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瀋陽,黑黑的天空低垂,覆蓋著這片大地,就如同後金的野蠻統治一般漆黑而深沉,深沉得讓人不知光明何時才能來到。
後金占領遼中之後的都城最先在遼陽,那裡是遼東都司所在,但更靠南面的山地,對當時的後金來說,瀋陽的位置更好。如今瀋陽已經擴建了一個外城,變成了這個原始政權的核心。
內城南門的一片大宅是很多後金貴族的居所,後金這伙山賊搶到遼中的土地之後,這些奴隸主們開始嚮往那種奢華生活,好在是奴兒哈赤一直保持著艱苦作風,沒有帶頭腐化,這些貴族只能在私下搞些小動作。從奴兒哈赤掛掉之後,後金各旗主便沒了最怕的人,紛紛開始享樂,除了走私之外,還有掠奪各自所屬的牛錄,後金的財富迅速向貴族群體集中,底層的後金人生活越發困苦,若不是有更弱的大明可以打劫,後金早就自己把自己玩死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貴族們各種各樣的奢侈是花樣百出,假山庭院之類早已不稀奇,現在比的是倡優、戲團,皇太極就曾怒斥過一些從南方走私戲子的貴族。
不過皇太極威望遠未達到歷史上的程度,所以走私依舊,加上莽古爾泰領頭跟皇太極作對,所以很多人也不把皇太極的汗令當一回事,一到夜晚各處都能聽到唱戲的聲音。
但今日這周圍卻一片安靜,正藍旗的風暴還沒有停止,各部都在觀察著動靜,多爾袞和多鐸都去了兩白旗的地方,沒待在瀋陽,代善也藉口出去打獵,去了正紅旗的軍堡。岳托、濟爾哈朗和各旗固山額真等人閉門不出老老實實呆在家中,也沒有人敢聽戲。
只有一處大院中傳出隱隱的女子哭聲。這處大院雕樑畫棟精美非常,宛如江南的園林,正是豪格貝勒的府邸。
此時的豪格正坐在他豪華的正屋中面無表情的看著地上嚎哭的一個女子。
眼前的女子便是莽古濟的二女兒,也是豪格的福晉。
那福晉的鼻子上套著兩個銀環,就跟此時女真的一般女子無異,她邊哭邊道:「求貝勒去跟大汗說說,我額娘不會幹這種謀反的事情都是那冷僧機胡亂說的,我額娘脾氣是燥點但不至於干出謀反的事情。。。」
豪格眼睛一直看著窗格,心不在焉的道:「她與莽古爾泰合謀尋了喀爾喀一個薩滿在家中制了草人咒大汗暴疾身亡,冷僧機去刑部擊鼓告發,他又帶著濟爾哈朗到莽古爾泰府上,把王冠、大汗服都找出來了,你額娘的男人瑣諾木也招了指認莽古濟勾結莽古爾泰、德格類、費揚古、昂阿拉等三十餘人圖謀造反,正藍旗涉案者三百餘人,豈有冤枉了她的。」
那福晉愣住了,她幾下爬過來抱住豪格的腿腳道:「怎地會如此多人,我額娘一定不會幹這種事,為什麼還要拖累那麼多人進來,你去求求大汗。」
「我怎麼去求。」豪格低下頭來迎上福晉惶恐的眼睛,「連我也是牽連者之一。」
福晉在豪格冷冷凝視下結結巴巴道:「為。。。為何?啊!」
福晉猛然感覺一個冰涼的東西進入了腹部她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正要掙扎時候,豪格左手伸出,用臂彎夾住她的脖子,又用腳絞在福晉的腰上。豪格身材高大,力量強橫,那福晉被他死死困住動彈不得。
劇痛襲來,
福晉扭曲的臉上驚恐萬狀,雙手握住豪格在下面持刀的右手,「我,我。。。」
豪格盯著福晉的臉緩緩說道:「連我也是牽連者之一,所以救不得你額娘,更救不得你,只能委屈你了,你不要怪我,你額娘莽古濟定的是凌遲,你就如此上路已是便宜了。」
豪格說著話,一邊把短刀緩緩拔出,血水順著血槽噴涌而出,福晉吐出一口口的鮮血,口中斷斷續續說著「不,不」。
血水把豪格的腿褲全部浸濕,福晉低聲呻吟著慢慢閉上眼睛,豪格看著福晉的臉龐,眼中流露出一絲悲傷,短刀終於全部拔出,豪格頹然把刀丟開,短刀噹啷一聲跌落在地上,福晉的身子軟軟向後跌倒在地上,血水從她腰部流出,在地上結成一個小小的池塘。
豪格看了地上的女人半響,慢慢坐在地上,捂著頭蜷縮成一團。
。。。。。。
「德格類死了,皇太極還給他安了個謀反的罪名,同時被處死的還有莽古爾泰的三個兒子、莽古爾泰的同母異父兄長昂阿拉、以及老奴最小的兒子十六子費揚古,就算正藍旗已經被咱們打得元氣大傷,皇太極依然處死了其中的三百人。」
