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捆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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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議中間休息,一群官員紛紛拿出煙來分發,屋中一時烏煙瘴氣,有如火槍兵剛剛齊射完成。

  陳新和劉民有到了隔壁休息間,留下海狗子把門,兩人也點起煙吞雲吐霧,陳新對劉民有好奇的問道:「劉兄大才啊,那莫懷文滿腦子陰謀詭計,是不是你教的?」

  劉民有瞥他一眼,不耐道:「我哪知道他那麼多鬼點子,平日管著民政時頗為溫和,待屬下和同僚都很客氣,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如此殺伐果斷。」

  陳新往後一躺,「不過我還是不打算用戰兵,叫耿仲明去壓陣,民戶發刀槍便可。倒是莫懷文這傢伙不錯,一手大棒一手胡蘿蔔,比咱們兩個想出來的法子還好。你打算怎麼用這人?」

  「原本打算是用他作民政的副手,相當於二把手,如今看來他似乎頗有野心,平日十分低調,你今日在場。他的另外一面便表現出來了。」劉民有頗有些猶豫,莫懷文今天大異平常的表現。突然讓他覺得此人高深莫測,而民政中還沒有出過這樣的人。他很擔心此人成為黃思德第二。

  劉民有嘆氣道:「第一期識字班真是臥虎藏龍啊,你發現沒,這個莫懷文和黃思德都頗有你的風采。」

  陳新毫不介意的嘿嘿笑道:「不過我更看好莫懷文,黃思德從能力上來說,給莫懷文提鞋都不夠。還是你培養得好,第一期就出這麼多高手,後面這麼多期的,現在只是限於資歷,還沒到冒頭的時候。」

  劉民有切一聲。「莫懷文暫不說他,你可知你的心腹大將黃思德多能幹,搞的那個文藝隊,一水的美女帥哥,是不是給你準備的?」

  陳新連忙否認,「是宣傳用得,當然要美女帥哥,盡整些歪瓜裂棗的上 去,能有誰愛看。你以為俺那麼下作?」

  劉民有毫不遲疑。「是啊,你以為俺不知道原來你當辦公室主任時候,招的那個……」

  「噓!」陳新連忙打斷他,「這都上輩子的事了。咱來了大明還沒享受過這種待遇,身邊全是一群大老粗,這事兒就別提它了。」

  「不說你。王長福都盯上了,這宣傳隊不能放在黃思德這邊。放民政這邊好了。→」

  陳新兩手一攤,「你可以加強監管。但這事一早就是讓黃思德籌備,無緣無故轉隸民政,我無法服眾。我總不能說有人要打文藝隊的主意。」

  劉民有不甘心的道:「我會盯著黃思德的,搞宣傳就搞宣傳,他別弄得太過分,你該管管了。」

  陳新舒一口氣,滿口答應後對劉民有試探道:「剛才黃思德所說給軍官先分部分耕地的意見,你覺得如何?」

  劉民有搖搖頭,

  「這事情黃思德不是第一次來說,戰兵有軍餉有退養金,傷退有土地安置,如果軍官土地再預先分好,待遇是不是太好了?咱們的土地並不多餘。三月到達平度州的流民近萬人,民政今年還要赴運河沿線以商社名義招募,今年至少在十五萬以上。如果土地給了軍官,他們也無人耕種,他們會招募佃戶,那這些軍官會不會成為新的縉紳階層。算不算是一種先軍思想?」

  陳新低頭沉思片刻,突然抬頭對劉民有問道:「民有,你說的話在民政是否通行?」

  劉民有有些詫異的道:「當然通行,沒人敢不執行的。」

  「也就是說,你的意志在民政無人敢抗拒,我在軍政同樣如此,只要正式下達的命令,無人敢打馬虎,那麼這是不是一種專制權力?」

  劉民有張張嘴,他倒是從來沒有仔細想過,只是天然的認為自己的理念都是為百姓更好,方法也比古人要好,應該都是正確的。

  陳新繼續道:「那我們權力的來源是什麼?」

  劉民有呆呆道:「是什麼?」

  「暴力,任何專制體制的權力都來源於暴力,所以才會有先軍思想這種東西。這個時代的先軍思想也沒有什麼不對,登萊周圍按說來,沒有任何敵對勢力,結果你看如何,咱們從威海開始便一直與民戶糾纏不清,與文登三衛同樣如此。我們發展一步,就要從周圍勢力的身上咬下一塊肉,這就是深仇大恨,往往需要你死我活的爭鬥。便如你若沒有那支火銃,地上的窮困文登屯戶便會被登州民戶殺死,而他下一步就會殺你。」

