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喜相逢

  第145章 喜相逢

  「寧姨!」丁紅纓拉著她,「洋夷的火炮厲害,快回船艙躲著!」

  她望著可怖的風帆戰列艦,也只能徒勞的緊握倭刀,沒有任何辦法。

  自謝女俠的她,此時也兩腿發軟。

  而這次跟隨寧採薇去廣西,路上打瞎一個賊人眼晴的薛素素,也嚇得花容失色。

  寧採薇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囂張的敵艦,趕緊和丁紅纓、薛素素、嘎洛躲進船艙。

  媽蛋,我記住這艘船了。

  幸好周德柱等人都是可靠精幹的老水手,平時的訓練效果彰顯的淋漓盡致。

  十幾個水手緊張有序、動作嫻熟的操縱船帆,根據風向的變化微調帆面,獲取最大的速度。

  海船頓時斜著前進,加快了速度,慢慢和後面的西班牙戰艦拉開了距離。

  小船的速度優勢,立刻體現了出來,

  「轟隆隆一」

  又一輪加農炮轟擊,碗口大的彈呼嘯而來,發出恐怖的嘶鳴。

  「轟!」海船左邊數丈處,轟出一丈多高的水柱,大片的水珠下雨般飛濺到甲板上,眾人的衣服都濕了。

  好險!

  這是距離最近的一發彈。就差一點啊。要是擊中了自己的船,後果不堪設想。

  「穩住操帆!」

  「左轉舵!」

  張柱厲聲喝道,奮力拉扯纜繩,「不要慌!穩住!」

  一個福建籍的水手仰天大喊:「媽祖娘娘!媽祖娘娘保佑!」

  「媽祖娘娘保佑!」十幾人一起呼喊。

  「轟隆隆一」

  又是一片彈呼嘯而來,仍然有驚無險的落空,距離最近也不過四五丈遠。

  眾人沉著冷靜,仍然有條不的根據風向的變化操帆,始終藉助最大的風力。

  而西班牙戰船因為太大,轉艙速度又慢,以至於雙方的距離拉的更開了。

  「該死的東方人!」西班牙艦長罵道。

  『要不是他們狡猾的掛起白旗欺騙我們,浪費了我們寶貴的戰術時間,

  現在肯定已經被擊沉了!我保證,孩子們!」

  「天吶,這件事情我必須要記在日記里!」

  「瞧吧,夥計們!他們卑鄙的利用了我們的騎士風度,背負著懦夫和弱者的恥辱,像個鼠那樣逃走了!」

  西班牙水兵們發射了最後一輪炮擊,就一起「」了一聲。

  他們對著遠去的敵船吹著口哨,比著中指,或者摘下水兵帽做出反扣的動作,祈禱敵船翻船。

  這麼遠的距離,繼續開炮已經沒有意義了,只會徒勞的浪費彈藥,為敵人鳴放禮炮。

  神父一手持聖經,一手持十字架,來到臉色難看的艦長面前,用唱詩般的語調說道:

  「加西亞船長,我親愛的孩子,我們的戰利品已經足夠了,就當主可憐這條船吧。」

  加西亞船長聽到戰利品,神色這才好看了些這次從日本返航,他搶劫了兩艘去日本的明國商船。

  船上的明國人,全部殺掉了。為了報復明國南京最高長官對耶穌會的打擊,他下令用痛不欲生的酷刑,虐殺了商船上的明人。

  他還搶到了船上的漳州白糖、泉州茶葉、佛山生鐵、廣州白棉。

  這些都是廣東福建運往日本的暢銷品,價值三萬兩白銀的貨物,全部便宜自己了。

  看來,對明國商船持續搶劫,真是一門划算的生意啊。

  直到徹底甩脫西班牙大帆船,寧採薇等人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好險啊。差一點就被洋夷的大炮幹掉了。

  每人都有點劫後重生之感。那巨大的戰艦,元自讓他們感到一股後怕。

  「我一定要滅了這些洋夷!」寧採薇是個記仇的人。

  丁紅纓也很記仇,咬牙道:「回到舟山,就調兵打他們,人滅了,船搶了!」

  寧採薇下令道:「船靠岸航行,遇見海防巡檢的船,大不了送錢放行。

  寧採薇寧願一路賄賂沿海的巡邏船,也不敢再遠離海岸航行了。擔心再遇見西洋戰艦和海盜艦隊。

  兩日之後,寧採薇到了浙江海域,海風已冷。眾人全部加了冬衣。

  寧採薇更是加了一件水獺裘衣,玄狐圍子,手中捧著暖手爐。

  又一日後,終於看見了舟山群島。

  回來了!

