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挑選、操控眼線,是特工人員的基本技能。
在外人看來很不容易。可專業間諜做起來並不複雜,就是按流程操作。
專業間諜通過言行舉止、知識結構、身份習慣、生存現狀、性別年紀等維度的觀察分析,就足以畫出對方的人格肖像。
人格肖像分為五大類、十幾個小類。絕大多數人的人格肖像,都在這十幾個分類之中。
然後根據人格肖像,針對性的使用相應手段。
手段有很多種,可以單一使用,也可以組合使用。
利誘,始終是最常用,對大多數人都有效的手段。
從方鑒開始,朱寅已經在本鄉發展了十八個眼線,核心監視目標就是三大家族。
潛伏在王家內部的眼線就有三人,還不算龔這個潛伏王家的白蓮教香主。
朱寅指著一張紙條,對清塵說道:
「這是王家大院二管家的消息,說王朝闕的心腹巴已,秘密令人買了一些硫磺等爆燃之物..」
「昨夜王主簿回來,忽然說要公務繁忙,要調鎮上的鄉兵,卻巡視江面.」
「還有這條,王朝闕突然給巴已一筆銀子,帳上支出了一百兩銀子—」
「再看這條。巴巳的小廝今天去了我們的工地,和匠人們東扯西拉—」
「巴已去了青雲觀,詢問三日之內是否有雨--之前來要求我們轉租的,
就是巴已派來的—」
「距離工地最近的季家,今日來了兩個借宿的外地人,說是來東山寺上香的—」
隨著朱寅將一條條看似不相干的信息連接起來,寧清塵也明白了。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這些跡象表明,王朝闕會派人縱火焚燒工匠的窩棚。
一旦死傷慘重,那朱寅和姐姐作為僱主,就逃脫不了干係。
朱寅又指著一個紙條,「這上面說從昨天開始,有個年輕英俊的男子,
認識了在工地上管理廚房的靳雲娘,和靳雲娘套近乎。」
「靳雲娘似乎對他也很有好感,今天還讓他給自己幫忙做事,他倒也殷勤,一副討美人歡心的樣子。」
「再看這條。前天晚上巴巳見了一個年輕英俊的外地男子,那男子是個藥師—」
「這些信息綜合在一起,說明王朝闕是兩手準備。一手準備縱火,一手準備投毒。無論哪一招湊效,我們都完了。」
寧清塵打了個寒顫,抱緊了朱寅的脖子,「那怎麼辦鴨?他要是今晚動手—現在已經黑了。」
「不急。」朱寅冷笑,「現在工地上還在忙著呢。就算他們今晚動手,
怎麼也要等到夜深人靜的後半夜。咱們就設下伏兵,守株待兔。」
「至於靳雲娘--」朱寅眼晴一眯,「就看她的選擇了。她的生死,在她自己的手裡。如果她見色忘義,那就怪不得我們。」
寧清塵聽到這句話,不禁替靳雲娘捏了把汗。
雲娘,你可千萬不要見色忘義啊。
寧清塵很清楚,特務的手段有多狠辣,根本不會容忍叛徒。
之前朱寅潛伏在姐姐身邊,是準備一旦姐姐出賣機密,就連姐姐也幹掉的狠人。
這種冷血動物,為了任務是不會憐香惜玉的。
朱寅說完,就叫來了康熙兄弟,安排了下去。
清塵等到康熙兄弟離開,還是擔心的說道:
「就算抓到現行,也很難證明和王家有關係鴨,縱火者肯定自己都不知道,真正的僱主是王家。」
「沒有證據證明縱火者是王家僱傭的,我們又能把王家怎麼樣呢?」
朱寅小臉上滿是殺機:「要什麼證據?只要知道王朝闕對我們下手,那就是他的死期!」
朱寅剛剛秘密安排下去,又讓人將靳雲娘叫來。
很快,身穿米色褚子的靳雲娘就來了。
「主公。」靳雲娘一進來就道個萬福,「主公有何吩咐?」
「雲娘這兩日辛苦了。」朱寅呵呵笑道,「坐下說話。」
寧清塵看著人畜無害、若無其事的朱寅,忍不住看了一眼靳雲娘,清澈的眸中帶著和嬰兒不相稱的擔憂。
靳雲娘在機子上坐下,兩手有點緊張的捏著衣角。