  劉民有茫然若失的聽著,沒有出言反對。

  「現在需要把軍政民政更緊密的聯繫在一起,更直白點說,增加他們反叛投降的成本,那就是更緊密的利益關係。到時不需要我們去動員什麼,他們就能拼死保衛文登的體系。咱們的軍隊裡面有一些有家室的,用屯堡控制資產和家眷可達到目的,還有很大部分光棍,日後的流民到來恐怕光棍會越來越多,只靠退養金並不算牢靠。黃思德這個法子也有可取之處,土地從來是捆綁人的最佳資源。→」

  陳新丟下菸頭,認真的說道:「更不用說咱們現在占了旅順,那裡每日都是前線,提高軍隊地位並不過度。在這個亂世來說,咱們需要的,是一支擁有民政系統的軍隊。而不是一個擁有軍隊的民政系統。咱們兩人之間,需要在這一點上達成一致。後面的事情才好處理。」

  陳新說完便看著劉民有,等待他的意見。從到威海開始,軍隊和民政都是並行的兩條線,陳新和劉民有之間沒有明確的隸屬關係。雖然因為文登的連續勝利,軍隊的影響力遠遠超過民政,但陳新對民政一直是商量,而沒達到在軍隊令行禁止的地步,劉民有往往也會對有些有異議的部分打折扣,如今攤子鋪開,陳新認為需要確定文登體系的主體。好讓整個體系有一個統一的方針。

  劉民有揉著手中的過濾嘴,眯眼靠在椅背上。幾年來戰爭不斷,現在旅順一占,軍隊成為主體已經是大勢所趨,也是文登一直在吞併周邊利益的驅動力,但他一直主理民政,卻更清楚土地對流民的吸引力,那才是文登一步步壯大的根本所在。

  劉民有腦中轉過無數念頭,最後迎上陳新的目光。「民政當然可以歸屬於你管轄,但絕不是歸屬於軍隊,你也別老把自己當成個軍閥,你該是體系的最高首領。只有你是連接軍民兩方的樞紐,這是我想的,所以我不同意黃思德向民政伸手。文登仍然應該是一個完整的軍民協調的體系。而非一支畸形的軍隊。暫時來說,我同意以軍隊為主體。但一旦咱們發展到合適的程度,就應當馬上協調發展。」

  「民有所說有理。」陳新要的就是這個表態。馬上追問道:「那民有是同意先給軍官分田了?」

  劉民有擺擺手,「你要捆綁軍隊的利益,不要用土地,土地也是我們吸收新鮮血液的最佳資源,你不會願意看到最後培養出一群地主武裝吧。換個方式如何?」

  陳新一愣,「什麼方式?」

  「用軍隊所有將士的退養金占股,投入四海商社,搞股份公司!」

  陳新直直的盯著地面,摸著下巴沉吟道:「退養金?股份公司?」

  這次換做劉民有等待他的答案,陳新眉頭時皺是舒,好一會後突然滿臉興奮的一拍掌低吼道,「什麼他媽莫懷文徐元華,比起劉先生連米粒之光都算不上,這才是大才啊。」……

  安香保的文登屯堡,這裡原來是一片拋荒地,文登的兩百多屯戶來了之後,在這裡搭建了窩棚,前幾日的械鬥之後,周圍碼起了十多座新墳,死者家眷正在燒紙點香。

  明代的葬禮一般沒有戲班子,大多數人認為是對死者不敬,請戲班子唱戲是清代才逐漸興起,曾被朝鮮等國認為是禮儀淪喪的表現。

  屯堡周圍每天都聚集著許多土民,其中有不少生員模樣的人在鼓動,屯堡沒有堡牆,文登的青壯屯戶手執農具守護在外圍,整個屯堡的人每天都有些提心弔膽。

  約在一百步外,有一個戰兵的營地,那裡駐紮了一個預備營司,就是這個戰兵司的存在,讓那些土民不敢真正來尋仇。不過戰兵這幾日也沒有主動驅趕那些土民,使得那些人膽子越來越大,漸漸靠近到屯堡五十步內,對著那些祭奠的家眷大聲叫罵。

  雙方很快就開始用石頭泥塊開始遠程打擊,雙方越打人越多,很快有人要想上來近戰。軍營一聲喇叭響,土民呼啦啦全部退出五十步外,看到沒有軍隊出營,才又停下來。

  屯戶也不追趕,土民在外圍超過千人,他們不是對手,這些屯戶望著軍營,心中都頗有怨言,認為軍隊早應該去剿殺那些土民,現在土地不能到手,春耕的時機已經過了,後面即便拿到地,今年只有種豆肥田,或是按農業研究所的指導手冊種兩料蔬菜,終究沒有糧食來得安心。

  這時登州方向跑來兩匹馬,後面還跟著七八輛馬車,車上的東西用油布遮著,看不到是什麼東西。

  前面兩人戴著宣教司的臂章,他們到村口下馬,叫過那位憂心忡忡屯長,低聲吩咐他一陣,然後屯長臉露喜色,去找來幾個總甲安排,外圍戒備的青壯屯戶都撤回了村內,幾輛馬車跟著進入村子。

