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烝母報嫂!

  第161章 烝母報嫂!

  十里秦淮,畫舫如煙,青樓林立。

  秦淮河最頂級的大畫舫,不是真正的船,而是臨水修建的朱樓紅院。

  所謂畫船,只是這些頂級勾欄的「派出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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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處當真是煙花聖地。不但儘是秦樓楚館,艷窟章台,甚至還有出賣男色的象姑館。

  南京是有教坊司的。本來教坊司下屬的十六樓、麗春園、富樂院,都是南京最頂級的勾欄,就在秦淮河畔。

  可是如今,教坊司所屬的十六樓「日院」勾欄,早就被私人青樓取代了。

  秦淮艷窟恰好多在鈔庫街上,鄰近夫子廟。一個是色,一個是錢,一個是權,似乎很有寓意。

  繁華的鈔庫街上,一路走來都是「青磚碧瓦馬頭牆,迴廊掛落隔扇窗」。

  這些上檔次的勾欄瓦舍,都是臨水面街的河廳河房建築。面向河流的一面,

  不但有親水露台,還有私家碼頭,停著各自的花船。

  若是沒有這香艷醉人的十里秦淮,這座六朝金粉的風流南都,就會失去那最勾魂攝魄的一筆了。

  如今的秦淮河,最著名的青樓有媚香樓、如意坊、柳春院等,都號稱美人如雲,風月無邊。

  是以,這一帶又被稱為平康坊。

  只因今日是端午,所以客人不多。女校書們遵守風俗,毒日大多不願開門營業。

  端午是祛除五毒不祥的毒日,不宜做那香艷生意,容易生病。

  可是柳春院中,卻仍然鶯歌燕舞,熱鬧非凡。

  因為柳春院中,來了一群豪門子弟。其中一人,還是柳春院幕後大東主魏國公府的公子。

  光看院門前停的華麗車橋,就知道客人的身份了。

  這群端午毒日都要來勾欄消遣的公子王孫,當然就是王瑞芳、徐晉元、董釋、徐宏基等人了。

  香風如醉的畫堂之內,管弦悠揚,絲竹靡靡,歡聲笑語的十分歡快。

  好幾個金尊玉貴的少年,在鶯鶯燕燕的環繞下樂不思蜀,醉意微。

  年僅十四的王瑞芳,已經是風月場上的常客,萬花叢中的老手了。

  要說他玩弄作踐女人的本事,那還真是神童。小小年紀,就對女色十分上心,秘密收藏的春宮秘戲等圖冊,就足以自誇自傲了。

  此時的王瑞芳,一身白衣,躺懷足的靠在一個少女的懷中,美滋滋的喝著花酒。

  一邊喝花酒,一邊動手動腳。

  「你這騷貨,明明是個如狼似虎,坐地吸土的,還裝的菩薩一般,當小爺不知道麼?」

  王瑞芳吃吃笑道,一隻不安分的手十分下流,

  那少女還是個清信人,大庭廣眾之下哪裡受得了他這個?恨不得給他一耳光。

  可她也只能心裡鄙夷,面上卻還要強顏歡笑。

  實際上,這些女子都是強顏歡笑,

  她們固然是風塵女子,可也不是沒有尊嚴,她們又不是那些下等窯子的窯姐,可以隨意作踐。

  這些少年吃相如此難看,一點也不斯文,實在令她們心生屈辱。

  就是柳春院的鎢母也看不過眼了。

  她派出一個老成的女校書,也是曾經的紅倌人,名叫荷娘的女子出來陪笑道:

