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金英等幾個宮女,弒君失敗後被孝烈皇后拿住,當時世廟還昏迷不醒。」
「姑婆是皇后,世廟當時又昏迷不醒。於是,當時姑婆大人就暫時掌控了紫禁城。」
朱寅聽到這裡,就知道是嘉靖二十一年的壬寅宮變。
明朝歷史上的大懸案之一。
當時道君昏迷過去,身上都是髮簪捅刺的傷口,太醫不敢治療,幸虧方皇后嚴令許紳下猛藥,才僥倖救回了道君。
道君好不容易醒來,元氣大傷,驚魂未定,只能臥床靜養。紫禁城大權就全在方後手中。
但方皇后掌控大權的時間,不會超過十天。
正在朱寅以為方鑒說的是王寅宮變的真相時,忽然方鑒話題一轉:
「當時誰也不敢肯定,世廟一定能夠好轉。於是宮中做好了萬一世廟駕崩,就由皇后扶立幼主繼位、垂簾聽政的準備。」
「孝烈皇后暫時攝行大權,太監稟報有蒙古番僧求見。說有機密大事,
欲見皇后。」
「世廟崇道抑佛,平時不親近僧人。可是孝烈皇后卻是信佛,於是就見了那番僧。若非孝烈皇后暫時掌權,那番僧也不能進宮覲見。」
「那番僧年過七旬,見了皇后,跪下說他是大明血脈,英宗皇帝曾孫!」
什麼?朱寅沒想到,所謂的秘密不是壬寅宮變,而是關於英宗的。
這也太狗血了吧?
卻聽方鑒繼續說道:「蒙古番僧說,父親死前告訴自己,他是大明汗的孫子。當年大明汗在蒙古時,臨幸幾個蒙古貴女,其中一個蒙古貴女有了身孕,生下了曾祖—」
「只是,當時景泰帝在位,那貴女不敢來認親。後來蒙古部落發生戰亂,那貴女也死在亂兵之中,只留下英宗的兒子。」
「他父親長大之後,知道自己是英宗之孫,就想暗中為大明效力。他就秘密刺探蒙古貴人的機密,尋機立功。」
「就這麼刺探了幾年,居然被他刺探出一個大秘密。關於傳國玉璽的秘密!」
傳國玉璽?朱寅聞言頓時有點激動。
居然是傳國玉璽的秘密!
方鑒喝了一口茶,接著說道:
「他親眼看到了傳國玉璽,被達延汗(小王子)令喇嘛用法術魔鎮,說是損壞漢人國運。只要一直魔鎮漢人的傳國玉璽,漢人遲早會再次丟掉江山。」
「傳國玉璽被魔鎮在察哈爾部一個叫呼圖壁寺的地方。可惜,他個人的力量實在有限,根本拿不到———」
「」---那老番僧的故事實在太離奇,孝烈皇后不敢相信。可是那老番僧取出了英宗皇帝的信物,的確就是當年宮中之物。」
「老番僧還獻上了地圖,是當年達延汗魔鎮傳國玉璽的地方。說只要大明派出數千騎兵,從遼東突襲,順著地圖直插呼圖壁寺,就能取回傳國玉璽。」
朱寅忍不住神色有點緊張的問道:「後來呢?」
方鑒道:「孝烈皇后收下了地圖,讓他不要告訴任何人,說等到皇帝康復,再親自召他入宮。」
「然而也真是命數。那老番僧本就年過七旬,長途跋涉趕來,又見到了皇后,獻上了密圖,或許大事已了,心頭那口氣泄了,出宮就病倒了。」
「出宮第三天,老番僧就死在北京。等到世廟康復,孝烈皇后獻上密圖,世廟說是一派胡言,根本不可信,說英宗皇帝絕不可能在蒙古留下血脈,這是抹黑英廟。」
「世廟還說,所謂魔鎮傳國玉璽,純屬僧人居心回測,妖言惑眾。至於番僧建議派兵去奪回傳國玉璽,世廟認為是陰謀,是圈套,絕不可信。並警告皇后,不要散播謠言。」
「孝烈皇后本來以為是大功一件,結果鬧得灰頭土臉,還只能隱瞞此事,不敢聲張。」
「後來有一天,我祖父進宮看她,她就將此事告訴了祖父,還將番僧的密圖給了祖父。反正皇帝不信,秘圖也不重要了。」
「祖父得到密圖,就動了心思。他想知道,番僧的話到底是真是假。於是,他以通商為名,大著膽子去了一趟察哈爾,按照秘圖找到了呼圖壁寺。」
「他在呼圖壁寺待了一段日子,斷定傳國玉璽一定就魔鎮在那裡。只是呼圖壁寺在蒙古腹地,戒備森嚴,是黃金家族的鬼廟,祖父也不能得手。」