朱寅一點也不像個孩子,小大人似的說道:
「雲娘啊,接下來幾個月,工匠們的伙食,你就多操心了。我撥你一百兩紋銀,米麵菜蔬肉蛋,全部由你負責,工匠們不但要吃飽,也要吃好。將來再請他們,他們就更賣力了。」
朱寅等於是把所有人的後勤採辦大權,交給了靳雲娘。
靳雲娘道:「是。主公放心,俺一定好好做事,不讓主公操心,主公一心讀書便是。只要不是大事,俺就不會麻煩主公。」
朱寅點點頭,「幫廚的人手夠不夠?還有什麼難處麼?有就直接說。」
靳雲娘搖搖頭說道:「人手夠用了。暫時沒有什麼難處,俺還都顧得過來。」
朱寅神色玩味,目光閃爍,等了一會兒沒見靳雲娘說什麼,就笑著說道:
「好,那你去忙吧。匠人們點燈幹活,也算盡心盡力,給他們加頓夜飯。」
「是!」靳雲娘站起來,「俺告退了。」
朱寅看著靳雲娘的背影,目光有點漠然。
寧清塵伸出小手,抓住朱寅的胳膊,奶聲奶氣的說道:
「如果雲娘真是犯了糊塗,能不能饒她一命鴨?她跟了我們這麼久。」
朱寅嘆息一聲,「對不起清塵,我不能答應你。叛徒,一定要受到制裁,不能留,這是組織紀律。我說過的,生死在她自己手裡。」
寧清塵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小臉上滿是批判的冷笑:
「你和我姐姐,都是一樣的人。你們喜歡主宰別人,掌控別人的命運。
「你們不給別人改過自新的機會,輕易裁決同類的性命,缺乏起碼的人道主義關懷,所謂逆我者亡,其實是絕對的利己主義暴君。」
朱寅神色漠然,「清塵,你可以驕傲,可以清高,可以批判,那是因為,你姐姐把你保護的很好。」
「在一個混帳的社會,我們不去掌控別人,就會被別人掌控,誰也不能置身事外,包括皇帝。沒有原則的仁慈,可能會讓我們萬劫不復。」
寧清塵爬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向千工拔步床,「我不和你爭,夏蟲不可語冰。你們這種人就算當了皇帝皇后,又能比封建君主好多少?還不是唯我獨尊?」
朱寅沒有再說話。
有句話他認同:夏蟲不可語冰!
靳雲娘回到工地上,立刻安排一群小學員,淘米洗菜。
一個長身玉立的英俊男子出現在她面前,笑容和煦的說道:
「雲娘,你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靳雲娘溫柔的展顏一笑,「什麼?」
男子小聲道:「雲娘,你是個好女子,我昨天見到你,就徹夜難眠。只要你願意,我就為你贖身。我還沒有娶妻,家裡有田有地——」
靳雲娘低下頭,看著自己的一雙大腳,神色報然道:
「俺有什麼好?真不值得你這樣,你還是走吧。咱們才認識兩天,你便如此——」」
那男子肅然道:「俗話說的好,白頭如新,傾蓋如故。你我雖然才相識不久,卻一見如故。我未娶,卿未嫁,這便是天定良緣。雲娘,只要你點頭,我就為你贖身。」
靳雲娘抬起頭,目光亮晶晶的,「你如果真有誠意,就那先回家稟告父母,只有令尊令堂同意,你才能來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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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神色歡喜,「好雲娘!你果然是個有主意的,我沒有看錯你,我今夜就回家稟告父母,你等我的好消息!」
靳雲娘含羞帶怯,「陳郎,俺就信你一次,你莫要挑逗俺,尋俺開心。
「雲娘放心!」英俊男子說道,「我對你一心一意,豈敢以此開玩笑?
