抖了抖,「暖,寧董你又重了哦。我說—」」

  「你以前不是對我很兇嗎?逼我辭職,警告我不要吃軟飯。怎麽現在主動叫我姐夫了呢?」」

  寧清塵嬌哼一聲,奶凶奶凶的捏著小拳頭,「長大了不懂事,變小了才懂事,不行鴨?」

  當她知道朱寅是國家秘密警察,潛伏在姐姐身邊不是為了吃軟飯,才知道是小看了朱寅。

  回到古代以來,朱寅很多時候又當爹又當媽,一把屎一把尿,她都習慣朱寅的懷抱了。

  這個世界,她只有兩個親人,姐姐和朱寅。

  至於以前她對朱寅的無禮-—-不好意思,她太小,好像忘記了。

  之所以叫朱寅姐夫,也是幫鬼頭姐姐,攔住狗頭姐夫,避免狗頭姐夫被其他女子挖走。

  童養媳只是個名義,要幫鬼頭姐姐做實了。

  還真是親妹妹。

  「哈哈!」朱寅被逗樂了。

  變小了才懂事?長大了就不懂事了?

  他看著懷中奶香奶香、軟萌軟萌,粉糰子一般的可愛女嬰,真的很難聯絡起那個清冷如冰、目空下塵的寧二小姐。

  朱寅拍著「小姨子」的背,「嗯,是你懂事了。我和你姐姐還沒有謝你呢,

  要不是你,我們就救不了戚少保和海老爹了。」

  寧採薇伸手笑道:「妹妹,姐姐抱抱。你看,你都會說話走路了,怎麽還讓姐夫抱呢。」」

  「我才不要你。」寧清塵居然抱住朱寅的脖子,扭頭瞪著姐姐,「你都不是好餅。」」

  她至今還記得讀小學的時候,這個姐姐就像家霸一樣,變著法子「欺負」、

  「禍害」自己,比老師還嚴厲。

  一點也不溫柔。

  是這個家霸,大魔王,害死了自己養了兩年的蜘蛛寵物『華麗雨林』。

  夠了,我不要再讓大魔王插手我的童年。

  辦法就是,用狗頭姐夫牽制鬼頭姐姐,這樣就能自由自在,沒人管束自己了。

  寧採薇見嬰兒樹袋熊般吊著朱寅的脖子,哭笑不得,「我怎麽又不是好餅了?還不是為了你?」

  「沒有給你找奶媽?有餓著你?關外那陣子,怕你被耗子禍害,一夜起來看幾次。」

  她從朱寅懷裡摳出嬰兒,抱著自己的妹妹,神色既憐愛又委屈的繼續說道:

  「還是怪我管你太嚴?你也不想想,咱們寧家第三代,兄弟姐妹一大群,除了我們姐妹,還有成器的嗎?要麽花天酒地,驕奢淫逸。要麽平庸無能,志大才疏。」

  「我要是不管你,你也就那樣了,還能考上頂級醫學院,當個有用的人?」

  「媽媽只知賭錢,爸爸一堆女人。我不管你,還有誰管你?」」

  「我知道,寧家其實是你最心疼我。外面風傳朱寅居心回測想吃軟飯,可是沒人想開除朱寅,都等著我犯錯。」

  「你雖然誤解了朱寅,卻是第一個逼他辭職的。』」

  「嗚哇哇哇-—」寧清塵無法管控情緒,忍不住大哭,緊緊抱著姐姐的脖子,

  淚如泉湧。

  鬼頭姐姐,你太壞了。

  竟然對我打感情牌鴨。

  但你以為,這有用麽?

  嗚嗚嗚—·

  「好啦好啦。」寧採薇拍拍寧清塵的背。

  「別哭啦。咱們一家三口,在古代相依為命,抱團取暖,不也挺好?你不孤單,姐姐不孤單,小老虎也不孤單啊。」

  「現在你能說話啦,一家三口就更熱鬧了。』

  寧清塵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揪著姐姐的兩隻耳朵,使出吃奶的力氣往死里擰神特麽一家三口鴨。