「祖父深知,世廟是絕不可能對蒙古用兵的。既然不可能出兵,那就無法取回傳國玉璽。當然也就不能聲張。」
「後來方家倒霉,父親想用這個秘密讓方家翻身,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託付—」
方鑒說到這裡,朱寅才明白他的用意。
他是想藉助自己,用傳國玉璽的秘密換取方家翻身。
只要朝廷在方家的線索之下找回傳國玉璽,那方家就會時來運轉。
方鑒說完這個秘密,就從懷裡掏出一張秘圖,遞給朱寅。
「小兄弟,你是天下少見的神童,應該能看出這張秘圖,是有些名堂的。」
朱寅接過來一看,卻是一副羊皮捲圖。
上面用藍色的顏料,密密麻麻的繪製著山川河谷,在蒙古的密林深處標註著呼圖壁寺的地址。
蒙古有很多密林。若是沒有這幅圖圖,想要找到默默無聞的呼圖壁寺,
絕非易事。
朱寅看到地圖,估摸是在後世的大興安嶺之南的赤峰境內,大概是契丹人的發源地。
這個地方,如今是東蒙古大汗圖們汗控制的腹地。而圖們汗是如今的塞北強權,光是汗庭直屬兵力就有六萬鐵騎。
「方大哥。」朱寅嘆了口氣,「朝廷不可能出兵,這些年對於蒙古人,
向來就是防禦。主動出擊—--太難。」
『指望朝廷憑著這張圖就出兵,皇帝和閣老們都不會幹,他們也不信。
或者說,不願意信。」
方鑒苦笑道:「小兄弟說的對,當年世廟就不信,別說如今了。」
「唉--我告訴你這個秘密,不僅是想振興方家,也想讓大明拿回傳國玉璽,那終究是咱們漢人的國寶,總不能讓胡人一直魔鎮著。」
「這些玄而又玄之事,我不敢盡信。可若是真的能壞漢家氣運,那我漢家將來會不會真有亡國之危?」
朱寅搖頭,「方大哥,沒用的。朝廷那些人不會相信也不會關心。除非當今皇上銳意進取,有開疆拓土、牧馬千山之志。否則蒙古人不主動即邊就不錯了,怎麼還會效法漢武唐宗,主動出擊?」
方鑒想到當今皇帝親征以來的種種傳聞,心中很是失望。
今上怎麼看,都不像是漢武帝、唐太宗那樣的君主啊。
朱寅又道:「方家雖然沒落,可方大哥也是讀過書的人,難得還有華夷之辯,僅此一點,方家就會復興。」
「這個秘密就交給我。方家的前程,就包在我身上。有方大哥在,方家就能時來運轉。」
方鑒聽懂了朱寅的意思,總算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朱寅是連王家也能扳倒的存在。只要站在他的船上,方家就有希望了。
他相信朱寅的人品,一定是託付這個秘密最合適的人。
送走了方鑒,朱寅就抱著寧清塵回到房間。
「是秦始皇的傳國玉璽嗎?」寧清塵問。
朱寅點點頭,陷入了沉思。
傳國玉璽五代時落入契丹人手中,後來又落入蒙古人手裡,這個脈絡可能是真的。
也就是說從後晉開始,中原皇帝就是白板天子。
後來,清朝宣稱得到了傳國玉璽,應該是個騙局。
滿清如果真的得到了傳國玉璽,不可能不拿出來。
傳國玉璽,是象徵華夏皇權的寶物。可惜失傳已久。
有個耐人尋味的說法是,華夏武功的沒落,和失去傳國玉璽的時間大概吻合,都是五代。
而異族的真正崛起,也是五代。
有傳國玉璽時,華夏沒有被異族滅亡過。失去傳國玉璽後,被滅不止一次。
用唯心主義的思想來看,其中就有因果聯繫了。
寧清塵道:「你要找回傳國玉璽嗎?」
朱寅收回思緒,故意問道:「你說呢?」
「當然要奪回來!」寧清塵奶聲奶氣的回答,「那是我們漢人的傳國寶物鴨!」
朱寅道:「我們現在拿不回來,我沒有權勢,沒有兵馬。等我們有了兵權,就奪回傳國玉璽。」
寧清塵捏著小拳頭,「那你什麼時候有兵權鴨?」
朱寅笑著抱起她,「快了。只要我考中進士,就有法子參與出兵朝鮮,
就有兵權了。」
朱寅可不是開玩笑。
壬辰之戰,他可是一定要參加的。
他就不信,他會錯過這次大戰!
