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俘虜營

  「黃兄弟來吃個蒸餅,我幫你領的。→」白有屋高聲叫著,給黃善遞過來一個餅子。

  黃善一臉的血污泥土還沒有洗去,戰戰兢兢的接過來,蒸餅就是後世的饅頭,白面的香味傳來,黃善口中的唾液一股股冒出來,有些惶恐的抬起頭,看了看眼前的白有屋。

  「第一頓全是重羅白面,後面就不定啥時候發一個,基本都是雜糧餅子,不過不會挨餓的。」白有屋挨著他坐下,啃起自己的雜糧餅子。

  黃善看白有屋開始吃東西,也低下頭輕輕咬了一口,蒸餅是如此美味,黃善記不清自己曾經在何時吃過,或許是前年過年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有個哥哥,也在一個村子,黃善自己沒有成親,過年是跟著哥哥過的,仿佛轉眼之間,他已遠在千里之外陌生的旅順,一個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地方,而他哥哥一家已經死在赴遼東的路上。

  他小口小口的咬著,細細品著蒸餅的美味,淚水跟著臉頰無聲的流著。

  這裡是旅順水城西側的一小片營地,投誠的士兵都暫時住在這裡,周圍有一道簡易的土牆,牆根插著些火把,土牆上面坐了些登州的士兵。黃善知道他們是防備包衣中有內應,這些明軍既不兇惡也不親和,看包衣的眼光有些怪,但黃善依然感覺自己來對了。

  他爬到壕溝邊便大聲叫喚,表明自己是投誠的之後,被准許進入土牆,兩個士兵把他壓在地上搜身後捆了,然後押著往裡走去。

  黃善一路邊走邊看,土牆上有些值守的士兵,還有幾個士兵正在往攔馬溝走去,他們拿的是火槍,就是伏路軍,防止對方夜襲的。

  土牆下面有些草棚子靠近土牆的一方有一個胸牆掩護,裡面靠坐著成排的士兵,草廠後面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打著火把在翻看地上的屍體,那裡屍橫遍野,比中間地帶的還密集,大多是白日從這裡突入土牆的後金兵。→這些輔兵翻看時一律取下頭盔,看到是鼠尾辯就一刀斬下來,一旦找到登州兵的屍體他們就小心的收好,肢堊體破碎的,就用布包好,然後整齊的擺放在第二道土牆附近。

  黃善在第二道土牆的入口被轉給了一位帶白盔的軍官模樣的人,那人帶著兩個強壯的士兵把他帶到又一重土牆後第二道土牆前面也有一條壕溝比第一道的還要深還要寬,後面又是大致相同的樣子不過士兵要少一些裡面還有些輔兵模樣的人在燒水做飯。

  到了一個地窩子,那白盔明軍細細的問了他的身份,聽說是白有屋一個牛錄的之後,便招了白有屋來認人,確認包衣身份後才解開繩子,兩個士兵把他帶到了這裡。

  黃善轉眼就越過了那道似乎永遠無法通過的土牆到了他看過無數次的旅順城旁邊。一切恍如夢中一般,直到吃著蒸餅,香甜的味道才把他帶回現實。

  黃善游目四顧,周圍有不少前些時日投降的包衣這裡約有三百多人,其中甚至還有十多個蒙古人他們自己圍成一團狼吞虎咽,黃善只是稍稍看了一下,蒙古人在後金的地位比漢人略高,實質上也是包衣,主子們殺起來是沒啥區別,所以黃善以前也不太看得起這些人。

  這些主動投靠的人堊大多神態輕鬆,自顧自的吃著自己的食物,有些熟悉的還互相低聲交談著,發出些愉悅的笑聲,只要不是太大聲,

  周圍的士兵也並不干涉。

  黃善邊吃邊看著那幾個談笑的人,慢慢的也露出些笑來,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覺,不會突然有人來打殺自己。他眼神又變得靈動,眼珠轉轉後堆起笑臉對白有屋問道:「白大哥,你是咋過來的?」

  白有屋頗有些得意的道:「那日我在咱們牛錄最東邊上,那牛錄額真讓我們給他把躲藏的地窩子挖寬點,我乘著倒土溜下土牆,順著攔馬溝地上爬過來,溝里不能去,有鐵釘子。那時想著,就算被登州兵砍了,死就死球了,總比在建奴那裡不人不鬼的強。」

  「白哥你媳婦咋辦?」

  「臨走前幾天死球了,累死的。」白有屋說完咕嘟嘟喝一口水,又把他那個粗瓷碗遞給黃善,口中一邊說道,「她不死,我還真不敢跑過來,過來後才知道,這些兵爺都是天兵天將,不過你猜咋地,他們一兩年前也不過是流民農戶,跟著陳大人打仗,就打成天兵天將了,老子可從來沒想過當兵能當成這樣的,那訓導官說了,先到修路隊修路或是當礦工,考核合格了就能當兵,老子想好了,以後就當兵,為陳大人殺韃子。」

