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俠

  第一節:遊俠兒

  曹忠清身子一側,右手上把握住短刀,右腳猛地上前,迎著老宋頭交錯而過的身影,由右向左橫著發力。

  短刀如流星划過,老宋頭手中狼牙棒跌落在地,捂住腿上傷口,軟軟癱倒在地。

  「宋掌柜,你那手是用來診脈抓藥的,舞槍弄棒,你可沒這本事!老子饒你不死,你還來給劉招孫賣命,便留不得你了!」

  說罷,他收起匕首,快步上去,鎖子甲甲葉發出咔咔的撞擊聲。

  老宋頭掙扎著站起身,對著浮橋那邊大聲喊道:

  「朝鮮丫頭,你快走!老夫要給女兒報仇!」

  他剛喊了一句,曹忠清已經衝到近前,一腳又將他踢翻在地。

  「報你媽的仇!老子殺的人多了,怎地沒見人找我報仇!」

  狼牙棒緩緩舉起,猛地砸落下來。

  「喂!說你呢!欺負人家老人女子,算什麼本事!」

  曹忠清揚起的狼牙棒停在半空,臉上刀疤抖動著,回頭望向身後。

  只見一個少年在幾個伴當簇擁下,雙目似電在曹忠清身上打量。

  這人身材魁偉,二十來歲年紀,一身錦袍,頗顯華貴。

  濃眉大眼,高鼻闊口,眉宇之間,頗有桀驁之色,顧盼之際,極有威勢。

  五六個後生簇擁在這少年周圍,各人手中都拎著倭刀、大棒,正不懷好意的打量著曹忠清。

  「你們幾個,是哪兒冒出的蔥?!」

  曹忠清放下狼牙棒,轉身朝這群後生望去。

  他本是撫順打行出身,三教九流見得多了,不過眼前這些人明顯不是丘八,也不像家丁,甚至根本不是遼人,曹忠清有點懵。

  那錦袍少年身後站出一人,扛著把和自己差不多長的雁翎刀,對曹忠清怒道:「狗韃子,給老子聽清楚了!咱們七個是三原七俠,這位,是我們帶頭大哥,吳霄!吳大哥!咱們兄弟七人從陝西三原千里迢迢趕來遼東,就是來幫宣武將軍殺韃子的!今日,就拿你開刀!」

  曹忠清久在後金,當然沒聽過關內正在熱火連載的《宣武將軍大戰巴牙剌》評書,更不知那評書的感染力。

  當然,以他的道德操守,永遠也無法理解漢家男兒仗劍破樓蘭,馬革裹屍還的豪情雄心。

  「啥玩意兒?三原七俠?宣武將軍?你們這群尼堪,他媽的腦子進水了吧,跑來遼東送死!」

  山後隱隱傳來隆隆蹄聲,曹忠清心中大喜,知道主子馬上要來了。

  他看這群尼堪像是有備而來,便想要問清底細,好將其一網打盡,主子必定誇他有功。

  「本官是大金的牛錄額真,我主子是正白旗旗主黃台吉,大金的八貝勒,正白旗三千大軍就在山後,你們幾個年少無知,被劉招孫蒙蔽了,可以饒你們不死,只要說出你們還有多少人?都在哪裡?等主子滅了劉招孫,給你們立功,可以給你們抬旗!」

  一群少年聽到說可以抬旗,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背著雁翎刀的少年笑的彎下腰,他正要罵曹忠清,被帶頭大哥攔住。

  吳霄提起一桿九雲赤金長槍,斜斜指向十幾步外拖著金錢鼠尾的曹忠清,桀驁不馴道:

  「割了他首級,給宣武將軍當見面禮!」

  第二節:女俠

  一匹瘦弱的雜馬馱著金虞姬緩緩走過浮橋。

  這匹雜馬平日只是用作運送糧草,馬力孱弱,加上慘烈的戰場環境刺激,竟然心生膽怯在,在橋面上磨磨蹭蹭不往前走。

  金虞姬只得拔出梅花匕首,狠心在馬背上刺了一刀。

  雜馬雙眼圓睜,長嘯一聲,揚起前蹄便朝南岸衝去。

  箭傷更加痛疼,金虞姬咬牙低吟,還好她弓馬嫻熟,身子伏著馬背,鬆開韁繩,雜馬忍著劇痛,如風捲殘雲急速往南岸奔去。

  耳畔傳來老宋頭呼喊,讓她趕緊過河。

  金虞姬伏在馬上,想起老宋頭平日總說,自己醫術第一,誰都能救,臨末卻無人能救下這老頭。

  想到這裡,金虞姬心中一陣悲苦,卻不敢稍作停留,信馬由韁,朝南岸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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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刀疤臉出手狠辣,想必也是個練家子。

  她心中恨恨,若自己沒有負傷,定要和這狗包衣拼個高低,給眾人報仇!

