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遊客們頓時驚叫起來,現場頓時一片混亂。
捕快和賊人都從衣襟中抽出刀刃,大成殿內外,立刻刀光劍影。
潛入夫子廟的一百多個捕快,以及早就混在遊客中的數十個賊人,一先一後的動手。
而朱寅記住面孔的幾個賊人,就是他們的頭目。
二十多個大成殿執事之中,居然有三個人,突然拔起香爐中燃燒的香,沖向聖像。
「嗖一」的一聲,早就準備好的梅赫一箭射出,正中最靠近聖像的執事,一箭入腦。
那人哼都不哼一聲,就仰面摔倒,手中的香散了一地。
朱寅看的分明,導火索可能就在聖像的腳下!
幾乎同時,幾個江寧縣最厲害的捕快,就揮刀衝上丹,殺入大成殿。
而那幾個賊人頭目,也緊跟著沖入大成殿。
「殺!」
「點火!」
聖像周圍轉眼間就陷入混戰。
可是因為捕快人多,賊人另外兩個引爆者被擋住,再也沒有機會引爆了。
賊人雖然很是兇悍,可陷入捕快們的包圍,哪裡還有餘力點燃導火索?
大成門之外的莊縣丞,眼見真有賊人,震驚之下頓時鬆了口氣,如釋重負的對朱寅說道:
「果真不是子虛烏有!稚虎啊,你這是大功一件!老夫一定會為你請功,讓你直接進入國子監讀書!」
朱寅此時哪裡還關心入學的事?他關心的是儘快破案鋤奸,粉碎陰謀。
「謝叔父。」朱寅有點心不在焉的道謝。
莊縣丞此時心中既有後怕,也慶幸無比。
幸虧聽了朱寅之言,果斷出手。否則大禍釀成,他也脫不了干係。因為夫子廟是江寧縣的轄地!
但既然出手粉碎陰謀,他就是有功無過。無須此次考滿敘優,最少也能擢升兩級。
「八嘎!」忽然一個賊人頭目喝罵一聲,哪怕在噪雜的聲音之中,也讓朱寅聽的明明白白。
倭寇!
賊人中有倭寇!
朱寅雖然有點意外,卻毫不奇怪。
因為此時的耶穌會,本來就有很多日本教徒。
晚明時期的耶穌會,是一個組織嚴密、綱領明確、等級森嚴的宗教機構。
最上層是來自西班牙、葡萄牙、義大利、荷蘭等國的教會精英。
地位僅次於西方教士的,就是最早皈依信教的日本人。
之前侵略明朝的日本倭寇,不少都是受過洗禮的教徒。
耶穌會利用日本教徒和華人相貌相似的優勢,冒充華人潛入內地,也就不足為奇了。
混戰一起,賊人們一拼命,朱寅居然發現,倭寇還不少!
最少也有十來人。這些人用的都是倭刀,而且刀技嫻熟,兇悍如虎。
人數占據優勢的捕快,居然圍不住他們!
其中還有兩人,拔刀之時,刀鞘中射出一股粉末,對面的捕快被這粉末噴在臉上,頓時慘叫著拋下兵器。
朱寅看到這一幕,雙手不禁緊握,神色也有點意外。
忍者!這是忍者的手段!
在日本,武士是家臣,忍者是家奴。武士身份尊貴,忍者身份卑賤。
相比以君子自居的清高武土,忍者會使用投毒、暗器、偽裝、賄賂、欺詐、
潛伏、色誘等使倆,可謂不擇手段。
忍者根本沒有那麼神奇。忍者其實就是間諜特務。
刺探、暗殺、策反、送信、偵緝、保衛---乾的就是特務的活兒。
非要說和特務人員有什麼區別,一是極其重視個人武力。二是追求身體和心理上的極度忍耐。
比如,為了逃命潛入糞坑。或者帶包幹糧潛伏某處十天。或妻女被強暴也忍氣吞聲,不暴露身份。
這種忍者神龜般的心理強度,幾人能做到?
但本質上和間諜特工沒有區別。忍者自己認為,他們是苦行武土。
朱寅沒有想到,耶穌會還派了忍者參與計劃-—-—--不過也是,忍者最擅長的,
不就是這個?
這個計劃,很可能就是忍者中專門策劃的「上忍」負責的。
唉,大明防務的問題太多了,簡直就像篩子一般。
這十幾個倭寇,其中還有幾個忍者,都不知是何時潛入南京的。
朱寅眼見在十幾個倭寇的帶領下,暴徒們居然以少敵多,即將衝上大成殿,
不禁有點急了。
這些捕快平時趾高氣揚,可是面對少數倭寇,居然拿不下,擋不住!