  岱山軍如今是舟山霸主,來到舟山就算是回家了。

  臘月初六,寧採薇比原計劃提前兩天,回到熟悉的岱山島。

  在看見岱山島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船還沒有靠岸,寧採薇就看到岸邊的岩石上,站看一個熟悉的男童。

  那男童身穿貂鼠裘衣,戴著裘帽,懷中抱著一個嬰兒,腳下站著一條黑狗。他忽然舉起女嬰,就像在祭祀上天。

  而那女嬰,兩條小腿還在空中踢證。

  腳下的黑狗,則是搖著尾巴。

  寧採薇看到這一幕,熱淚要時間就奪眶而出。

  小老虎!

  還有妹妹!

  寧採薇忍不住招手,身上的銀飾叮鈴作響,悅耳動聽。

  已經等了一天的朱寅看到甲板上那道熟悉的小小倩影,數月以來的擔憂瞬間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滿腔喜悅。

  仿佛整個世界好像美好安靜下來,

  「轟轟一」岱山島的虎蹲炮也突然發射,這是歡迎寧採薇歸來的禮炮。

  「鳴嗚鳴一」島上的集合號角也吹響了。

  岸邊訓練的兩千多岱山軍,在主將丁伙根的指揮下,迅速排隊列陣,一起面向歸來的船隻。

  船一靠岸,副將張一揮令旗,兩千多將士一起整齊劃一的行軍禮,倒持刀槍,刀尖向下,以示歡迎。

  經過戚繼光五個月的苦訓,新老混編的岱山軍,已有一股強軍之氣,絕非一般明軍可比。

  這可是第二支戚家軍!

  寧採薇明顯能感覺到,岱山軍比之前更加強大。

  她剛剛放下梯子上岸,朱寅就帶著妹妹和小黑前來迎接。

  小黑率先射出,衝到寧採薇腳下,一邊圍著她轉一邊搖著尾巴。

  「採薇!」朱寅來到寧採薇面前,一臉契闊之色,「數月違,藐如山河,幸喜見卿啊。」

  「嘻嘻!」寧採薇淚目而笑,俏皮的撩撩耳邊的秀髮,「你拽什麼文啊,酸。小老虎,你還好嗎?

  1

  「好。」朱寅目光濕潤的點點頭,稚氣的臉上露出心疼的樣子。

  「採薇你瘦了。風塵僕僕的一臉風霜,看上去實在是辛苦。」

  寧採薇顯擺著自己的僮家服飾,「你秀冰姐姐送我的,好看嗎?」

  「好看。」朱寅點頭笑道,「世外仙姝海上來,穿什麼都好看。」

  這對金童玉女,明明那么小的兩隻,卻偏偏有種天荒地老的意味,毫不因為年幼就違和。

  「都不管我鴨!」忽然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弱弱響起,「我多餘的—」

  寧採薇一看,只見朱寅懷中的妹妹,正一臉幽怨的看著自己,眼淚汪汪,滋然欲泣,可憐巴巴的十分委屈。

  「哈哈!」寧採薇趕緊接過妹妹抱著,「這不是剛想和你說話嘛,哪能忘了二小姐?」

  寧清塵再也忍不住的哭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大魔頭,你假悍悍---誰信你—」

  寧採薇拍著妹妹的背,淚花閃爍,「姐姐不是平安無事的回來了嘛,你別哭啦。」

  『我才不要你,誰稀罕。」寧清塵又哭又笑,一臉嫌棄,「呸,一身海腥味,醃入味了,你多少天沒洗澡了?」

  寧採薇咬牙,「你還嫌棄我有味兒?沒良心的!」

  恨恨將小東西扣下來,遞到朱寅懷裡。

  「還是讓你香噴噴的小姐夫抱著吧,我一身海腥味,一萬年沒洗澡了,

  別熏死嬌滴滴的寧二小姐。」

  朱寅抱著寧清塵,沉吟道:「其實她是可以在大家面前走的,畢竟滿一周歲了,走路也算正常了。」

  「我不要!」寧清塵兩條小骼膊又伸向姐姐,「我不要走路,我就要你們抱!」

  「祖宗!」寧採薇哭笑不得,無奈的再次接過來抱著,「不是嫌棄我有味兒嗎?」

  寧清塵咯咯笑起來,奶聲奶氣:「現在不嫌棄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這個嬰兒見識鴨。

