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末日之城

  兩百白杆兵混合第一千總部一個旗隊,沖在浮橋最前面。

  秦建勛和一個名叫王全的旗隊長負責指揮這四百名精銳。

  四百精銳作為開原軍的尖刀,必須一往無前,將南岸正藍旗防線撕開,為戰兵和騎兵順利渡河鋪平道路。

  不到十七歲的秦建勛,在經歷修羅地獄的北岸血戰後,一夜之間就成長為頂天立地的大男人。

  秦建勛的父親、大伯以及無數從小在一起長大的白杆兵兄弟,都在昨日戰死,西南英烈的鮮血潑灑在遼東大地,五千英靈永眠於渾河兩岸。

  秦建勛說,與其為白杆兵留下血脈,不如決死一戰,挖出奴酋的心肝祭奠千萬亡靈。

  身負國讎家恨,劉招孫沒有理由阻攔這位少年將軍渡河報仇。

  除了這些,還有一個理由要讓這秦建勛渡河搏命。

  作為山地戰兵營的隊長,他的所有兄弟現在都被困在城中,墮入魔道的努爾哈赤正在瘋狂屠城,他需要進城救人。

  秦建勛斜舉白杆長槍,彎腰走在兩個戰兵長牌手後面。

  從北岸升空的神火飛鴉拖著暗紅火焰從他們頭上滑過。

  秦建勛餘光瞥見,無數遼東冤魂化作厲鬼,在一片紅色焰火中尖嘯著撲向他們的仇人。

  四周都是昨日血戰留下的屍體,秦建勛昨晚率白杆兵在這裡和鑲黃旗巴牙剌血戰,對橋面周圍頗為熟悉。他一路提醒周圍戰兵小心前方橋面,有些地方已經被韃子拆掉木板,人走上前,稍不小心就會掉落河中。

  距離他們五十步外便是南岸後金軍陣地,神火飛鴉幾輪轟炸後,地上躺下一大片後金兵,

  秦建勛估計建奴傷亡超過兩千人,遭受打擊的主要為正藍旗。

  他們中很多人受傷還沒死去,在地上痛苦亂滾。

  秦建勛看到兩個昨晚和白杆兵血戰的巴牙剌,此刻正陷入渾河淤泥,如輪迴道里的小鬼,緩緩沉入幽冥地獄。

  倖存的弓手全部陷入混亂之中,很多人丟下步弓呆呆的望向天空,還有些人不知所措的望向倒在地上痛苦尖叫的弓手。

  神火飛鴉攜帶的不止有桐油嗎,還有大量鐵蒺藜和陶瓷碎片,這些東西被爆炸迸飛後,造成的殺傷足夠致命。

  恰好後金弓手們排成的陣列頗為緊湊,可能是因為大汗想要追求萬人齊射遮天蔽日的視覺傳達藝術,總之每支涅槃重生的火鳳凰,都能帶走七八名後金勇士的寶貴生命。

  四大旗的弓手們經過神火飛鴉三次洗地,士氣都已跌入谷底。

  當然,兩黃旗的弓手除外。

  這些勇士在北岸第二輪火箭襲來時,就全部發瘋,丟下弓箭拼命往後陣逃走,也就不存在什麼士氣問題了。督陣的巴牙剌一連砍了幾十人,都沒擋住他們。

  巴牙剌掉頭去抽打那些還沒逃走的弓手,讓他們繼續朝橋面射箭。

  秦建勛望著對岸混亂的後金兵,心中稍稍安慰。

  趁著對岸後金軍陷入混亂,他們加快腳步,很快來到距離南岸三十步左右的距離。

  隨著和建奴距離越來越近,秦建勛感覺心跳越來越快,握住槍桿的手微微顫抖,這當然不是因為恐懼。

  他和建奴交戰已有數次,親手殺過的韃子少說也有幾十人,對建奴早已沒有恐懼。

  今日,是開原軍對後金的決戰,是決定百萬遼人命運的關鍵一戰。

  劉大人同意由他來擔任全軍先鋒,充當大人的利劍,斬後金人頭!