倭寇雙手揮舞倭刀,哎哇亂叫,一群捕快都不敢上前拼命。
暴徒加起來最多四十人,其中倭寇更是只有十幾個。捕快卻有一百五十人硬是奈何不得。
一時間,居然陷入了詭異的勢均力敵之中!
難怪當年七十多個倭寇,就敢在南京城下耀武揚武。數百倭寇就能硬沖數千明軍。
好在此時遊客都疏散了出去,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朱寅當然也早就退了出去。
「廢物!」在外面親自督戰的莊縣丞也急了,腳道:「惜命不前,幾不堪用!數倍於敵,竟拿不得賊人!」
「來人!再去縣衙調人!再調一百人!」
朱寅道:「叔父,賊人中有倭寇,難怪悍不畏死,那些持倭刀的,都是倭寇莊廷諫冷哼道:「南京城裡果然有倭寇!膽子太大了。如此看來,那什麼耶穌會,早就在養倭寇為爪牙,狼狽為奸了。」
朱寅心中冷笑。你們才知道啊?大明官員,對這些事情實在太遲鈍了。
此時,梅赫也不好再射箭。因為捕快都圍著賊人,擋住了梅赫的視線,梅赫也怕誤傷到捕快。
「虎叔,捕快不敢拼命,怕是要壞事。」丁紅纓手握倭刀道,「俺去幫忙!」
「你?」朱寅搖頭,「你才十五,能有多大力氣?練的就是花架子,能比捕快強多少?」
「我看還是算了,我可不能讓你有事。」
「虎叔!」丁紅纓腳,「為何不信俺?俺一刀在手,就是十人敵啊。」
寧採薇小大人般的苦笑道:
「紅纓啊,你虎叔是關心你,平時說說大話也就是了,戰場上刀槍無眼。」
莊廷諫聞言也不禁搖頭。
這女子雖然英姿颯爽,也有一雙天足,可要說一刀在手就是十人敵,那不是自吹自擂又是什麼?
丁紅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虎叔,俺起碼不比捕快差吧?俺去幫忙?」
朱寅見她求戰心切,只能點頭道:「好吧,那你千萬小心,倭寇中可是有忍者的。」
丁紅纓不解道:「什麼是忍者?」
朱寅隨便解釋道:「就是倭寇中的殺手、間諜,手段卑劣,花樣繁多,你不要大意。」
「虎叔放心!」丁紅纓答應一聲,颯然一笑,就抽刀衝上去。
「口樓賽!」一個倭寇兇狠的逼退幾個捕快,剛要衝進大成殿,丁紅纓就截住了他。
他看到丁紅纓的倭刀,神色一愜,「納尼?多納塔?」
丁紅纓哪裡會搭話?雙手持刀一斬,又快又狠,刀勢十分辛辣熟練。
「西奈!」那倭寇大驚,沒想到這個明國少女的刀技如此了得。
他情急之下揮刀格擋,立刻被丁紅纓逼下丹。
待要反擊時,丁紅纓迅疾如風的第二刀又箭一般刺出。
彈刺!
「噗」的一聲,丁紅纓的刀刺入者倭寇的胸口。
她看都不看就瞬間拔出,然後持著帶血的刀沖向賊人最密集的地方!
「呢---」那倭寇手中的刀當螂一聲落地,捂住鮮血飆射的胸口,卻怎麼也捂不住。
他兩腿一軟,身子緩緩癱倒,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不遠處的孔子聖像,發出瀕死前不甘的慘叫。
「啊—」
為什麼?為什麼會被發現?
到底是誰出賣了我們?
八嘎—·
這個被殺的倭寇,正是朱寅認識的,之前假冒府學生的其中一個。
是這伙賊人的頭目之一。
「嗯?」寧採薇、朱寅、莊廷諫見到丁紅纓這麼輕易就斬殺了一個倭寇,頓時神色一呆。
這·—·
卻聽丁紅纓清叱一聲,紅衣如火的沖入賊群,長刀舞動間森寒一片,兩個倭寇居然擋她不住!
「隨俺殺賊!」丁紅纓喝道,長刀一刺,正中一個倭寇的脖子。
然後長刀瞬時精準的一帶,就划過一個漢奸賊人的脖子。
猶如一位虎膽女將,獨闖敵營,擋者披靡,沒有一合之敵!