你只管等我好消息罷!」
說完就興沖沖的轉身離開。
靳雲娘送他出去,一直看著他的背影,這才迴轉。
不久之後,就有人稟報朱寅了。
朱寅對坐在床上的寧清塵道:「你也聽到了,雲娘可能已經瞞著我們,
和情郎互定終身了。」
「他們兩人說了什麼,我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兩人已經有了某種約定。」
「所謂女生外向,女子一旦屬意哪個男子,心裡就會向著他。何況,我還不是她的父母。你覺得她會怎麼選?」
「任何組織,最危險的始終是內鬼。靳雲娘若是為人所用,就會成為我們身邊的奸細,也是定時炸彈。」
寧清塵板著小臉,「她只是在談戀愛而已,還沒有做對不起我們的事吧?」
「暫時沒有。」朱寅冷笑,「可只要她為情所困,背叛是遲早的事。她才十五歲,情竇初開,你覺得她禁得住美男計的哄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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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寅正說到這裡,忽然外面又傳來腳步聲,那腳步聲到了門外,說話的聲音才響起來:
「蘭察,主公睡下了麼?俺有事對主公稟報。」
是雲娘的聲音!
「嘻!」寧清塵忽然笑了出來,看著朱寅滿是譏諷之色。
朱寅不由一證,神色頓時變得玩味起來。
隨即,門開了,靳雲娘帶著一身夜色入內。
「雲娘。」朱寅放下《春秋》,「你怎麼又來了?之前不是說沒事麼?
雲娘說道:「有件事,本來就想稟報給主公知曉。只是八字沒一撇,說出來大驚小怪,怕主公恥笑。不過,剛才事情有變,還是要連夜稟報主公。」
說到這裡,她神色有點羞澀。
朱寅心中一松,「雲娘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雲娘道:「昨天有個姓陳的男子—————
雲娘把事情講了一遍,末了說道:「俺知道他不懷好意,是刻意接近俺,也就是陪著演戲,看他想做什麼。」
寧清塵忍不住笑了起來。
靳雲娘不知道她笑什麼,也不知道一個嬰兒能聽懂自己話。
朱寅問道:「雲娘,你為何知道他不懷好意?難道他有破綻?」
靳雲娘笑道:「他剛來的時候,看見了幫廚的幾個小姑娘。因為幾個小妹子都是大腳,所以他目露不屑之色,這種不屑之色,剛好被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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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寅明白了,「你也是大腳。」
靳雲娘點頭:「他既然鄙視大腳女子,又怎麼會對俺真的有意?難道俺的大腳不同?當然是偽裝。」
「還有就是,他既然家世不錯,長相也不賴,為何年過二十還沒有娶妻?即便真沒有娶妻,又怎麼忽然就出現在俺面前,還對俺一見鍾情?」
「俺從小命苦,知道人心有多惡,不是沒心眼的人。他既然存心不良,
俺就哄哄他,且看他搞什麼鬼。」
「直到剛才,俺才猜測,他故意接近俺,給俺灌迷魂湯,可能是要利用俺,對主公不利。」
朱寅聞言,不禁對雲娘有點愧意,他親自給雲娘斟了一杯茶,「雲娘,
你做的很好。更讓我高興的事,你能保護自己,不會被人矇騙。」
雲娘微微一笑。看著小大人似的朱寅,心中充滿了溫暖慰帖。
雖然主公是個神童,說話做事像個大人,可在她心中,主公就像是弟弟一般。
她的命是主公救的,是主公讓她活的像個人。哪怕是死,她都不能讓心中的這個弟弟,受到傷害。
雲娘道:「俺倒是不在意他騙俺,俺就是擔心他對主公不利。畢竟咱們是外來戶,和本地大戶都不對付。」
朱寅神色釋然,「雲娘姐姐,你是個眼明心亮的人啊。說到此事,我剛好要給姐姐說,姐姐的婚事我不干涉。」
「姐姐相中了什麼人,只要人品過關,我就送一份厚厚的嫁妝,讓你風光大嫁。」
靳雲娘很不好意思,不過心中也很高興,報然說道:「那俺就謝過主公了。只是,此事俺該如何處置?」
朱寅道:「虛與委蛇便是,演戲而已。只要他占不到你便宜,口頭上都應著。」
靳雲娘嫣然一笑,「好,俺心裡有數了。」
等到靳雲娘離開,朱寅不禁幽幽嘆息一聲。
「女人之心,真是詭莫測啊。我這個老牌特工,至今摸不著女人的心思。」
「漂亮的女人多半都善於騙人麼?那個姓陳的傢伙,自以為奸計得售,
卻不知道被雲娘騙了。」
「他,太小看女人了。」
寧清塵笑嘻嘻的,奶聲奶氣的說道:
「所以鴨,你是錯怪雲娘了。你們這些狗頭特務,就是疑心病重,看誰都懷疑是內鬼叛徒。」
「行行,是我錯怪了。」朱寅很是開心的笑道,他爬到千工拔步床上,「我不是說了嘛,將來讓她風光大嫁。」
他躺在床上,忽然心中一陣空落落的。
因為採薇走了。
寬大的千工拔步床上,只剩他和寧清塵。
寧清塵可憐兮兮的說道:「小老虎,你說,我姐姐到哪裡了?」
朱寅有點惘然,語氣也有點低落了,「順江東下,一日數百里,應該過了揚州,快到松江了。」
眼見淚點低的嬰兒又要落淚,朱寅趕緊抱過來,「好了,你不要掉金豆子了,她又看不見。」
寧清塵依偎在朱寅身邊,很快就沉沉睡去。
朱寅卻是毫無睡意,反而越來越精神。
他的小拳頭握緊。
崛起本鄉的第一仗,就從王家開始吧。
先下手為強!