  主要是-—-現在不擰,以後就擰不到,也不敢擰了。

  「哎呀,疼疼疼—-祖宗!」寧採薇牙痛似的吸著涼氣,「沒良心的小魔醫,

  謀殺親姐啊!姐耳朵被你掉了!」

  「小魔醫—-」寧清塵聽到這個久違的綽號,忽然又破涕為笑。

  她很小就想當醫生,起因是為了治好被姐姐害死的蜘蛛寵物。為此小學就愛看醫書。

  以至於她上醫科大學時,醫學理論已經達到教授水平。

  姐姐覺得她為了治好蜘蛛寵物才萌發學醫的理想,簡直不可理喻,太魔性了。

  就給她取了個小魔醫的外號。

  再次聽到這個討厭的綽號,寧清塵居然感到有點親切。

  可是她的兩隻小手,還是揪著寧採薇的耳朵,又哭又笑。

  「媽蛋-—」寧採薇看向朱寅,求助道:「小老虎!快將她抱走,你小姨子瘋了!」

  朱寅是懂得對付孩子的。他伸手呵嬰兒的癢,嬰兒又咯咯笑起來,兩隻討厭的小爪子終於鬆開。

  朱寅趁機把她接過來,然後在她的手還沒揪到自己耳朵之前,將她放在床上。

  寧採薇揉著一對元寶似的耳朵,嬌嗔道:

  「姐才十歲,就要養孩子,真是命數!你這小魔醫—」」

  寧清塵一個屁墩坐在床上,對著兩人奶凶奶凶的大喊:「我要吃奶!我餓了!我要趙阿姨!」

  「你們用完了我的藥,讓我長大當庸醫鴨!我要吃奶!』」

  寧採薇翻了一個白眼,這才多久,吃飽不到兩個小時,又要吃奶。

  真鬧人。

  她只能走出小樓,找到丁紅纓,讓丁紅纓去請顧家娘子趙嬋。

  不一會,趙嬋就來到大院。這秀才娘子扭著一對三寸金蓮,步態搖曳的走進小樓,銀鈴般的笑道:

  「這才一個時辰不見大姐兒,奴家倒是又想念了。」」

  說著道個萬福。

  朱寅和寧採薇也趕緊見禮,請秀才娘子坐了。

  寧清塵不再說話了,只是笑著伸開雙臂。

  趙嬋抱起嬰兒,在鼓凳上坐下,解開細絹繡裙,露出一片雪白,將奶嘴塞入嬰兒口中,搖晃著身子輕輕唱道:

  「雁北飛,人北望,拋閃明妃漢君王。小單于把盞呀剌剌唱。青草畔有收酪牛,黑河邊有扇尾羊,她只是思故鄉——」」

  她是秀才娘子,也是會識文斷字的書香女子。就是唱催眠曲,唱詞也很文。

  寧清塵看著笑容恬美,目光溫柔的趙嬋,不禁想起了關外苦寒之地的吉蘭媽媽。

  又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趙嬋見嬰兒滿是孺慕的看著自己,心不禁有點融化了,忍不住低頭親親她的小臉,笑道:

  「大姐兒長大了,一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呢。』」

  「奴家還沒有見過,像大姐兒這麽惹人憐愛的嬰兒。」」

  寧清塵明明只有一歲,卻被稱為「天姐兒」。

  很快,吃飽喝足的寧清塵就睡著了。

  趙嬋將嬰兒放在床上,蓋好小被子,放下錦帳。

  三人一起出了小樓,在前廳坐下。

  寧採薇親手給秀才娘子湖了一杯新買的宣城草魁,笑道:

  「勞煩顧家嫂嫂了。她就是饞了,一天要吃好幾次。」」

  雖然每月給二兩銀子,還買營養品給她補身子,可她也的確很盡心,人也溫雅和善。

  有了她,寧採薇和朱寅倒是省了很多心。

  「小娘子客氣了,都是奴家分內之事。談何勞煩?」趙嬋很喜歡年幼懂事的寧採薇,笑道:

  「今日正要冒昧相告,後日寒舍要請酒席,還請小公子、小娘子賞光,去吃幾杯薄酒,莫要怪奴家緣攀附啊。」

  「哦?」朱寅問道:「嫂子家有喜事?卻是什麽喜慶?」」

  趙嬋容光煥發的說道:「好教小公子知曉,外子顧起元,本是縣學讀書的秀才。這次被選了歲貢,下月就要進國子監了。」

  原來顧秀才被選了羅貢,果然是好事啊。

  難怪要辦酒。

  原來國朝每兩三年,都要選拔一批縣學、州學、府學成績優秀的秀才,升入國子監深造。

  這種秀才就是歲貢生,比生更優秀。顧起元本就有秀才功名,已身士人階層,如今又選拔為貢生,前途就更有保障了。

  歲貢生雖然還是秀才,可考中舉人的機率比普通秀才大多了。

  此事無論在城在鄉,都值得辦酒慶祝、開門迎客。

  朱寅笑道:「恭喜顧家嫂嫂,顧大哥入了國子監,一年深造後,明年秋鬧更有把握——」

  說到這裡,忽然朱寅一愣。

  嗯?顧起元?