她的步伐輕盈靈動,刀也輕盈靈動,步伐和刀技結合的恰到好處,不和敵人硬碰硬,完全避免了女子體力不足的劣勢。
這是用技巧破力量的路數。
「殺!」捕快們大受鼓舞,頓時熱血沸騰的撲上去,終於燃燒起久違的鬥志如此一來,賊人就徹底悲催了。即便倭寇凶獸一般的拼死反抗,也猶如困獸一般,開始被圍殺。
丁紅纓長刀如風,「噗」一聲,再殺一個倭寇。
那倭寇一隻手捂住被刺中的脖子,一隻手徒勞的抓著空氣,「一呢一」
至此,丁紅纓不但斬殺了三個兇悍的倭寇和一個漢奸賊人,還變成了捕快們的主心骨,徹底控制了戰局。
一個忍者忽然一抬胳膊,袖中就射出一支機括發射的袖箭!
與此同時,另一個忍者左手一揚,一個石灰摻雜毒粉的灰包就擲向丁紅纓。
可是丁紅纓之前受到朱寅叮囑,知道有所謂的忍者,早就在預防這種伎倆。
她見到那忍者一抬胳膊,身子就迅捷的躲開。
「」的一聲,淬了毒的袖箭射空,那下流的石灰包,也沒有讓丁紅纓中招「這---這真是十人敵啊。」朱寅和寧採薇面面相,意外之餘,都是又驚又喜。
好侄女!居然真是一位女俠!
真不是吹牛啊。
原來,小丑竟是我自己!
難怪義父曾經說,紅纓有學刀劍的天賦,很懂刀性。
所謂刀性,就像是車感。有的人上手就會,一會就精。有的人開十年,還是找不到那種車人如一的感覺。
看來,丁紅纓就是這種懂刀性的人啊。俗話說就是會玩兒刀。練熟了,刀就是她延長的胳膊。
「真是俠女!」莊廷諫也很是驚喜,讚嘆道:「一個弱女子,居然能持刀破強敵,花木蘭也不過如此了!」
他誇了一句,隨即高喊道:「儘量留活口!帶回去審問!」
此時,剩下的幾個倭寇,十來個漢奸賊人,都陷入了絕境。
轉眼之間,就被捕快一擁而上,全部奪了兵器,五花大綁。
大成殿中三個充當奸細的執事,死了兩個,還有一個也被活捉。
至此,三十八個賊人被一網打盡。
當場被斬殺二十三人,十五人被活捉,還人人帶傷。其中倭寇五個,十個漢奸賊人。
捕快也死了一人,負傷三十餘人。
原本祥和莊嚴的大成殿內外,都是血跡和屍體。
朱寅眼見爆炸危機解除,不禁如釋重負的鬆口了氣。
直到此時,他才放心了。
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很快,莊廷諫就在聖像的最下面,找到了兩個線頭,正是火繩。這火繩很長,通往聖像內部。
賊人晚上點燃火繩之後,因為藏在聖像中的火繩比較長,不會立刻爆炸,足夠賊人們撤出大成殿。
莊廷諫看到兩根隱藏的火繩線頭,即便已經控制了局面,要時間也出了一身冷汗。
好險!
若不是朱寅,今晚就是一場滔天大禍。
後果不堪設想!
洋夷和倭寇的膽子,實在太大了,視大明無人啊。
他們就不怕大明之怒嗎?
可莊廷諫想到這裡,心中也不禁一嘆。
大明之怒?
南倭北虜鬧了這麼多年,至今還要給蒙古銀子,緬甸年年入寇,雲南糜爛大明怒了又如何啊。
「叔父,」朱寅走上前來,蹲下來看著火繩引線,「這聖像中肯定有大量火藥,中秋燈會只能取消了。」
「還請叔父下令,暫時戒嚴夫子廟,遊客一律出廟。』
莊廷諫肅然點頭,「你的主意還是穩妥的。那就這麼辦吧。」
隨即下令道:
「來人!傳本官命令,戒嚴夫子廟,取消今夜中秋燈會,改為明夜!」
「將這假冒的聖像小心放倒,仔細拆開。」
「將賊人押上,一路好生看管!茲事體大,情況緊急,本官親自去見鎮守太監田公!」
莊廷諫也算一員能吏,即刻之間連發了幾道命令,都是極其穩妥的措施。
按說,他是縣官,出了這麼大的事,他首先應該向應天府尹稟報。
可是莊廷諫竟然繞過應天府,直接越級去守備衙門稟報田義。
這個做法沒錯。
因為誰也不知道賊人在城中還有沒有同夥,有沒有後手,所以要第一時間讓守備衙門動用欽差關防戒嚴南京內外,出兵搜查奸細。
耽擱不得。
實際上,應天府尹也很尷尬。在南京城,應天府尹的實權甚至不如江寧、上元二縣知縣。
以至於江寧縣向來不把應天府放在眼裡,往往越級和六部、守備府直接打交道。
六部和鎮守太監,也樂的兩大京縣架空應天府。
應天府尹除非還有其他重要兼職,否則有時還要看兩大京縣的臉色。
「稚虎,你們隨老夫一起去守備府見田公!」莊廷諫說道。
「見了田公,你據實說來。田公一高興,你進入南雍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莊廷諫對朱寅既感激又欣賞,有心抬舉他在田義面前討個彩頭,混個臉熟。
而且,朱寅是發奸者,理應接受詢問。不然,他如何向田義解釋,如何得知這一切?