  兩個宣教司的人接著去了軍營,拿出一張信箋遞給哨兵,把總很快出來。與兩人竊竊私語一番。宣教司的人很快回到屯堡,外圍的土民交頭接耳。議論著這些外地人在幹什麼。

  只過了片刻,遠處的官道出現了一群密密麻麻的人影。前面還有一個什麼旗幟,土民都嗡嗡的喧鬧起來,生員則大聲給他們提起,讓他們不要害怕。

  黑點慢慢接近,前面的居然有騎兵,身上鎧甲鮮明,隊列中全是鋒利的刀槍。最前面的參將旗上寫著一個耿字,接近之後,那些士兵開始散開往兩翼。

  土民們緩緩往後挪動著。心中都開始感到害怕,這些士兵似乎不是來講理的,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派人過來說話。

  那些士兵一部分由軍官指揮著繞過屯堡,另外一部分直接官道接近,很快便到百步外。

  土民互相張望著,心中已經發虛,一個生員色厲內荏的大聲對那些民戶吼道:「大家都別怕,天日昭昭,他們還敢殺人不成。天下總是有王法的。」周圍民戶心神稍安,畢竟他們都不識字,見識不多便容易膽怯,但這些縉紳族長都是有見識的。大族鬧起事來有時官府也只能退讓。

  這生員膽子還算大,他大步迎上去,很快就與對方快碰面。對面的士兵雖然沒有旁邊兵營那支文登兵一樣整齊。但個個眼神兇狠,看人如同看屍體般冷漠。手中的刀槍寒光閃閃。

  生員口乾舌燥,他裝模作樣一舉手。對著對面一個拿著長槍衝來的士兵大聲道:「讓你們將官出來說話,我乃安香保生員……」

  噗一聲響,鋒利的矛頭不由分說的刺入他小腹,生員全身抖動著退了一步,長矛又迅速抽走,生員難以置信的盯著自己的小腹。他舉起手指著那個士兵,還想要說什麼,那士兵一腳將他踢倒。腹部的劇痛襲來,生員仰躺在地上,無力再動彈,腹部的鮮血泉涌而出。

  那士兵蹲下就在生員身上摸索,翻出的玉佩香囊銀袋都塞入自己懷中,一邊還罵罵咧咧的道:「老子管你是誰,老子告訴你老子是遼軍。」

  「殺聞香教!」文登屯戶們從窩棚間蜂擁而出,他們全部在左臂綁了紅布條,手中拿著的也不再是農具,而是鋒利的腰刀長矛。

  「媽呀!」後面的土民看到這群士兵上來就殺人,完全沒有鄉間群毆的氣勢,齊齊發一聲喊,頓時作鳥獸散。

  文登屯戶與他們剛剛結仇,最是苦大仇深的時候,在後面拼命追趕,追上一個就砍翻在地,然後一群眼睛血紅的屯戶上來圍住亂砍亂殺。

  土民在有組織的軍隊面前沒有任何還手之力,換不擇路的四散而逃,而那些遼兵和屯戶卻不依不饒,wwwa.c 在後面緊追不捨,一直跟著他們殺進了他們的村子,少量衝動的屯戶還開始燒屋。

  陳新立馬在官道上,用遠鏡看著周圍的情形,對莫懷文吩咐道:「讓屯長和總甲長去告誡一下那些屯戶,一般的佃戶沒殺人的,只抓不殺,再放火的就取消分地資格。」

  莫懷文答應道:「屬下明白,這次抓完鬧事的生員和族長,其他人總該消停了。」

  黃思德卻問道:「安香保是下了,這次殺戮不少,以後咱們可能也得防著點。」

  陳新冷冷一笑,「有刀槍就是不同,以後每個屯堡都要組建護屯隊,除農兵連外的所有青壯都必須參加。耿仲明也幹得不錯,那些生員家裡的東西,他搶了就搶,不需去問他什麼。把那些鬧事的生員和上次殺人者,一律抓回登州,讓唐知縣把他們在縣衙前站籠示眾,廣而告之。後日停止清剿,黃思德你帶宣教官去安撫那些土民佃戶,就說文登營前來調解遼兵和屯民糾紛,後面的事情,你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兩人同時道:「屬下領命。」

  陳新轉頭看著莫懷文,微笑道:「莫懷文你表現不俗,我和劉先生商量過了,你以後就是民政副長,劉先生駐登州,你就駐紮平度州,處理當地民政事務,以屯堡和道路為主。另外給你一個權力,總數兩千人以下的護屯隊,你不需報告可以直接調動,做你認為該做的事情。」(未完待續。)<!--flag_bd0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