  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啊,好像是萬曆時期的探花,官位應該不低,歷史上比較有名。

  難道就是這個顧秀才?

  那個顧起元,是個金石大家。如果這個顧秀才也喜歡研究金石,那必然是了「嫂嫂。」朱寅的稱呼省去了顧家二字,變得更加親近,「顧大哥平日是否愛金石?』」

  「你知道?」趙嬋也不奇怪,「是啊,他從小就愛鑽研金石考據之學。若非為此牽扯了大量精力,舉人功名估計已經到手了。』

  說到這裡,她的神色又有點苦澀。

  「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鄉試,滿打滿算也就一年了。可他還是沉涵金石,不專制藝。這明年秋鬧,多半沒指望。

  「罷了,奴家也讀了幾本書,卻終究是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還是隨他去吧。」

  「反正他每年有七八兩虞銀領取,家裡又有五畝薄田,加上我織布紡紗,日子還能將就,就算十年不中,也還湊合著過。」

  朱寅立刻知道,她的丈夫一定就是那個顧起元了。

  「我也想參加科舉,見到顧大哥。還想向他請教。」朱寅說道,「他是前,必能教我。」」

  秀才娘子嫣然一笑,「小公子天生早慧,可是比外子強。他要是教你,怕會讓你也迷上金石,荒廢了學業。』

  幾人又聊了一會兒,忽然靳雲娘來稟報導:

  「主公,娘子,外面有個宋婆婆,要來尋顧大娘子,也不知何事。」

  趙嬋搖頭道:「我知道是何事,是讓奴家參加賽腳會的。煩請你幫我回了她,就說奴家不參加,讓她找別個吧。」

  靳雲娘答應一聲,出去回絕那宋婆婆了。

  寧採薇好奇的問道:「什麽賽腳會?」

  趙嬋解釋道:「這是前些年,打北方傳來的選美盛會,如今南直隸也有了。

  「說是有三寸金蓮的女子,蒙著臉上台,脫下鞋襪給眾人展示,評比優劣。

  前三名的,都有彩頭銀子。」

  「本鄉舉辦的賽腳會,就在秋社前一天舉行,奪冠的女子,能得到三十兩彩頭。」

  「宋婆婆溢美之詞,說奴家有一對好金蓮,請奴家去參加,哪怕得了第三,

  也有十兩銀子。可這銀子奴家不想掙。雖說蒙著臉,可把腳亮給人看,羞死人了。」

  趙嬋說到這裡,忽然想到寧採薇是一雙天足,情知自己失言,以為哪壺不開提哪壺,擔心寧採薇心中不痛快,立刻打住,神色尷尬。

  寧採薇無所謂的笑道:「嫂嫂無須在意,我就是沒有纏腳,也不怕人說,大腳雖然難看,卻是不必遭罪。」

  她沒有想到,居然還有賽腳會這種賽事。

  簡直是匪夷所思,聞所未聞!

  研究過風俗史的朱寅,卻是知道賽腳會,毫不奇怪。

  山西「大同小腳甲天下」,每年舉行「賽腳會」,始於正德年間,每次都很盛大。

  其他地方也有賽腳會,不限於山西。但各地名稱不盡相同,有的叫蓮足會,

  有的叫亮足會。

  有的地方,賽腳會還分為夏比和秋比,挑選「最美麗」的腳,評選排名。

  北方有,南方有樣學樣也不稀奇。

  趙嬋道:「那宋婆婆,是本鄉有名的裹腳女匠,裹得一手好蓮,所以人送綽號金蓮宋。」』

  「奴家這雙腳,就是宋婆的手藝。宋婆來找奴家參加,也是有油水的。」」

  她要不是有這雙好蓮,也不能嫁給顧秀才。堂堂秀才相公,在鄉里是能隨便挑女人的。不然怎麽輪的上她?