  「各位姐夫,她們都是新來的瘦馬,還沒開呢,小姑娘麵皮薄的很。以妾身的意思,還是將來辦了喜酒,再入洞房梳籠的好—」

  「或者,姐夫們改天如何?今日端午,實在不便吶。」

  青樓之中,客人被尊稱為姐夫。

  王瑞芳笑道:「那就梳籠便是!我等有的是銀子!」

  轉頭看著王術,「記在菊社公帳上罷!」

  嗯,照例還是公款。

  荷娘聞言,不禁有點為難,「各位姐夫,這些妹妹都是新來的,還需調教一番,不如今日讓妾身等人服侍—」

  「滾出去!」王瑞芳怒道,「以為小爺之前寵你,你就蹬鼻子上臉了?小爺如今就是愛雛!不愛你們這些紅信人白信人!」

  荷娘之前正是王瑞芳在青樓里的相好,還是被王瑞芳梳籠開噗的,曾經也「恩愛」過。沒想到王瑞芳說翻臉就翻臉但她也不氣惱,笑道:「妾身這就滾,王家姐夫不要氣壞了身子。」

  嗯,之前還是暱稱王郎、菊郎,如今就和其他女校書一樣,直接稱呼姐夫了。

  荷娘說完也不再囉嗦,不著痕跡的給了王瑞芳一道陰冷的眼風,就退了出去。

  然而她剛出門,迎面就進來幾個客人。為首的是個年近四旬的儒雅男子,身後是幾個隨從一般的人。

  這荷娘雖然才十七歲,卻見慣了南京城裡的各種人物,可謂閱人無數。她一眼就看出,此人不但是官員,而且來頭不小。

  「這位相公,可是有相熟的姐妹麼?」她不知此人脾性,不敢貿然稱其為姐夫。

  對方則是問道:「你們柳春院,可有幾個南雍士子啊?」

  荷娘一,隨即點點頭,「有是有,這位相公——」

  話沒說完,卻見對方已經昂然直入。她不敢阻攔,趕緊跟了上去。

  那中年文士帶人進入香氣氮氬的花廳,果然看到裡面烏煙瘴氣,不堪入目。

  王瑞芳等人見到一個男子進入,不禁有人怒道:

  「這個廳子是我們包了!怎麼放別人進來!老鎢——」

  可是王瑞芳卻覺得此人眼熟,似乎不久前還在家裡見過,可能是來拜會祖父的客人。

  「爾等可都是南雍士子麼?」中年文書冷然問道,目光冷電般在眾人身上巡。

  「正是。」董釋的酒頓時醒了一般,「敢問尊駕——」

  「八月就要鄉試大比!」那中年文士喝道,「爾等卻端午之日在此放蕩形骸,縱情聲色!如此行為不檢,實屬喪心病狂!」

  「難道不知本月就要科試麼!瞧瞧你們這衣冠不整的模樣!體統何在!」

  王瑞芳身子一顫,忽然就想起此人是誰了。

  新任的應天巡按,喬碧星!

  應天巡按御史,權勢極大,巡查南直隸長江以南地區十二個州府的吏治、刑獄、民政、治安、文教-幾乎什麼都管。

  應天巡按代天巡狩,大事奏裁、小事立斷,和應天巡撫並稱撫按,權勢在三司之上。

  更讓王瑞芳毛骨悚然的是,據說這位喬道長是個認真嚴厲的人,這山西老西兒為人很是方正,難以通融。

  見過喬碧星的王術也反應過來了。

  「道長!」

  「行部!」

  兩人慌忙不迭的爬起來,大禮參拜,因為驚慌失措,酒水就散了一地。

  「道長恕罪!學生有錯——」」

  「行部老爺恕罪,再也不敢了—.」

  徐晉元、董釋等人也噓的臉色蒼白,一個個鵪鶉一般的賠罪,口稱「道長」或「行部」

  學生們最怕的官員,就是兩御史。

  一是尊稱大宗師的提學御史(學政),二就是可以監察文教科考的巡按御史對王瑞芳等人來說,最讓他們發的人,就是大宗師柯挺和巡按喬碧星。

  可巧今日就遇到一位!

  可是,喬道長怎麼知道自己等人在此逍遙?是誰出賣了自己等人?告密者真是卑鄙小人!