王朝闕,這是你找死。
一夜無事。
朱寅判斷的沒錯,王家還沒有正式動手。
但應該就在數日之內了。
一大早,朱寅就又做了一番布置,這才帶著吃飽奶的寧清塵去上學。
當晚,康熙秘報,已經布置好了。
第二天休假,朱寅沒有去國子監,而是準備去鎮守府,拜見便宜姑父田X
至於要和田義說什麼—
那當然是告密了。
這是他來到明朝以來,第四次告密。
還沒到田義的鎮守府,就遇見南京百姓送別海瑞。
果然,海瑞是今日北上。
一群群的百姓湧向外城,聚集在玄武湖畔,人山人海,數以萬計!
九月初七的早晨,秋風蕭瑟,清霜幽冷。
海瑞一身布衣,白髮蒼蒼,對看送別的百姓長揖行禮,不發一言。
成千上萬的百姓,風吹麥浪般跪倒,呼聲驚天動地。
「海青天!」
「海青天慢走!」
「海公保重!保重啊。」
很多人忍不住失聲痛哭,揮淚如雨,囊時間哭聲響徹玄武湖。
送別的官員看見這一幕,相對失色。
海瑞跪了下來,對著人山人海下拜。
一人,和千千萬萬人,對拜!
朱寅抱著寧清塵,站在馬車上,遙遙看著這一幕,默默無言。
海老爹,我沒有說錯吧?
百萬黎民揮離淚,十里驛站哭長亭。
老爹,好好活著,咱們北京再見。希望你老長命百歲。
海瑞三拜之後,白髮蕭蕭的仰望青天,目光蒼茫無比,自言自語道: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何厚於我,何厚於我。」
「上蒼,但願百姓有朝一日,真正得享太平盛世。但願天下百姓有朝一日,真正得享太平盛世!」
「瑞,泣血上陳!」
說完,海瑞猛然站起,毫不猶豫的登上馬車。
馬車終於動了。
「海青天吶!」
數萬人一起呼喊,驚動天上的大雁喉聲陣陣,映照在玄武湖中。
送別的田義忍不住說道:
海瑞往北去,
大雁往南飛。
千古唯一拜,
天下只此回。
海剛峰啊海剛峰,在下很是羨慕你,可是你能做到的,在下卻永遠也做不到啊。
嗚呼哀哉!
天下之幸,因有剛峰兄。
天下之悲,因有剛峰兄。
保重吧,等你離開南京,在下要做讓你必怒之事了。
到那時,在下等著你的彈劾。
田義也抬首望天,目中有點悲涼。
海瑞一走,南直隸就是腥風血雨。海瑞,你在維持大明綱紀,可是只有你,不行啊。
海瑞的馬車漸漸遠去,可是人群卻一直跟著相送,哭聲不絕。
南京官員們神色肅穆。,做官要是做到這一步,也是宦道成聖了,
眾官員一起朝著漸行漸遠的馬車拱手行禮。
即便其中的貪官,此時也忍不住心生愧意,回首此生,意興索然,
快到中午了,送別的人群才逐漸散去,讓南京的秋天更加惆悵。
朱寅直到此時,才進入鎮守府。
誰也不知道,他和田義都說了什麼。
只是說了很久。
朱寅出了鎮守府,眯眼看著九月的秋陽,忽然笑了。
海老爹,對不起。
我不是個君子。
朱寅當然不會參加抄家。他前程大好,名聲很重要,不能糟踐。
這種事,他只會躲在幕後!