  所謂女子美不美,以腳定輸贏。女人有一雙漂亮的金蓮,衣食尊榮就多了一個保障。

  可要擁有一雙上佳金蓮,絕非易爾。

  不但要纏的好,被纏者還要能吃苦,能受疼,能自律。

  所謂:小腳一雙,眼淚兩缸。

  於是,就催生了專業裹腳的職業,裹腳女匠。

  裹腳匠人是善於裹腳的高手,要花錢請的。

  不願花錢的,只能父母長輩自己來幹了。

  寧採薇多少有點鬱悶。她沒想到,向來在外貌上極其自信的自己,到了這個時代,居然喪失了強大的顏值優勢。

  要不是有朱寅這個現代同伴,她估計都很難嫁了是吧?

  呵呵了。

  本來還擔心來到古代,自己容貌太過驚艷,會被惡霸強搶良家婦女。

  誰成想,竟是白擔心!

  趙嬋為人比較厚道,她眼見寧採薇風姿諷爽,毫無見怪之色,乾脆開誠布公的說道:

  「妹妹,你叫奴家一聲嫂子,奴家就托個大,提醒你一些小事,都是左鄰右舍的舌根子。」』

  女子沒有不關心八卦的,包括對自己的八卦。寧採薇也不例外,問道:

  「嫂嫂請說,我不會介意。」」

  趙嬋苦笑道:「他們已經給你起了外號,叫---寧大腳。你們搬來沒幾天,這外號已經傳開了。」」

  什麽?寧大腳?

  寧採薇和朱寅面面相,都是風中凌亂,

  你們真是熱情厚道的好鄰居啊,這才幾天,就送了寧大腳的綽號?

  寧採薇心裡有點堵挺,她想罵出來,卻終究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呵呵,寧大腳就寧大腳,隨便他們說去吧。」

  趙嬋道:「奴家對有些人說,不要對人家小姑娘評頭論足,不厚道。可那些人也聽不進去。」

  「以奴家說,你是小公子的童養媳,他自己都不嫌棄,有什麽打緊?裹腳太疼了,奴家當年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只要有個好歸宿,不裹也好。」

  寧採薇忍不住問道:「他們叫我寧大腳,可村里肯定也有其他人沒裹腳,總不能都這麽起綽號吧?」

  趙嬋解釋道:「本鄉婦人絕大多數,多多少少都裹過腳,只是三寸金蓮不多。多是四寸銀蓮。即便少數超過四寸,那也不太大,總算裹過。」」

  「完全沒有裹腳的,只有孤女、殘疾、尼姑、道姑、弓女、轎女、戲子、女醫、樂女、女奴、船女等人。」

  「可妹妹你,顯然不屬這些,又是外來戶,也就格外引人注意,寧大腳的帽子就給你扣上了。」」

  「本村是大村,人多口碎,魚龍混雜。大多數鄉親還是厚道的,可也有不少尖酸刻薄的醃攢無賴,慣會損人顏面,拉踩起鬨,唯恐天下不亂。」

  「這種人就算當面呼你為寧大腳,也毫不奇怪。你也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不然他們只會更來勁。」

  「真就是羊角蔥靠南牆—一老辣已定。」

  寧採薇點頭相謝道:「多虧嫂子提醒。小妹心裡有數了,要是他們這麽叫我,我就置之不理。」

  趙嬋很會安慰人,笑道:

  「奴家見妹妹倒像是個愛習武的,卻是個巾幗女傑的樣子,一雙天足英姿颯爽,有何不好?」

  「若是天下女兒都像妹妹,那些騷韃子都不敢南下牧馬了呢。」

  「都像我等這些三寸小腳,韃子來了都逃不遠。」

  朱寅聽到這裡,不禁想到了一個叫瞿思九的人。

  瞿思九上疏萬曆,言蒙古屢次南下犯邊,是因為塞外沒有小腳美女。

  只要送給韃虜大批裹腳女子,柳腰蓮步,嬌弱可憐,必定會讓北虜沉涵其中,消磨兇悍之性。

  瞿思九的建議,居然被認真討論明朝士大夫言「纏足必三寸」。就算不是三寸金蓮,起碼也要是四寸銀蓮。

  晚明后妃都是小腳美人。比如田貴妃的腳『三寸雀頭,嬌小可愛』。

  瞿思九的驚人之論,也就不足為奇了。

  趙嬋又道:「賽腳會後的第二天,就是秋社社戲。再過幾日,秋收就完工了。稻子進了倉,就該祭社唱戲。」

  「你們初來乍到,到時一定要去看秋日祭社戲。今天年景好,穀子打的多,

  大夥高興,社戲要唱兩天呢。」

  「要是捨得使錢,就要先找里長,買了靠前的板凳,社戲才看的過癮。」

  朱寅和寧採薇聽到還要舉行社戲,不約而同的想起魯迅先生的小說《社戲》。

  兩人不禁心生期待。

  明朝的秋社大戲,一定很熱鬧吧?

  趙嬋又坐了一會兒,說了一些村裡的新聞舊事,算是讓朱寅和寧採薇熟悉鄉情。

  她說到了本鄉三家高門大戶。

  第一家是東里張家,是本鄉如今唯一的進士家族,家主在河南做著四品知府,兒子也是舉人。

  張老爺就算回鄉掃墓,也是能和本縣父母官直接說話的人。

  張家有良田萬畝,附近好幾個大莊園,家裡牛馬成群,奴婢成行。

  還有海船出海,賺的銀子海了。

  這是最不能得罪的。

  第二家是西里王家。王家是舉人之家,家主就在南京做官,本縣八品主簿!

  就是張老爺回鄉,也要和王老爺平禮相見,因為王老爺是本縣現管。

  王家雖然只有三千多畝地,可是在南京城裡的商鋪卻很多,光是城裡店鋪僱傭的夥計,就有好幾百人。同樣家大業大。

  這西里王,也不能得罪。

  再就是南里劉家。劉家曾經出過進士,做過知州的。雖然那進士老爺死了十幾年,可劉家也有良田五千畝,在鎮上有一條街的生意。

  這三家本縣頂級豪紳,鄉中歌謠說:「東里張,金滿倉。西里王,銀滿倉。

  南里的劉家玉滿缸。」

  本鄉一千幾百戶,近半是這三家豪門的佃戶。

  這三家大戶,得罪了任何一家,都是了不得的禍事。

  朱寅問道:「方家呢?出過皇后的那家。」

  「方家?」趙嬋搖頭,「早就沒落了。聽說當今皇帝不喜歡方家,官吏變著法子作踐。」』

  「當年,方家的確是本鄉第一高門,皇后的娘家啊,家裡可是有爵位的。」

  「可方皇后死了幾十年,方家已經沒落的不成樣子了。比起我家,甚至不如。」

  「什麽?」朱寅都不敢信,方家居然混得都不如寒門了。

  趙嬋又坐了一會兒,就告辭離開。

  寧採薇等她一走,終於忍無可忍的罵道:

  「要是讓我知道,誰最先給我取的綽號,我就要他好看!」」

  朱寅張張嘴,忽然說道:「我剛才觀察趙嬋的表情,發現她欲言又止,好像是—不光有人編排你,還有人編排我。」」

  「只是編排我的話很難聽,她不好意思說。」

  寧採薇皺眉道:「編排你什麽?」」

  朱寅笑道:「我們去周圍轉轉,說不定能聽到指桑罵槐的話。」

  當下兩人一起出門,在周圍左鄰右舍轉了一圈。

  經過一個曬穀場時,果然聽到有人陰陽怪氣、語氣可疑的笑罵道:

  「哪裡來的賊囚根子!慣會雌飯的小東西!」

  朱寅一看,只見附近一群閒漢,正在磨坊里賭錢,可是目光卻有意無意的掃了自己一眼。

  顯然是在對自己指桑罵槐了。

  這些人,一看就是那種喜歡沒事找事、慣會尋畔滋事的地痞流氓。

  寧採薇低聲問道:「賊囚根子我懂,但什麽是雌飯?」」

  「雌飯—」」朱寅神色詭異,「,就是吃軟飯。』」

  寧採薇正要說話,忽然磨坊中一個笑聲說道:

  「寧大腳來了,哈哈!」

  PS:之所以兩章合一,是為了沖均訂。大章節六七千字啊,還少?唉——

  蟹蟹,晚安。這章是白常,可能大家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