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碼頭驚變(感謝家裡窩囊家外雄、大明總督打賞!)

  那日劉招孫與萬曆、方從哲友好協商達成的意見,基本如下:

  一、皇帝須付十三萬兩內帑銀;

  二、兵部要給一萬斤火藥、一千把步弓,一千把長槍、钂鈀;

  三、戶部須調撥五千石糧食,五百頭耕牛;

  有了康應乾總共兩萬兩銀子的送禮,六部管事人員都很積極,只用了兩天便湊齊了物資。

  當然,除了萬曆那十三萬內帑是足夠的,其他物資都被大家打了點小小折扣。

  五折而已。

  火藥三千斤,步弓五百把,長槍钂鈀五百把,糧食三千石,耕牛沒有。

  換句話說,劉招孫送禮花費的一萬八千兩銀子,就換了這些物資。

  康應乾粗略算了一筆帳,最後得出結論,他們這次虧大了,不由勃然大怒。

  「虧了嗎?也算結交了些熟人,」

  兵部尚書黃克纘就成了劉招孫的熟人,歷史上,此人腳踩東林黨、閹黨兩條船竟沒翻船,也是條好漢。

  黃克纘收了劉招孫幾千兩銀子,見六部同僚們如此坑這位年輕總兵,覺得良心有虧,於是讓兵部主事帶劉總兵去神機營淘一些寶貝,算是給他的補償。

  正直的主事大人收了兩百兩銀子,便帶劉招孫去神機營倉庫淘寶,建議劉總兵帶些火銃回去,算是買火藥的贈送。

  劉招孫查看了下這些火銃,銃身都長滿霉點,朽壞不堪,銃管也有生鏽,於是果斷謝絕了這位京官好意。

  這些火銃放在武庫不知多少年,用起來極易炸膛,有了上次渾江之戰的慘痛教訓,劉招孫決定以後還是自己來打造火銃。

  就這樣被六部官員們擺了一道,康應乾心裡很不爽,攛掇劉招孫再去六部要物資,從戶部要到刑部,一個都不能放過,銀子送了卻不辦事,還有天理沒?

  劉招孫知道,除了戶部,兵部,其他幾個衙門根本啥東西可要,送了銀子,就當是混個臉熟,凡事還是要從長計議。

  康應乾卻是不依不饒,罵劉招孫太傻,又白白花了一萬多兩銀子。

  劉招孫呵呵一笑,讓老康去刑部要幾副鐐銬,或者《大明律》,因為刑部現在能給他們,只有這些東西。

  「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

  老康聽了不再說話。

  萬曆四十七年四月三十,京師廣渠門。

  三十六輛馬車從左安門緩緩駛過,劉招孫策馬走在前面,狂熱的京師紛紛將糧食菜蔬布匹扔到車上,以表示對宣武將軍的不舍,幾個蒙古女人甚至朝車上扔銀子和首飾。

  「人心可用啊!」康應乾眯縫著眼睛,若有所思道。

  黝黑瘦削的袁崇煥沒見過這場面,也很是興奮,這位即將去開原上任兵備道膽子很大,從馬車窗戶探出腦袋,向幾位熱情洋溢的蒙古少女表達謝意,他剛伸出腦袋,就招來幾片爛菜葉子的攻擊···

  半個時辰後,開原總兵劉招孫最後一次回望繁花似錦的京師,毅然策馬往東行去。

  身後是長長的馬車隊伍,總兵大人的中軍衛隊緊隨其後,後面還有兩百四十名戰兵。

  這趟來京師宣捷獻俘,所得收益已經遠遠超過劉招孫的預期,可以說是滿載而歸。

  出了京師,劉招孫讓康應乾和袁崇煥騎馬先行,提前趕往天津港口採買糧食,他自己則押送馬車車隊走在後面。

  十名戰兵護送遼東巡按和兵備道大人消失在官道上。

  距離京師漸遠,道路泥濘不堪,兩邊的行人變得稀疏,偶爾能碰到幾個挑著擔子的菜農,見到這支獻俘歸來的戰兵,都像見了鬼似得遠遠躲開。

  只有那些衣衫襤褸的流民,也不怕劉招孫他們,只是翻著白眼,像惡鬼似得望向車上的糧食布匹。

  劉招孫知道他們中很多人都殺過人,因為這種惡毒眼神,只有墮入地獄的人才有。

  他在左安門看到過一個閹人,被兵馬司打斷了雙腿,癱坐在護城河邊,抬頭望著過往路人,也是這樣的眼神。

  這些人大都是附近的破產農民,被當地豪強劣紳逼成這樣,從人變成了鬼。

  金虞姬張弓搭箭,瞄準一個躍躍欲試的流民,劉招孫伸手攔住她,淡淡道:

  「這些人沒膽子攻擊我們,此地距京師不遠,不要殺人,」

  劉招孫說罷,從金虞姬手裡接過把三眼銃,對著天空扣動扳機,一陣爆響,周圍流民一鬨而散。

  過了順天府,路旁流民越來越多,也更加危險,一些強壯者,三五個人湊成一夥,光天化日之下,打劫那些落單的行人。

  劉招孫在馬上冷冷望向不遠處那些流民,他手執騎槍,目光銳利,流民都自覺離這個殺神遠一些。

  此時馬車路過的地域,距離京師不過區區幾十里遠,竟然可以如此混亂,流民白天便在官道上搶劫,劉招孫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千總王二虎下令戰兵加強戒備,五十名戰兵手持長槍,驅逐那些成群結隊的流民,特勤隊放出了五名夜不收,在周圍五里進行哨探。