王家大院。
王朝闕兄弟二人正在秘議,燈光之下,兩人臉色陰晴不定,猶如鬼魅。
『大哥。」王主簿說道,「巡檢司的兵,我已經藉故調走了,村中出了任何事,我都沒有失職之責。」
「我擔心的不是莊知縣。只要沒有證據,誰也不能把我們如何。我擔心的是之前送朱寅回來的宦官。」
王朝闕陰陰一笑,「老二啊,你這種文官還是膽子小了。不過幾個小宦官而已,南京城中,無權無勢的落魄小宦官,還少了?」
「張家還有小火者當內院奴婢呢,算的了什麼?朱家小兒若是真有那等權勢,他當初為何還要租房?還要花銀子入籍打點?」
「明擺著,這小子自知是外來戶,怕被我們欺負,故意狐假虎威,虛張聲勢呢。」
「我尋思,孔九郎應該是被他陰了。綠頭陀怎麼說?」
王主簿搖頭:「我的人沒有見到綠頭陀。綠頭陀說生了病,暫時不見客。」
王朝闕冷哼一聲,「這個雜種,居然開始不聽話了。看來,他這個寶華山主,是抖起來了。」
王主簿冷笑:「且暫時由他。他要是真不聽話,自有人動手除掉他。」
「大哥,那塊地真有那麼重要麼?為了那塊地,對付無冤無仇的朱家小兒,到底值不值?」
王主簿是江寧主簿,很有權勢。他不是心軟,考慮問題始終是值不值。
「值!」王朝闕道,「那個風水大師告訴我一個秘密。你知道那塊地,
有什麼來歷麼?」
「什麼來歷?」王主簿知道大哥很信風水,他也很相信。
很多人都信。
可是大哥之前只說那塊地風水很好,究竟有多好,卻沒有明說。
難道,其中還有什麼秘密嗎?
王朝闕幽幽說道:「你記得建文的下場麼?」
「建文的下場?」王主簿一證,「當然知道,建文帝當年在宮中自焚而死啊。」
「自焚而死?」王朝闕冷笑,「建文性格懦弱,優柔寡斷,是能夠自焚而死的人嗎?」
「他豈不知,失位之君是什麼下場?眼見大勢已去,他豈能束手待斃?
畢竟是做過四年皇帝的人,他當能甘心?」
「他營造自焚假象,成祖也樂的接受自焚之說。可如果成祖真的信他自焚,為何又一直在找他,擔心他遜國伏戎?」
「可見,成祖也知道,自焚是假,逃走是真。」
王主簿驚訝道:「大哥的意思是說,那塊地和建文帝有關?」
王朝闕點頭:「那個風水大師告訴我的秘密是,建文帝當年不是沒有修建陵墓,其實是在秘密修建地宮。」
「那個地宮,就在周家這塊地下!」
「什麼?」王主簿難以置信,他是舉人出身,知道建文帝在位四年,並沒有修建陵寢。
按道理,帝王一登基,就應該選定陵墓龍穴,籌備修建自己的山陵。
可是建文是個例外。
建文帝之所以沒有修建陵寢,當然是發生了靖難之變,無暇他顧。
可是大哥居然說,建文秘密修過陵寢!
王朝闕繼續說道:「成祖起兵前,建文就選好了龍穴。還沒有動工,成祖就起兵了。他怕陵寢秘密泄露,被成祖請高人魔鎮,就只能秘密動工。」
「那幾年,其實一直在修地宮。青橋里的百姓,本來就是守陵的。」
「後來,眼見北軍越來越勢大,建文為了後路,乾脆在地宮中修建通道,一直通往城裡宮中,預備逃走。」
「因為通道在地宮中挖的,所以無人知道地道的存在。後來,建文果然從通道出城,再從地宮出去,在山下的深澗中,乘船進入長江,直入大海!」
深澗!王主簿立刻想起來,東山腳下的深澗。
難道,建文帝是這麼逃走的?