  此時的喬碧星也很是惱火。

  他是今年三月才出任應天巡按,剛到南京就去蘇、松、常三府巡察,四月又去徽州府、寧國府。

  這次從廣德州回南京,路過南京南郊,遇到了朱寅舉行的射柳之會,得知居然有南雍士子,大比之年的端午還在秦淮鬼混。

  按制,學生本就不該混跡花街柳巷,更別說還是端午毒日,鄰近大考了。

  這是學風墮落!

  那群揚州瘦馬,也趕緊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一個個瑟瑟發抖。

  喬碧星對她們說道:「你們別怕,沒你們的事,下去吧。」

  「是!」清倌人趕緊倒退著出去,只剩下菊社「九大佬」和喬碧星。

  荷娘也行個萬福,盈盈退出,臉上掛著一絲冷笑。

  呵呵,王瑞芳這個寡情薄意、喜新厭舊的小東西,今天要倒霉了。

  此事要報告給大家庭了,家主很快就會知道消息。

  自從成為大家庭的家人,刺探王瑞芳的事情,她就感覺自己有了真正的歸屬和依靠。

  家主讓兄弟(康熙)告訴自己,就算王瑞芳不再寵愛自己,自己再也搞不清他的事情,大家庭也不會虧待自己、放棄自己。

  兄弟說,家主會買下柳春院,甚至買下更多的青樓,交給自己管理。

  自己要做的就是,利用各處青樓,收集重要的消息,監視需要監視的人。

  家主真是高明啊,知道勾欄瓦舍就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此時花廳之內,氣氛很是肅然,和之前截然不同。

  「報上你們的名字。」喬碧星冷冷說道,「既然本官發現,總要知道你們是誰。」

  「道長」王瑞芳神色十分為難,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學生,學生是太倉王家子弟」

  喬碧星負手而立,「本官問的不是你家族郡望,是問你名字。」

  王瑞芳不想報名,卻又不敢不報,只能硬著頭皮道:「學生-王瑞芳。」

  董釋等人也無可奈何的報上大名。

  至於報假名矇混過關,這個風險實在太大,他們真的不敢幹。

  「呵呵,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菊社九魁啊。」喬碧星冷笑不已,「本官聽聞,

  菊社是南直大社,社員過千,風頭無兩。」

  「卻沒想到,你們這些菊社首腦,都是秦樓楚館的常客。難道,這就是南雍學風,南京學風麼?還是你們的家風?」

  「爾等如此,菊社又是何成色呢?」

  他對菊社的印象,也惡劣了很多。

  王瑞芳等人羞憤難當,卻絲毫不敢反駁,只能屏息靜氣的束手恭聽,聆聽訓斥。

  眾人不禁擔心,此事會不會影響鄉試鄉試有主考二人,同考官四人,提調一人。但其實還有一個有實無名的主考官:巡按!

  巡按有權監察考試,提調考卷。鄉試中舉者的卷子,巡按也要過一遍。所以其實也算是考官。

  得罪了巡按,可不是玩的。

  只說眼下,就憑「放蕩形骸,行為不檢」八個字,他一句話就能剝奪自己等人的監生資格,趕出國子監。

  那就沒有資格參加考試了。

  喬碧星看著這群高門大族的子弟,看著他們衣衫不整、塗脂抹粉的樣子,忍不住嘆息一聲。

  如今的鄉試,關節舞弊愈演愈烈,漸漸被世家大族把持。士林諷刺錄取是:

  「不用孔子,不用孟子,但要公子」

  以至於錄取之人,多是高官顯宦子弟。

  別看這些少年行為不檢,品行放蕩,年紀輕輕就沉醇酒美人,可是他們將來多半會考中,科場官場少不了一個前程。

  寒門士子皓首窮經,反而希望渺茫。

  這些年,無論是舉人還是進士,大多都是士族子弟,寒門學子越來越難取中。

  怕是會有科場舞弊大案,敗壞國朝搶才大典啊。

  喬碧星令人記下菊社「九魁」的名字,卻也不能一棒子將眾人打死。

  「你們九人的姓名,本官權且記下。要不要懲處爾等,也在本官兩可之間、

  一念之中。爾等好自為之,勿謂言之不預也。」

  喬碧星決定,若是接下來又發現這些人其他劣跡,就新帳老帳一起算,加重懲處。

  「謝道長教誨,學生銘記在心—」王瑞芳等人只能放低姿態,老老實實。

  當下,王瑞芳等人狼狽不堪的滾出柳春院,眾目之下分外難堪。

  荷娘卻是第一時間送消息給大家庭,說應天巡按喬碧星突然微服私訪柳春院,當眾訓斥王瑞芳等人。

  朱寅當天晚上就接到了消息,這才知道,上午在柳林相遇的那個中年文士,

  還真是幾個大佬之一。

  竟然是應天巡按喬碧星。晚明歷史上,此人也算是個能人啊,好像做過四川巡撫。

  第二天,消息就傳到了南雍,就連菊社都成為笑談。

  王瑞芳等人又氣又恨,卻不知道是誰向喬碧星告密。

  他們也恨喬碧星多事,可是他們又凱能奈何巡按御史?

  這件事情,當天就在國子監產生了影響。

  五月初七的丁日大祭,要選出六十四個國子監少年儒生,擔任丁祭典禮上的八價舞生和樂生,王瑞芳等人全部落選,

  朱寅等宣社成員,反而有十幾個人,入選為丁祭價生。

  八價總共六十四個偷生,宣社一家拿到十幾個,頓時成為南雍的焦點。

  當日,還有禮官教授朱寅等人祭孔之舞,舞蹈很簡單,但是很肅穆,每一個動作都代表一個文字,古意盎然。

  初七日。

  國子監、應天府學、江寧縣學、上元縣學,數千學生浩浩蕩蕩來到夫子廟,

  舉行丁祭。

  朱寅等人也身穿儒生的祭服,隨著祭祀的隊伍,進入夫子廟。

  參加祭祀的,不僅僅是學生。還有很多官員縉紳,可謂冠帶雲集,十分隆重。

  丁祭屬於大祭,馬虎不得。

  主持祭祀大禮的,是國子監祭酒、禮部尚書。

  祭祀大小二十六道程序,光是最重要的獻禮,就有初獻、亞獻、終獻。

  大明祭孔,六樂六章。祭孔之樂源於舜帝時的《韶樂》,祭孔之舞承襲大禹時期的《大夏》。

  此時,祭祀大禮還沒有正式開始。一旦「宣平之章」開奏,丁祭大禮就正式開始,絕不充許任何人、任何事情打斷。

  哪怕打雷下雨,敵人攻城,祭祀儀事也不能停下。

  當然,若是儀式還沒有開始,卻是可以因為其他事情,暫時延遲片刻。

  有幸充當價生的朱寅等人,此時也換上了緋袍梁冠,左手持,右手持雉羽,依次進入大成殿,準備登上八偷舞台。

  數千人眾目之下,朱寅等人將會表演偷舞。

  數千人鴉雀無聲的肅立,宣平之章即將奏響了。

  這是即將大祭前的短暫肅靜。

  然而就在此時,忽然廣場外面一個女子的聲音悽厲的呼喊道:

  「奴家跪求大成至聖先師、素王爺爺,跪求各位相公老爺主持公道!」

  「奴家狀告國子監生王瑞芳,丞母報嫂,大逆不道!」

  蒸母報嫂!

  這四個字傳來,整個廣場數千人,全部愣然側目。

  就好像有一隻神奇的大手,讓數千人不約而同的一起轉頭!

  王瑞芳聽到這句話,時間臉色慘白,搖搖欲墜!

  PS:今天就到了。蟹蟹仍然支持我的書友,晚安吧。現在就靠這點支持,硬撐著一口氣再寫。裸奔到現在,一直沒有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