朱寅聽到莊廷諫要帶自己一起去見田義,頓時心中一喜。
之前就想認識田義,只是雙方地位相差太過懸殊,他根本沒有機會進入鎮守府,也就見不到田義。
海瑞公正無私,可沒有莊廷諫這麼講人情,不可能引薦自己去討好田義這個鎮守太監。
如今莊廷諫帶自己去,只要表現的好,給田義留下一個好印象,以後就好辦了。
等等,田夫人不是姓寧嗎?採薇也姓寧啊。
「叔父。」朱寅說道,「孩兒以為,還要派人出城,去江面上尋找海公。海公畢竟是都御史,也應該儘早稟報。」
莊廷諫點頭,「你提醒的很好。那就再派人去稟報海公。」
眾人正要押解被俘的賊人去鎮守府,忽然一個青衣官員氣吁吁的快步而來。
朱寅認得,正是之前趕走周博士的石教授,也就是日常管理夫子廟的廟祝。
他看到大成殿內外的戶體和鮮血,臉色頓時一片煞白。
「莊贊府!」石教授拱手道,「敢問贊府,究竟出了何事?」
「出了何事?」莊廷諫冷笑一聲,厲聲道:「石教授!你平日管著孔廟,可知今日發生了何事!」
「聖像被人調換,裝滿了火藥,反賊要在今夜中秋燈會,炸了大成殿!」
「你這個管事,是這麼當的?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賊人如入無人之境!」
什麼?石教授身子一晃,呆若木雞。
這,怎麼可能?
他們攬下聖像鎏金、維護大成殿的工程,只是為了賺銀子啊。
自己也只是收了他們二百兩銀子的禮,怎麼就讓他們替換了聖像·?
石教授想到這裡,抬頭看向莊廷諫,正對上莊廷諫殺人般的淡漠眼神。
要時間,他就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我,只是收了他們二百兩銀子啊。
我不知道他們敢這麼幹吶。
莊廷諫懶得再和石教授囉嗦,就押著一群賊人趕往守備府。就是丁紅纓和梅赫,都參與押送。
石教授兩腿一軟,就癱倒在地。
之前一直跟著他的那幾個秀才,立刻逃避瘟神一般,臉色發白的轉身就走。
居然沒有一個好學生,來扶一把石教授。
江寧縣對夫子廟的戒嚴令一下,所有遊客全部被遣散,廟中所有的執事,也全部暫時羈押在府學,不得離開。
很快,洋夷和倭寇準備引爆聖像的事件,就不脛而走。
用不了多久,整個南京就會再次風聲鶴喉。
莊廷諫和朱寅等人押解著十五個賊人,沿著常府街往西,再往北沿著三條巷,進入外大街。
一路上,鳴鑼開道,如臨大敵。
接著,押送隊伍過了玄津橋,來到西安門外。
進了西安門,就是皇城了。南京守備府、司禮監、東廠,都在皇城之中。
此時此刻,夕陽西下,朱寅和寧採薇望著高大的西安門,不禁有點感慨。
明初的崢歲月逝去二百年,當年這座皇城中的洪武皇帝,早就埋在了鐘山孝陵。
這座皇城,沒有主人。
莊廷諫取出牙牌,帶人進了西安門,又直接沿著御監大道,往南而去。
不久之後,就見到了一座高大氣派的衙門,如同宮殿,只不過是單檐。
衙門前的照壁上,刻滿了飛禽走獸,門口都是參天大樹。
南京守備府到了。
這裡,也就是南京人俗稱的鎮守衙門。整個南直隸最高權力中樞,天子三千里外親臣所在。
但見守備府廣場上,停滿了車轎和馬匹。光是等候主人出來的奴僕,就有上百人之多。
大門口,挺胸凸肚的站著一排鐵甲士卒,戒備森嚴。
大門上方巨大的匾額上,赫然是兩行隸書。
一行是:南京守備府。
另一行是:南京司禮監。
沒錯,守備府和司禮監是同一個地方,掛的卻是兩個牌子。
守備太監,一般要兼職司禮監太監。
絕大多數情況下,就是一個人。
莊廷諫整肅衣冠,然後遞上牙牌和名帖,對大門口的守門太監說道:
「護理江寧縣政、江寧右丞、下官莊廷諫,有緊急公務,茲事體大,急需面稟田公!」
那閣者太監傲然問道:「稟貼,詳文何在?」
莊廷諫耐著性子道:「說與中貴人知曉,夫子廟發生了大事,有人謀反作亂,擒獲十五人,急需訊問口供,以備定奪!」
「事急從權,是以來不及具寫公文詳稟了。』
說完,袖了一個五兩的銀錠,不著痕跡的塞入那閣者太監的手裡。
那閻者淡然一笑,熟練至極的袖了銀子,拿了名帖,道:
「看來真是急事,連人犯都直接帶到鎮守府了,稀罕。」
「不過,老爺鎮守南直,見天不知多少大事,哪一件不急切,不緊要?」
「贊府且耐心候著,老爺正在廳內商議要事,稍事傳見便是。」
說完不緊不慢的入內稟報了。
那官步邁的四平八穩,不疾不徐,很有火燒眉毛而閒庭信步的風度。
看的莊廷諫和朱寅等人心中冒火,卻也無可奈何。
只能耐著性子等上一刻鐘。
向來到鎮守府辦事,無論公事私事,哪有不難的?