王主簿難以相信,「如此說來,建文的地宮和皇宮,是被一條地道連接在一起?這是絕無僅有的陰陽龍脈啊。
「可是,如此機密,那位陰陽大師,是如何得知?他為何告訴大哥?」
王朝闕笑了,笑的無聲無息。
「朱寅搬來的前三天,我在東山打獵回來,遇到風水大師羅無名,正在周家別墅外看風水,他的表情很是激動。可他看見我,立刻裝作沒事人一般,可惜我已經起了疑心。」
「羅無名可是風水鬼師啊,而且出身風水世家,乃是九世風水大師。」
「我請他到府中,好酒好菜招待的套話,可是他卻不說實話。他越是敷衍,我就越是知道他有秘密,於是——」
王主簿懂了,「於是大哥就乾脆嚴刑逼供,拷問他秘密?」
王朝闕點頭,「帶到地牢一用刑,他什麼都招了。還從他的蓓裡面,
搜出了一副建文時期的秘圖。原來羅無名的祖上,就是幫助建文尋找龍脈的人,當年在欽天監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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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清楚秘密,我就殺了他滅口。第二天,我就派人去城中,打聽這塊地是哪家牙行代管。」
「查了兩天,等到查出是哪家牙行代管,正要租過來時,卻被告知,已經被租給兩個孩子了.」
「本來,我想借刀殺人,可惜孔九郎無能,綠頭陀沒有下山。數日前,
我讓老巴派人見朱寅,想要加錢轉租過來,誰知他不肯。」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了。」
「原來如此。」王主簿點頭,「是那小子找死,短命鬼。為了那塊地,
完全值得動手。可是就算除掉朱寅這個租戶,地也不是我們的,周家願意賣麼?」
王朝闕笑道:「先租過來嘛。租過來之後,再慢慢來,遲早是我們的。
總之,這塊地必須先拿到手裡。這等寶地,一定會出大人物。」
「今夜一動手,兩招內外必殺,只要有一招湊效,朱家就灰飛煙滅了。
「朱家的那個婢女,已經答應下毒了。等毒死了朱寅等人,一把火乾乾淨淨。」
「秋天乾燥,水火無情啊,和誰也沒有關係。」
王主簿撫須點頭,「眼下已經動手了吧?可是老巴會不會到時泄密?」
他做了一個動作,「留下他,怕是將來壞事啊,畢竟這麼多條人命,國法難容。」
王朝闕冷笑不已,「你以為我還會留著老巴?做完了這件事,他就只能除掉了。這十幾年,他吃王家,穿王家,也該以命相報了。」
王主簿這才放心了,「還是大哥周密,向來滴水不漏。」
王朝闕道:「半個時辰之內,老巴就能來復命。他也活不過今夜了。」
兄弟兩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就在王家兄弟夜談之際,幾個人悄悄潛入朱家工地。
幾人慢慢靠近窩棚,還沒有來得及動手,忽然周圍的燈一起點亮。
幾人頓時愣在原地,呆若木雞!
與此同時,正在附近磨坊中蟄伏的陳藥師,也在等待靳雲娘的消息。
成功騙取靳雲娘的信任之後,他眼見靳雲娘對自己言聽計從,滿心期待,終於交給她一包毒藥。
讓她毒死朱寅和他的小姨子,護衛。
理由是,朱寅肯定不同意贖人,乾脆趁他年幼,結果了他。
靳雲娘猶豫了很久,還是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他。
今夜就會動手!
正在他期盼之時,忽然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陳藥師心中一喜。
來了!
必然已經得手。
只要她得手,就直接殺了她滅口,屍體埋在磨坊里,神不知鬼不覺。
可笑這個愚蠢的女人,還以為自己會娶她,真是痴心妄想。
就憑她一雙大腳,做妾都不夠資格!
「蓬」的一聲,門頓時被撞開,一個美麗少女打著燈籠,幽幽站在門口。
是靳雲娘!
陳藥師嚇了一跳,剛要說話,靳雲娘背後就走出幾個人。
一個魁梧大漢,一個垂髻童子。
「陳藥師?」童子用燈籠照著他,「你好啊。嚇到你了吧?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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