  秦建勛如何會不覺得這是一份殊榮?!

  國讎家恨、兄弟情義、川兵榮譽,各種情緒全都混雜在一起,一時之間,秦建勛百感交集,全身感覺一陣燥熱,喉頭竟有些發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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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韃子!給川兵報仇!」

  他大吼一聲,宣洩激昂的情緒。

  後面兩百白杆兵也跟著大叫起來,軍心頓時更加振奮。

  對面三十多步外的建奴好像被這群開原軍先鋒震懾住,嚇得一起往後退了幾步,後排幾個持大弓的巴牙剌朝這邊探頭張望,相互之間在用夷語說些什麼。

  秦建勛少年人的狂傲又爆發出來,對身後緊跟著的白杆兵兄弟笑道:

  「韃子知道咱們川兵厲害,看他們伸長脖子,是要等咱們砍頭!」

  秦建勛感覺胸中一團熱火燃燒,仿佛要燃燒整個浮橋。

  他豪情頓生,便回頭望了一眼,第二千總部的戰兵也已經開始過橋,總兵大旗下,劉大人好像正在和一群遼兵說話,看不清是什麼人。

  這時,一直護衛他的兩個長牌手已經向前走了五六步,秦建勛趕緊跟上。

  前面一名浙兵長牌手忽然叫道:

  「遭了,橋上有油。」

  身邊另一個長牌手俯身從橋面上撿起一團黃土,靠在嘴邊聞了聞,大聲對秦建勛喊道:

  「桐油,還有硫磺!快!別走了!」

  十七歲的秦建勛,越過前面那兩個長牌手,能夠清楚的望見,三十步外,剛才那群等他砍頭的巴牙喇們,正緩緩揚起大弓,弓弦上都搭著燃燒的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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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秦建勛兩里之外,瀋陽城南北大街。

  黑煙滾滾的街面上,丟滿了布匹和家具,一些沒有及時歸附大汗的遼民被人追著亂跑,發出悽厲的慘叫,一些人跪倒在地,向追著他們的人求饒。

  「還有銀子沒?再拿十兩,就饒你不死。」

  一個女真長相的本地百姓,掄起大棒,敲打地面,一個遼民帶著兩個小孩,旁邊躺著個被衣服凌亂的女人,看樣子已經死去。

  跪在地上的遼民瑟瑟發抖,不敢抬頭。

  周圍一圈站著十幾個類似蒙古和女真的漢人,從這些人的服侍和髮髻來看,絕對不會相信他們竟然是外番人。

  更讓人不敢相信的是,就在兩個時辰前,眼前這群女真化蒙古化的遼東漢人還和被追趕的這家遼民,是和睦友好的街坊鄰居。

  「大爺,我真沒銀子了,剛才不是給你十兩了嗎?」

  手持大棒的女真漢人怒道:「沒銀子,老子就說你是劉招孫奸細,把你剮了!」

  在他們這群旁邊,五個醉醺醺的葉赫騎手,手中拎著馬刀長斧,搖搖晃晃來到一戶遼民家門口。

  從葉赫人身後忽然冒出個青皮模樣的後生,聽口音像是薊州或張家口人。

  這青皮充分發揮地頭蛇的優勢,向幾位葉赫主子介紹眼前這家遼民的財產收入狀況。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告訴幾位女真主子,眼前人家是經營皮草的商人,從外面看起來就頗為富裕,此外,他家中兩個小妾也都是如花似玉。等會兒先給主子們享用。

  葉赫人一把推開這青皮,掄起斧頭就開始砸門。

  院子裡傳來凌亂的腳步和驚呼聲。

  打扮成南貨商人的榮頭強,警惕的望向四周,他身後五六步外,跟著五六個狼兵兄弟。

  白杆兵彭勇眉頭皺緊,望著遠處正在砸門的葉赫人,對一群狼兵道:

  「老子看不下了,管他丁碧在不在,老子先過去殺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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