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的三年(二)

  她和他的三年(二)

  辦公室門被敲響,沈憶楓頭都沒抬的說了句,「進來。」

  來的是秦妍,一身職業套裝,大波浪長發酒紅色長髮披散在腦後,手中握著一個信封,放到桌上,推至沈憶楓面前。

  「今天下午劉念出獄。」

  此時已是深夜,這幾年沈憶楓忙的腳不點地,幾乎就是個工作機器,公司大肆發展的同時這人也變得越來越商業化了。

  他簽字的手不停,只道:「我知道了,你先下班吧!」

  秦妍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最後轉身離開。

  等門真正關上,沈憶楓的動作才緩慢的停了下來,抬眼看向桌上那個白白的信封,良久才接過來打開,抽出裡面一張薄薄的照片。

  照片背景是監獄的沉重大鐵門,劉念一身灰撲撲的衣衫,背著個雙肩包,鴨舌帽成功遮掩了她的不甚清晰的容貌,只剩緊抿的雙唇,蒼白,透著顯見的抗拒和緊張。

  沈憶楓輕輕用手指磨蹭著上面的人影,記得最後一次見她是在醫院,那會躺在床上的人奄奄一息,狼狽不堪,破敗的囚服下是遮掩不住的傷處,後來在傷勢未好全的情況下她堅持出院,到現在已經好幾年沒見過這人了,此時多年累積的思念再一次泛濫到心口起了酸疼,其實他是去探望過的,而且是好幾次,可惜沒一次成功過。

  劉念的排斥在那一刻顯得淋漓盡致,也讓他感到更加的沉痛和難受,但也是他自找的,他沒什麼好怨。

  劉念終於出獄了,他近乎迫不及待的想走到她面前去,卻又因著所要面對的情景而卻步。

  第二天起床,習望坐在窄小破舊的木桌旁啃包子,見著劉念出來指了指桌上另一隻白色塑膠袋,「肉包菜包都有,剛買的,趁熱吃。」

  劉念過去坐下拿出一隻咬了幾口,對面的習望已經解決完,隨意擦了下嘴起身從口袋掏出一把鑰匙遞給她,邊道:「我有事先走了,晚上記得鎖門。」

  說完扭身走去臥室披了件牛仔外套逕自走出門,劉念木然的坐著看他消失在大門,機械的吃完兩個包子,將剩下兩個收好後也進了房間,從破背包里拿出一個零錢包,裡面鼓鼓的都是紙幣,還有一張銀行卡。

  將零錢包往兜里一揣也跟著出了門,因在獄中表現出色減刑了一年多,儘管她都不知道自己出色在哪,闊別三年後出來,這裡的城市已然變得很陌生,她心裡是非常不願留在這裡的,和過往有關的一切她都不想再接觸。

  但是她欠了姜芮一個人情,一個很大的人情,所以再不願都得繼續忍著。

  哦,對了,姜芮是習望的母親。

  劉念身上的錢不多,現在最要緊的便是找一份工作,因有案底在身,正規的企業也是不能進的,只能在周邊的私人單位或商店找機會。

  工作並不好找,尤其她和快速發展的社會脫節了三年,說長不長,但也不短。

  劉念的交流能力也不行,就算還有年輕的資本,對外的工作也是不會要她的,兜兜轉轉最後在一家酒店廚房待了下來,說好聽點是打荷,其實就是個打雜的,忙的時候就連洗盤子都得做,工作很累,但劉念悶不吭聲的做的很踏實。

  習望似乎也很忙,就沒有著家的時候,早出晚歸,且一出去少說要在外面呆兩天,劉念因為忙著找工作也沒問過他,何況兩人能碰到面的時間少之又少。

  又一個晚上下班後,劉念照常梳洗了番上床閉眼休息,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外面有了腳步聲,她在牆上摸索著打開燈,披上衣服走出去,對方拎著放桌上的水壺在對嘴喝水,見著她有些驚訝。

  停了手,抹了把嘴巴,「還沒睡?」

  「嗯,我們聊聊。」

  劉念攏了攏衣服走到他面前,中間隔著桌子,習望的眼中有著疑惑,「聊什麼?」

  「你天天這麼忙在做什麼?」

  她思忖著平靜道:「你17歲,應該還在上高中,你沒上學嗎?」

  屋內的光線很暗,朦朧的給兩人鍍了層光暈,敞開的門外是一遞銀白的月光,今晚的月色很美。

  習望放了水壺,語氣平平,「嗯,忙些私事。」

  「能具體說說是什麼事嗎?」

  「沒必要。」

  他扒拉幾下頭髮,「你去睡吧,很晚了。」

  說著轉身去院子裡洗臉刷牙,劉念靜靜看著,並沒有按他說的回房,而是坐了下來。

  對方再進來時,她道:「習望,去上學吧,你這個年紀不上學不是個事。」

  習望拿破了的毛巾擦濕漉漉的頭髮,仿若沒聽見一般,片刻後將毛巾隨手一扔,抱起放角落的蓆子和棉被往地上一放,衣服也不脫的躺了進去,翻身朝里將劉念徹底無視了。

  劉念低頭看了會自己的手指,起身進了臥室,這次的談判算徹底告終。

  又是幾天,輪到劉念休假,一個月她有兩天的輪休。

  大早上她尾隨習望出門,避免被他發現跟的有些遠,這小子先去了離這不遠的一處小矮房,跟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孩碰面後走著去了一個工地,路不近,大概走了一個小時左右,到那後領了安全帽便頂著太陽開始搬磚塊。

  想起第一天重逢對方膝蓋上的淤青血絲,那會還以為他是打架鬧的,現在看來很可能是在工地上摔的。

  劉念貼牆站著,目光里清瘦的少年在光照下努力的工作,清朗的眉眼裡有著不服輸的倔強勁,她有想過習望在外面有可能是在打工,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苦力,他才17歲,少年正值生長的階段,卻得過著這種疲憊每天計較三餐的日子。

  習望在這工作了整整一天,劉念便在不遠處的小飯館呆了一天,服務員見著她這長時間的蹲守臉上都是驚疑,好在不妨礙他們做生意,又時不時點份小炒或點心,也就沒趕她。

  傍晚時分工地開始下班,著裝邋遢的工人陸續從裡面出來找飯館吃飯,劉念還想著該往哪躲的時候發現習望和另一個男孩開始沖沖往另一頭跑,仿佛在趕時間。

  劉念來不及多想,將桌上提前打包好已經冷掉的食物拎上跟了上去,這次他們去的是一個小酒吧,規模不大,地點也比較偏僻,但看門前為數不少的車輛顯然生意不錯。

  兩人在門口和幾個身著制服的服務員打了聲招呼,隨後熟門熟路的走了進去,劉念沒再跟著,她大概猜到他們來這是做什麼的。

  劉念回到家後將手上的食物放到桌上,然後便坐在一旁等著,等習望回來,邊思考著應該怎樣說服他重新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