  這狗賊殺了好多個傷兵輔兵,下手比韃子還要兇殘,她沒想到,在明國漢人中,竟會有這樣的敗類。

  等過了河,她必要讓官人替大家報仇,將此人碎屍萬段。

  她忽然想起剛才那包衣在大帳門口說的話,想到正白旗精銳很快便要過河,到那時,官人和自己怕是也性命不保。

  想到這裡,她眼淚又要流出來。

  午後的陽光灑在河面上,眼前一片波光粼粼的光亮,刺的金虞姬睜不開眼。

  她腦海中浮現出故鄉漢江的畫面。

  漢城也和這瀋陽一樣,沿著平緩的河谷迤邐鋪展。

  到了十月,漢江兩岸金黃色的稻穀極目連雲,飄香十里。

  不知今生能否有機會帶官人回故鄉,兩人一起泛舟江上,舉酒賞月,醉意闌珊,然後黑甜一覺,不知東方既白。

  雜馬飛奔,很快便接近南岸,金虞姬稍稍挺直腰背,抓住韁繩,雜馬嘶鳴一聲,緩緩停在了浮橋邊。

  金虞姬艱難的從馬背上翻落下來,撫了撫馬鬃,鬆開韁繩讓它去了。

  抬頭望向南岸,地上倒伏著密密麻麻的屍體,她心裡一驚,生怕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好在死的都是些後金兵,包衣和甲兵屍體中間還有很多背插藍色小旗的巴牙剌。

  金虞姬認得這是正藍旗人馬,心中詫異,她聽說正藍旗兵力強盛,旗主莽古爾泰更是建奴的悍將,如何一下子死了這麼多人,想到這裡,她又開始擔心開原軍,不知傷亡多少。

  東邊傳來震天動地的喊殺聲,距離浮橋五百多外,靠近瀋陽東門的河岸邊,開原戰兵像潮水一樣席捲後金大陣。

  金虞姬從屍體裡抽出一支折斷的長槍,拄著身子,抬頭朝東邊看去。

  發現那是正藍旗的殘兵,真藍旗大陣已被開原戰兵徹底擊潰,正面看不到甲兵和包衣的身影,只剩些穿著白甲的巴牙剌,還在揮舞兵刃頑抗。

  這群巴牙剌好像沒有弓箭,也沒有火器,只有盾牌和長兵,他們被開原戰兵分割包圍,很快被一個個殺死。

  「正藍旗這麼快就敗了,開原軍真是威武!」

  金虞姬心中暗暗讚嘆,她正要去找官人匯報北岸敵情,便聽身後不遠傳來一個熟悉聲音:

  「你怎麼過來了?!傷還沒好,到處亂跑什麼?還穿成這樣,是要去唱戲麼?」

  她心中小鹿亂跳,知是劉招孫來了,連忙將手中斷槍扔掉,挺直身子,回頭嘿嘿笑道:

  「官人,你看,沒事了,我騎馬過來的。平日這身衣裳都不得穿,今日正好穿上,給官人看看。」

  她說著,便轉動身子,劉招孫發現這身紅袍竟是大明女子出嫁時穿的衣物。

  她望向劉招孫,臉上笑容忽然停滯,連忙上前兩步,腳下有些踉蹌。

  「老宋頭不是說只有皮外傷嗎?這是什麼?」

  她伸手又要去碰劉招孫肩背上的傷口,劉招孫稍稍一躲。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像在北岸山坡那時一樣,笑起來。

  金虞姬笑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急道:

  「官人,黃台吉來了,就在北岸,剛才派哨馬去營地,殺了咱們好多人,老宋頭為了救奴家,也被害了!」

  金虞姬眼中含淚。

  「所以你就過來了?」

  劉招孫心中一驚,該來的還是來了,今日他怕是真要死在渾河了,然而此時表面還是強裝微笑。

  「奴家不願一人偷生,官人不是說過,生死不離。」

  劉招孫心頭一暖,竟然一反常態,上前抱起金虞姬,驚呆了周圍眾人。

  ps:今天寫作狀態不適合寫悲壯場面,試了兩次,力不從心,明天寫決戰。

  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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