  「訓導官?」

  「就是方才來講話那個張官爺,說話和氣的那個。聽說是總訓導官黃大人的家丁,就相當於巴牙喇那樣的,聽說剛到了另外一個啥局的,以後咱們還歸他管,老子來得早,張大人那時對我說,『白有屋,你名字取得好,過兩年肯定有屋有媳婦。』」

  白有屋學著張大人的神態,滿臉都是笑容。

  「白大哥你可真是個好漢。」黃善一聽白有屋與張大人相熟,神態更加恭敬,馬上扯下手中一半的蒸餅遞給白有屋,「咱們牛錄跑出來的就幾個人,以後白大哥還要多關照。以前在村里,兄弟我就覺得白大哥你這人仗義,就是那些韃子看得嚴,也沒跟大哥說過幾句話,但那份豪氣,兄弟我可是佩服得緊的。」

  白有屋左右看看,見無人注意這裡,飛快的接了半個餅子,然後咬了一口才對黃善低聲道:「兄弟我告訴你,登州最重的是軍功,你若是不想打仗,安心幹活也行,現在登州入屯堡分十畝地,每畝兩斗糧,也是夠吃了。不過還是當兵好,以後在遼東都是一百畝的地,旅順你也看了,建奴這個樣子早晚被打死,日後收了遼東,你一百畝地種著,那媳婦還不可勁來。」

  黃善滿臉堆笑,望著白有屋的眼中閃著希望的光芒。另外兩個來自同一個牛錄的包衣也湊過來,他們自然的便有親近感,互相熱絡的低聲聊天。一群還留著辮子的包衣已經在暢想美好未來,或是一起痛罵原來牛錄中的某個人,黃善的話最多,幾人一直聊到下半夜,他們一起把最惡的分得撥什庫詛咒一番之後,終於忍不住睡意,白有屋去領了幾條被子,他們就在一個地窩子中擠著入睡。

  「早些睡了,明日這些兵爺要領著你們去洗澡剪辮子,大夥對兵爺都要恭敬些。」白有屋叮囑之後,翻身就呼呼睡著了。

  周圍鼾聲如雷,外面的篝火也慢慢熄了。黃善在舒服的呼了一口氣。夜空中有絲絲涼意,被子有些潮濕,還有些跳蚤,但這比他在張忠旗家中好無數倍,在那裡他只能在一堆烏拉草中睡覺。在黃善心中,這是他背井離鄉之後最美好的一夜,至少不用擔心明天的生存。

  他下意識的往北面看了,想著那個放過自己的張忠旗,不知他回去是否保住了一條命,若是後金還要繼續攻的話,黃善確定張忠旗活不過明天。

  「活著。」黃善在黑暗中喃喃的道。

  。。。。

  。。

  一夜很快過去,又一個黎明到來。這一晚登州鎮的輔兵們忙碌不停,忙著打掃戰場和修補戰線。

  旅順中心的登州鎮左協副總兵府,登州鎮在旅順的中樞機構便在這裡,包括第四營的營部和這次入駐的登州各司。大院中燈火通明,各部的主官、塘馬、參謀來來往往,到各司辦理各自事務。內院門前行人稀少,照壁前站著衛隊的士兵,只有高級軍官才能進入,裡面的作戰會議室中正在安排善後和防禦部署。

  陳新打著哈欠從照壁後轉出來,他就暫時住在裡面,以便於軍官臨時請示。昨晚他一直在處理軍務和巡視傷員,後半夜睡了兩個時辰,接近天亮時就強行起來。 .sh.co

  雖說有些疲倦,但陳新心情大好,昨日的交戰有兩處比較危急,他在第二道土牆東側親眼看到了正藍和鑲黃的突擊,那裡的土牆已經被後金兵占領,守衛的長矛兵被擊退到第二土牆前,後續的後金兵如同洪水一般湧入,雙方在兩道土牆間反覆拉鋸,劉破軍陸續投入一個鴛鴦陣司、兩個方陣連、戰鬥工兵和第一營第一總分遣隊,周圍的野戰炮也趕來援助,四磅炮和八磅炮都展現了遠遠優於紅夷炮的機動力,激戰後終於將對方驅逐出土牆。

  陳新一直在第二道土牆後的一個炮位處觀察戰場,在最危急之時,他一度覺得劉破軍可能退守第二土牆,但劉破軍這次表現很出色,他的反擊十分堅決,絲毫沒有吧第一道防線當做可放棄的陣地。

  各部的表現也展現了職業軍堊隊的素養,陳新還是第一次在戰場用觀察者的視角去看,而不用隨時考慮應對,他所看到的登州鎮十分勇猛,缺點依然不少,主要是兵種協同方面的,但總體上他非常驕傲。

  昨天這一仗之後,陳新確認皇太極攻不下旅順,所以心情十分愉快,現在就看皇太極還願不願堅持下去。到門口派人叫來劉破軍和黃思德碰頭,三人帶著衛隊一同巡視戰線,雖然陳新也頗有些疲憊,但這種時候主將必須以身作則,提醒所有將士還不能鬆懈。同時他還需要到西官山觀察後金動向,然後確認今日的主要工作。

  (未完待續。本文字由破曉更新組 @紅塵亂韶 提供。)<!--flag_bd0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