莊廷諫看了看了後面被五花大綁、塞住嘴巴的倭寇賊人,對朱寅說道:
「稚虎,你對那什麼耶穌會,知道的不少啊。是誰告訴你他們和倭寇有勾結?」
他也知道耶穌會,但只是聽說而已,並不了解。
如果朱寅知道,他就想了解一下,以備田義諮詢。
朱寅回答道:「孩兒先父之前是去南洋經商的,對海外之事了解一些。」
朱寅斟酌著內容,將一些能說的事情,說與莊廷諫知道。
包括耶穌會和倭寇的勾結。
倭寇和耶穌會,歷史上不但勾結已久,而且淵源很深。
倭寇之亂元朝就有,一直延續到明末,時間跨度三百年。
並非只有嘉靖後期才有倭亂。
可倭寇最猖獗、最囂張的嘉靖中後期,剛好是耶穌會深刻影響日本的時期。
占據澳門、雙嶼島的葡萄牙,占據菲律賓的西班牙,很早就和日本大名有合作關係。
而居中聯絡的組織,就是耶穌會。
就連織田信長的黑人武土,貼身護衛彌助,也是耶穌會傳教士范禮安送給織田的奴隸。
明智光秀幹掉織田信長,有種說法是他認為織田勾結耶穌會,背叛了傳統。
不能排除,嘉靖中後期嚴重的倭亂和耶穌會的慫和利用有關。
織田信長、豐臣秀吉想征服明朝,如此膨脹的狂妄野心,也很難說沒有耶穌會的影響。
這也能解釋,為何西班牙的征明計劃,要聯合日本。
當然,朱寅沒有說西班牙正在準備征明的事情。
畢竟此事不會發生。
也不會提豐臣秀吉的野心。因為沒人相信。
莊廷諫了解一些關於耶穌會和倭寇之事,心裡忽然就明白了很多。
越想越覺得洋夷和倭寇,都是所圖不小!
正在這時,忽然一輛華麗的馬車從北而來,旁邊還有護衛和侍女跟隨扈從。
這輛馬車徑直從人犯面前駛過,車中人不禁好奇的打量了外面幾眼。
車中人這一打量,就看到了一個約莫十歲的女孩子,生的花容月貌,氣度清貴。
而且,還是一雙六寸天足。
這種體面清貴的女孩子,居然還是一雙大腳,可真是難得了。
車中人深深看了幾眼,放下車簾,對身邊的侍女笑道:
「這路邊的女孩子,倒是和老身一樣,也沒有裹腳。生的如此標緻,還是一雙天足,老身看著就高興。」
「老身兒時,裹腳女子還不似如今恁多。唉,這才四十多年,大戶人家幾無天足之女了。」
那侍女道:「老夫人既然覺得有眼緣,何不招來問問家世,說幾句話解解悶?」
老夫人道:「罷了。有人只是半面之緣,有人只能萍水相逢。老身也只是順口一說。」
此時,路邊的寧採薇,也察覺到華麗車轎之中,有人在打量自己。
似乎沒有惡意。
莊廷諫見到那輛馬車,立刻認了出來,頓時神色一斂,肅然行禮道:
「敢問車中貴人,可是田老夫人?小生江寧右丞莊廷諫,車下有禮!」
PS:數據對心態影響太大了。晚安。祝陪伴我至今的書友: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