登州總兵府中,陳新說完把手上的情報局線報遞給劉民有,皇太極果然在用雷霆手段整合八旗,不過正藍旗比歷史上弱了很多,原本皇太極處死的是一千餘人,這次只有三百。
劉民有看完嘆道:「皇太極這是壞了原來的規矩,八旗的丁口家財都是在直系之間轉移,即便是更換旗分,那牛錄也是跟著主子走的,皇太極這次為了吞下正藍旗,不但殺了最小的費揚古,還將莽古爾泰這一系一網打盡,給豪格騰出了位置。」
「這是確確實實的連根拔起,皇太極果然是非常之人。」
陳新有些好奇的問道:「那他是不是把莽古濟這個姐姐一起殺掉了?」
「自然,莽古濟是凌遲。莽古濟坐實了謀反,因為不但有冷僧機的舉報,還有他自己男人作證。」
劉民有閉閉眼說道:「那說起來,莽古濟可怪可憐的。自己家奴告發自己,自家男人作污點證人,弟弟被殺,哥哥慘死,女兒也被殺了,皇太極最後還要凌遲她,但實際上她根本作不了反,只是皇太極整合正藍旗的由頭罷了。」
周世發在旁邊補充道:「這個冷僧機是莽古濟的奴才,冒出來揭發說德格類因為豪格沒有去搶回莽古爾泰屍身的事情,對豪格心懷不滿,勾結了正藍旗諸人慾一起謀反,莽古濟是負責居中聯絡。這莽古濟的男人,原來是蒙古哈達部的武爾古岱,所以莽古濟也叫達哈公主,武爾古岱死了之後,又被皇太極許給了蒙古敖漢部的瑣諾木杜棱,這次被冷僧機舉報之後,瑣諾木杜棱為了自己求活,也出來質控莽古濟。建奴之間毫無人倫親情,與野獸無異。」
陳新對周世發微笑道:「你覺得德格類會不會幹謀反這事?」
「屬下覺得不會,正藍旗在竹帛口遭我軍重創,莽古爾泰和托博輝所屬精銳喪盡,就白甲和馬甲而言,正藍旗已去一半。德格類就算對豪格再不滿,也不會用這個殘破的正藍旗去硬碰兩黃旗。不過是皇太極要震懾八旗罷了,順便再吞下正藍旗。」
「當日抓獲德格類,兩日後德格類便暴疾而亡,第三日抓正藍旗其他的貴族,皇太極也是心急,吃相這麼難看幹嘛。」陳新扁扁嘴巴,「正藍旗二十來個牛錄,被咱們連番痛擊之後,所存甲兵和余丁不過一千五百人上下,很多還是這兩天提升上來的,並非是百戰精銳,皇太極也要吃得這麼不要臉。
」
周世發低聲道:「那,要不要用咱們在後金的幾條線活動一下,免得皇太極吞得太過容易?」
陳新想想後金那點事,搖頭道:「不要動那些線,暫時沒有什麼用處。這些酋長之間的事情,咱們搞不明白,野蠻人的世界咱們真不懂。」
周世發嘿嘿笑道:「真是如此,那莽古濟還有一個女兒嫁給豪格,算是豪格的丈母娘,二位大人可知,這豪格是如何做的。」
劉民有猜道:「把他媳婦抓起來送去牢房。」
「劉大人心地仁慈,那豪格直接便把這個福晉殺了,據說還是他自己動的手,然後他自己當了正藍旗的旗主。」
劉民有怒道:「真不要臉。」
陳新搖搖手道:「或許也是皇太極逼他的,這是皇太極的關鍵一步, w.sh.c 容不得豪格有任何猶豫。其他的還牽連了什麼要緊的人?」
「另外便是那個岳托,他亦有一個福晉是莽古濟的大女兒,岳托還算有個人樣,也很有膽略,他不捨得殺自己的福晉,想了個辦法讓皇太極不得不吃了啞巴虧。」
劉民有好奇的問道:「他能想什麼辦法?」
旁邊的周世發低聲道:「岳托沒有動手殺自己女人,卻給皇太極上了一封奏疏,說豪格把福晉殺了,他也打算把自己的福晉殺掉。皇太極是後金汗,必須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下旨讓岳托不得殺福晉,那福晉由此活了下來。」
陳新拍拍手道:「有膽色,不過那岳托從此就不算皇太極心腹了,不管他是天良未泯還是為莽古爾泰打抱不平,在家中留下一個皇太極的死仇,這就算是跟皇太極作對,他啊。。。日後未必能落個好。」
周世發翻了翻手上其他幾份情報,然後對兩人道:「還有更下作的,皇太極這次也給莽古爾泰安了謀反的罪名,然後把莽古爾泰的妻妾都分配給了豪格和岳托,打算作為兩人殺妻的補償。。。」
劉民有連忙站起來打斷道:「周世發你別說了,我聽不得這些,我先回民事部,等會要出發的時候,陳總兵你再來叫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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