  劉招孫策馬往走,金虞姬連忙跟了上去。

  宋應星正在隊伍後面和幾個戰兵聊天,踩著泥濘的土路,在官道上艱難前行。

  他不會騎馬,也不願坐馬車,就落在了隊伍後面,劉招孫怕這書生被流民掠去,便派了兩名戰兵貼身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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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應星現在的身份,已經不再是原先那個窮困潦倒的江西舉人,而成了開原安樂州知州。

  永樂六年(1408年),明廷在開原設立安樂、自在州,由於當時遼東屬於化外之地,大明在開原地區,控制能力極為有限,雖然設立有這兩個州,其實都只是設置在開原城內。

  說白了,這兩個州都沒有實際的控制區域,只是兩個空頭單位,因為當年出了開原城,外面就是女真和蒙古的地盤,想管人家也要問問人家同不同意。

  顯然,蒙古和女真是不同意的。後來,自在州遷到了遼陽,開原就剩下安樂州,也成了虛殼。

  劉招孫一路觀察,發現宋應星宅心仁厚,有時又有些固執不知變通,和康應乾那樣的政治老油條完全是兩個極端。

  讓宋應星來擔任這歌安樂州知州,劉招孫是經過一番思慮的。

  明代知州品級為從五品,對宋應星來說,已經是破格提拔了,畢竟他只是個舉人而已,須知像袁崇煥、孫傳庭這樣的三甲進士,仕途起點也只是個偏遠地區縣令。

  安樂州知州,此時連辦公衙門都沒有,掛在參將府名下,完全是個閒差(至少現在是這樣),特別適合宋應星抽出時間來從事他的科學研究。

  宋應星對這樣的安排也很滿意,臨行前告別兄長宋應升,叮囑兄長好好照顧母親,便隨劉總兵踏上了漫漫遼東征程。

  隊伍繼續往東,一路無話,第二日下午便到了天津衛張家灣。

  康應乾袁崇煥他們早早等在張家灣碼頭,見到劉招孫率兵趕來,康應乾長長出了口氣。

  劉招孫從翻身下馬,環顧四周發現碼頭上堆積起密密麻麻的麻袋,裡面都裝著買好的糧食。

  糧食周圍聚集著上百個縴夫和難民,幾個青皮在外圍起鬨。

  康應乾帶來的十個戰兵,此時用長槍組成個圓陣,不懼人山人海,堅定的守在糧食四周。

  身材瘦小的袁崇煥也拔出了順刀,站在士兵前面,這位進士出身的廣西人,血液里流淌著粵人械鬥的基因,和一群天津縴夫青皮干起架來絲毫不懼。

  「宣武將軍可算來了,再等會兒老夫也要拎刀子去砍人了!」

  康應乾擦擦額頭汗水,接過劉招孫遞過來的椰瓢,咕嘟嘟喝了一口,不及擦掉鬍子上的水珠,便接著道:

  「天津衛指揮使也真是,說派水營兵來幫咱買糧食,娘希匹,老子買了糧食,兵毛都沒一個,倒來了這群千殺的縴夫,還有青皮,」

  康應乾袁崇煥他們昨日抵達天津衛,很快便找到了天津衛所指揮使呂大人。

  送了兩百兩見面禮後,買賣便很快做成,花了一萬多兩買了五千石糧食,又花了三千兩雇了十五條福船,錢貨兩清。

  糧食就要搬到船上時,呂指揮使建議遼東巡按,讓他再花些銀子僱傭水營兵看守糧食,這些天天津衛來了好多流民,怕糧食不安全。

  康應乾聽了這話自是大怒,上萬兩銀子的買賣他都沒怎麼砍價,也不知這姓呂的賺了多少錢,如今還想敲自己的竹槓,平時都是康應乾陰別人,這次到京師走了一趟,接連被人坑了兩次,他越想越是惱怒,覺得自己也帶了兵,無須擔心幾個毛賊,便果斷拒絕了這位貪得無厭的指揮使。

  結果,第二天,也就是今日,張家港碼頭上便突然湧來了幾百號縴夫,還有些青皮在遠處慫恿,福船上的幾千石糧食,連同岸上還沒裝運上船的,一起被他們堵在了港口。說是康應乾他們擋了縴夫的生意,要他們賠錢再走,或者就把岸上還沒運到船上的一千石糧食留下。

  幸好劉招孫率戰兵及時趕到,否則再拖半個時辰,後果不堪設想。

  劉招孫了解事情緣由後,冷冷笑道:

  「康大人,你在這位呂指揮使地盤上買糧食,當然按人家的規矩來,」

  康應乾正要罵劉招孫替別人說話,卻見他從馬背上取下把重刀,緩緩拔刀:

  「不過這位呂大人,拿了咱們銀子,還想訛糧食,下手太黑了吧!」

  這時,幾個青皮歪著腦袋朝這邊走來,瞟了瞟劉招孫身上的便服,以為劉招孫只是個援遼的客兵把總,各人臉上都露出不屑之色。

  天津衛東鄰大海,西鄰海河,南通漕運,北近都城,地理位置極為優越,可謂遼東與京畿的交通咽喉,薩爾滸之前,便有大量客兵聚集天津,由此進入遼東。

  天津的青皮打行,在北方各地可說是數一數二,這些地頭蛇心狠手黑,上到威脅過路官吏,下到欺壓小民百姓,什麼喪天害理的事都敢做。

  青皮猖獗的背後,是天津標營、水營還有各位老爺撐腰,他們最愛欺壓外地過路的客商,這些人吃了虧也不會怎麼報復。

  除了對客商,對客兵也不例外,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而且那些客兵是什麼貨色,青皮們都是門兒清,好多兵連胖襖都沒得穿,比街上的叫花子還慘。

  眼看得又能訛點糧食,眼前突然出現這頭上包著白布的小把總,在此等了一夜的青皮如何不恨。

  「砍他!一條腿賞十兩銀子,一隻手五兩!」

  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