東海,岱山島。
大隊士卒,分為幾個部分,正在島上訓練。
整個岱山島,殺聲震天。
兩個月來,岱山軍已經成為舟山第一大勢力。
此時。
頭髮花白的戚繼光精神健旺,站在小山坡上,看著按照他的練兵之法刻苦訓練的岱山軍,神色十分欣慰。
一副老當益壯的氣勢。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十歲出頭,清麗可人的小姑娘。
這小姑娘一對角髻,只用紅絲帶縮發,身穿鵝黃色百褶繡裙,外罩齊腰藍色褶子,打扮的既亮麗又清新,十分引人注目。
正是寧採薇。
她來岱山島已經一天了。
「義父,如今岱山軍有多少人?」寧採薇問道,「兩個月前還沒有多兵啊。」
戚繼光笑道:「剛好兩千人。這兩月,又編練了幾百新兵,又收編了幾百可用的海盜。」
『採薇,再訓練兩個月,就絕對有一戰之力。讓稚虎攻打那什麼洋夷的伊特島,搶了他們正在建造的戰船。」
他說到這裡,感慨之餘,也不禁有些意氣風發。
本以為被罷官之後,再也沒有統兵的機會,誰知卻能在海島之上,繼續戎馬生涯。
只要岱山軍不成為打劫大明的海盜,他就是變相的為大明效力,為大明守衛海疆,對付洋夷和倭寇、海盜,有何不可?
戚繼光從來不是遷腐之人。
朝廷不管海疆,只能他來這個開革老將來越俎代庵了。
想到這裡,戚繼光又感到一種悲哀。
堂堂大明,如今都沒有一支像樣的水師,任由敵船和走私船來去自如,
真是可悲可嘆。
雖然岱山軍有了兩千人,可既然不上岸搶劫,又如何解決軍需糧草?
光靠岱山島,種不出那麼多軍糧啊。
「採薇,眼下軍糧缺口,每個月需要七八百石。」戚繼光說道,「咱們不能上岸搶,不能真當海盜,這軍糧就靠你了。」
寧採薇笑道:「爹放心便是。軍糧的事,我和稚虎會販運出海。等到咱們岱山軍強大了,就去打劫日本、呂宋,到時就有糧食了。」
她本來想建議拿下寶島,可是想到朱寅的話,就只能作罷。
因為此時的寶島,開發起來需要很多人力資源。
起碼是數以萬計的人口。
岱山島才幾千人口,哪有餘力開發寶島?