  7

  寧採薇:「—

  幾人一邊說一邊走上岸。丁火根、張、曹信、王懷真、林沛等人,也迎接過來。

  「爹!」一身紅色披風的丁紅纓也下了船,對著丁火跟揮手。

  「丁大哥—-」寧採薇對眾人道個萬福,落落大方的說道:

  「這迎接之禮太重了,採薇哪裡受得起。」

  因為戚繼光的關係,朱寅和寧採薇是年紀小輩分高,和丁火根等人平輩稱呼。

  丁火根抱拳還禮笑道:「怎麼受不起?你是節度使未來的夫人,將來就是岱山軍的主母,就是我等,也該敬你。」

  朱寅不但是戚師義子,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岱山軍節度使,年紀雖小,卻是岱山之主。

  自己等人當然執禮甚恭,這也是岱山軍發展壯大的根本。

  雙方見禮之後,就有軍土上船搬運貨物。最重要的是五千斤奶粉。

  這是寧採薇用四萬斤鮮奶,通過脫水法製造出來的奶粉。

  其實就是高溫殺毒,先煮後曬,最後得到原生態的奶粉。

  朱寅好奇的打開一包奶粉,入眼就是奶白色的粉末,頓時一股熟悉的奶香味撲鼻而來。

  弄了一點嘗嘗,膩而不甜,奶味濃郁,的確是奶粉沒錯了。

  朱寅不禁有點感動。

  採薇,真有你的。我向你致敬,你終於搞出了奶粉。

  從今以後,我不怕沒有奶粉喝了,我能長到後世那麼高啊。

  哈哈哈哈!

  「別糟踐了。」寧採薇趕緊阻止他繼續吃奶粉,宜喜宜嗔的小臉一片認真,「我賣錢的,這些都是原料。」

  「一顆奶糖,我打算定價八文錢。」

  朱寅一愣。一顆奶糖定價八文錢?

  寧採薇,這個價格太離譜了,你怎麼不去搶?

  嚇!奸商!

  眾人一起山上入寨,戚繼光已經等著了。

  戚繼光年剛花甲,但精神翼鑠,氣色越發好了。

  他身披一件文人愛穿的鶴擎,戴著六合一統帽,武將的氣息淡了幾分,

  多了幾分儒雅。

  「拜見義父。」寧採薇跪下磕頭,「孩兒回來了,大人可好。」

  「好。」戚繼光也放心了,他親自扶起寧採薇,「瘦了,想必吃了不少苦頭。」

  寧採薇趁機說道:「倒也不算辛苦,就是萬事開頭難,凡事要多個心眼,心時刻懸著。不過,不過—」

  「不過什麼?」戚繼光濃眉一皺,「採薇遭遇了什麼干礙?」

  朱寅聞言也目光爍爍。

  寧採薇道:「在福建外海,遇見了西--佛郎機大戰船,敵船是海盜行徑,開炮轟擊我們。只差一點,孩兒等人就葬身海底了。」

  丁紅纓也怒道:「也虧寧姨機靈,掛白旗迷惑洋夷,趁機掉頭逃走,不然不是餵魚,就是被俘虜——」

  朱寅忽然喝道:「洋夷安敢欺我耶!不知死乎!不滅洋夷,誓不為人!

  朱寅小臉上一片殺意。

  他沒想到,採薇差點死在洋人手裡!

  想想都後怕。

  丁火根也怒道:「本來我等就要出兵,之前也收了田義的錢糧軍械,今日就更要出兵!」

  朱寅咬牙道:「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不光搶了伊特島,連馬尼拉也搶了!」

  戚繼光臉色也變得鐵青起來。

  洋夷實在太狂妄了,大搖大擺在大明海疆耀武揚武,打劫商船。

  朝廷昏無能!連支像樣的水師都沒有。毫無當年鄭和艦隊的海上威風。

  寧採薇說道:「我這次聽南洋商人說,呂宋的馬尼拉總督府,最多一千洋兵。」

  戚繼光站起來,看著大案後的一副海疆圖。

  這副海疆圖是朱寅繪製的。當然,朱寅說是曾見過這幅圖,憑藉記憶畫下來的。

  戚繼光等人驗證,一致認為,這圖非常精準,比之前的圖好得多了。

  他看著呂宋島的位置,思索很久,忽然點頭道:

  「呂宋的洋夷不多,若是先打伊特島,搶了伊特島的船.」」

  說到這裡,戚繼光撫須微道:

  「稚虎,既然你想玩更大的,想必已經有謀略了吧?你向來有軍略,老夫就考考你,看你能不能說中老夫的計策。」

  他希望,朱寅這次能再一次和自己想到一塊。如果能,那朱寅就一定是絕世將才。

  朱寅斟酌了一下,在大帳眾人目光爍爍的注視下,小大人般智珠在握的說道:

  「岱山軍如今有兩千多人,在義父訓練之下,已是精兵強將,又有了田義的錢糧軍械,完全可堪一戰。」

  「我們帶走所有船隻,偽裝為商船,每兩百人一隊,分散南下,這樣就能瞞天過海,不會引起洋夷和海盜的注意。」

  他說到這裡,指著海疆圖,繼續侃侃而談:

  「艦隊分散南下之後,臘月初十,隊先在大員(寶島)之南的蘭嶼島匯合。這裡,距離洋夷的伊特島隔著巴士海峽,只有兩百多里,一夜就能到!」

  「艦隊匯合在蘭嶼島,既能隱蔽行蹤,又能做到一日之內奇襲伊特島!」

  「伊特島最多幾百敵兵,防禦還沒有修好。加上我軍若能趁夜奇襲,必然能一舉殲滅。」

  「俘虜伊特島的敵船後,我們就乾脆做出長期占領伊特島、賴著不走的架勢,然後再故意泄露虛假軍情,給機會讓少數洋夷駕船逃走,去馬尼拉報信。」

  「等逃走報信的洋夷南下,我軍在伊特島修整一天之後,留下一些空船虛張聲勢,艦隊再次分散,偽裝商船南下。這一次在這匯合!」

  朱寅的手點著一個小島,「這是甘米銀島!臘月十三,分散南下的戰船,在甘米銀島匯合。」

  「此島很適合隱蔽,又在巴比延群島最西邊。」

  「洋夷艦隊北上報復,絕不可能傾巢而出,老巢馬尼拉肯定要留下一點兵力。但留守兵力不多,北上艦隊才是主力。

  ,

  「洋夷自大慣了,他們北上必然要經過巴布延群島之東,不可能發現群島西部的干米銀島藏著我軍。」

  「可是我軍可以提前在群島之東布置商船探哨,看到洋夷主力艦隊北上報復,就立刻來通報。」

  「如此一來,我軍就將洋夷主力調出了馬尼拉,馬尼拉勢必空虛,我軍在甘米銀島南下,直撲空虛的馬尼拉!」

  「如果計劃順利,大概在臘月二十之前,就會出現此等狀況:我軍在南攻打空虛的馬尼拉,而洋夷艦隊在北攻打我軍放棄的伊特島!」

  「等洋夷北上主力聞訊,我軍已經打下馬尼拉城,攻其必救,再守株待兔,等他們回來送死——.—.」

  隨著朱寅說出所有的作戰計劃,戚繼光神色欣慰,撫須點頭。而丁火根等人都有點震撼,這是朱寅想出來的計策?

  可是他們也知道,這必然是朱寅自已想出來的。

  天生將才啊!

  這個計劃很龐大,將瞞天過海、調虎離山、虛實變換、以逸待勞、將計就計、一箭三雕等謀略融為一體,一環扣一環。

  每一步算到死,簡直神來之筆。

  只要洋夷沒有看破這一層,多半會中計。

  這計策也很毒。洋夷只要中計,就會一步錯,步步錯,最後被各個擊破,疲於奔命。

  厲害!

  寧採薇卻是知道,朱寅這是借鑑了後世那位大軍事家的謀略:調動敵人,在運動中製造局部戰場優勢,擊中兵力各個擊破-—-

  「好!」戚繼光拍案叫好,「稚虎,你說中了老夫的計策,大差不差!

  只是少說了一點!」

  他在地圖上一點,那是馬尼拉之西的海岸,「派兩艘兵船在此登陸,五百人足夠,作為陸師,在嚮導帶領下,攻擊馬尼拉背後,海陸夾擊。」

  朱寅眼晴一亮,「還是爹技高一籌,孩兒沒有想到。」

  戚繼光點頭,一臉激賞之色,「你已經很不錯了!」

  他指著朱寅對眾將說道:「離陽,你們看到了吧?這就是老夫為你們選的節度使!他可當得起?」

  丁火根更是心悅誠服。

  節度使如此年幼,就有這等謀略,將來還得了?

  這樣的軍主,簡直是岱山軍的大幸。

  戚繼光站起來,下令道:

  「朝廷無能,奸臣當道!無力平定海疆,任由洋夷猖獗,只有我等海外義軍,遙代君父分憂了!」

  「整軍,祭旗,誓師!浮海南征!」

  PS:小老虎的戰略戰術,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明白,這個戰術如何?蟹蟹,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