戚繼光聽到稚虎,不禁露出笑容,「稚虎果然是神童,去南京不久就做了那麼多事,還入了國子監,老夫還是小看他了。」
「老夫更沒想到,你們還結交了海瑞和田義。稚虎將來會走到哪一步,
老夫越來越期待了。」
寧採薇聽到他誇讚朱寅,也感到與有榮焉。
兩人還不知道,朱寅如今不但已經拜了沈一貫為師,還借刀殺人、栽贓陷害扳倒了王家,得到三千多畝良田。
寧採薇要是知道,估計都不想做生意了。
還是搶錢快啊。
戚繼光又問:「你們在南京,還堅持練武麼?你和稚虎可有偷懶?」
寧採薇老實回答:「大概三天練兩次,每次也就早上小半個時辰。女兒的騎射已經熟練了,就是力氣不足,只能用小弓。」
戚繼光搖頭:「這是不用功啊。你既然想拋頭露面做一番事,就要練武,也不枉費一雙大腳。否則連自保之力都沒有,稚虎豈敢放你出門?」
「紅纓是有天賦的,你學不到她那個地步。但要學到自保有餘,卻是容易的很。」
「從今以後,你每天都要跟紅纓學武,每天一個時辰,持續五年,能做到麼?」
寧採薇一捏小粉拳,「女兒做的到!不但要自保有餘,還要能當女將,
騎馬打仗!」
「哈哈哈!當女將!」戚繼光大笑,「就你?還當女將?紅纓倒是能,
至於你---嬌滴滴的,怕是不成啊。
,
寧採薇正色道:「爹可不要小看我,說不定女兒將來就是婦好、平陽公主、瓦氏夫人那樣的女將呢。」
兩人說到這裡,山坡下又來了一個女子,英姿諷爽的正是丁紅纓。
「寧姨!」丁紅纓喊道,「大船準備好了,要出發麼?」
戚繼光道:「紅纓啊,才回岱山一天,為何匆匆離去?」
「哼!」丁紅纓嬌哼一聲,「大帥,俺才回來一天,就有人上門當媒人,煩死了!不走留著嫁人啊。」
戚繼光哈哈笑道:「你快十六了,不能說婆家嗎?」
丁紅纓搖頭,「俺才不要呢,俺還想跟著虎叔做大事。所以,俺也不想待了,趕緊開船走人,眼不見心不煩。」
寧採薇笑道:「本來就是今天走的。不然晚了,怕是過年前趕不回來。」
戚繼光點頭:「你們上船吧。年前在岱山匯合!」
寧採薇行禮拜別戚繼光:「爹保重,女兒去了。」
寧採薇和丁紅纓換了一艘岱山島的戰船。
船上的人手也有一百多人,還有兩門火炮。自保夠了。
船一路南下,不時遇到一艘艘商船。可是這些商船多是武裝商船,可不是軟柿子。
不過看到寧採薇的船,一般人也不敢動手。
這一次非常順利,七八日後船就到了葡萄牙人的濠鏡。
濠鏡雖然被葡萄牙人占據,卻是個「自由港」,就算海盜船,只要繳納停泊費,遵守規定,就能停在港口。
寧採薇看到,大量的明朝走私船停泊在後世的澳門。管理船舶的都是高鼻深目的歐洲人。
真是諷刺啊。
明朝的走私船,就在官府眼皮子低下,停泊在澳門。
可見明朝的行政體系,兩百多年下來已經失靈到地步。
晚明海外白銀大量流入,可惜大多數都是通過走私貿易流入私人口袋。
而朝廷和皇帝,只算喝口湯。
她交了一筆停泊費,將船停在北灣,
然後寧採薇只帶了十幾個隨從,租了一條平底的江船,進入珠江口。
計劃是,順著珠江口溯流而上,沿著珠江進入廣西,在柳州下船,再走陸路。
珠江口的衛所關卡很多,照例是給錢放行的事。
有錢就行。什麼江防稽查,都是形同虛設。
時值深秋,可珠江流域仍然溫暖如春。
可寧採薇卻絲毫不敢大意。
晚明時期的珠江,水匪很多,江底不知道有多少冤魂。
所以,寧採薇身邊除了丁紅纓等幾個女子,其餘八人全部是精明強幹的好手,還秘密攜帶了三眼手。
這天晚上,船還沒到廣州,就聽到前面江面傳來悽慘的呼救聲:
「邊個救下我吖!邊個救下我吖!」
寧採薇是懂粵語的,立刻神色一變。
一個廣東水手立刻說道:「小娘子,不要管她,這多半是圈套,水匪的詭計。」
可是,那慘叫聲卻越發悽慘了。
寧採薇一看,只見前方不遠處的船上,燈光閃爍,搖曳不已,船上隱隱還有刀光。
不像是演戲!
正在寧採薇驚疑之間,只見那船上衝出兩個人,「噗通」兩聲,躍入江中,似乎往這邊游過來。
船上的人在射箭,嗖嗖嗖的羽箭射入江水。
兩個人奮力游過來,嘶聲喊道:「邊個救下我吖!」
PS:今天太忙,就到這裡了。好無力的感覺,蟹蟹。我相信,猜秘密的人都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