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遍體!
諸王原本沒有什麼太過在意的,他們只是覺得有些冷,像是正常人在冬天會有的感觸。可是,當他們露出本質,顯出仙王印記時,剎那間就不一樣了。
這是怎樣的一種冷?
冰寒刺骨,周身有萬古寒冰在凝聚,揪心的痛,當真入魂三分,神念都被刺激成了有形之物,在這裡激盪,在這裡劇烈的起伏,以抵抗那種永封。
這是何等久違的感覺!
要知道,他們早已成王,無論是冰冷的宇宙,還是極寒的界土,又或者是界海中會颳起的冰雪風暴,都不會有什麼不適之感。
可是現在,他們再遇了那種凡靈的冷暖,宛若普通生靈無意間進入了極寒之地,好懸沒有凍昏過去。
「越是強大,越是能體會到陰間的冷嗎?」
諸王一瞬間便明白了什麼,之前失曾說生為陽靈,會與這裡的法則和秩序相衝,恐怕這就是體現之一。
不過還未等他們仔細思索,體悟這種變化,下一刻便見熊熊大火升騰,從他們的體表內外,自他們的法則秘境、紋路中出現。
一息之間而已,諸王臉色就全白了,周身焚燒,那種火燎燎的痛,真的太遭罪,如同一種酷刑,疼的他們都要滿地打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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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還算是一界之生靈,雖然爾等的實質超脫了出去,但並不代表就能一招鮮吃遍天了。」失開口說道,「我想,你們應該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吧,身入他界當中,會有排斥與阻隔感,無法像在自身所在的大界那樣諸天星辰、萬般大道皆如臂使。」
聽到這話,諸王似是想起了什麼,在抵抗極寒與極熱間,略有所思。
昔年,為了進入原始古界,為了尋找那一件器物,為了針對未來的大清算布局,他們曾有過諸多布局,其中就有引導大界的道與理、法則與秩序等全面降臨那一邊。
因為,若是不這樣做的話,縱然為王,也會遇到排斥與阻隔感,那裡的天地和他們所在的天地,雖然外在表現似乎是一樣的,但內在的深蘊,卻是完全不同的。
對於這種情況,他們以為是王者法則的庇佑使然,是世界樹培育的土壤不同引發的非物質層面的體現。
然而現在,他們明白了那並不是真相,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完全是有其他更根本的原因。
「看來你們確實經歷過。」失看著諸王的神情,便知道了答桉,繼續說道,「大界內,宇宙中,星辰雖然恆河沙數,但都是可以歸類的,如恆星、行星、衛星……它們各式各樣,不一而足。如此遞推,法則與秩序等,自然也是有所區別的。或許它們的本質同源,可形成的具體意象卻各有各的軌跡。
「你們見過璀璨如鑽石的星球嗎,你們見過體積不大但質量卻能引發空間坍縮的星辰嗎,你們見過不同於固態、液態和氣態的物態穩固星體嗎,我想你們應該都見過,只不過並沒有深究過。
「可以說,諸般世界,即可由深入潛,也可由潛入深。爾等以為王境便已經涵蓋了世間所有嗎,可以一道壓制萬道,一道擬態萬道?實際上,這不過是一種表象,爾等以為的本質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本質。
「或者換句話說,爾等所謂的成道了,不朽了,僅是獲取了某一歸類的『目錄』,凝聚了其中的一種形態,並不是完全體,終究有界限。
「就像這裡的冷,這裡的寒,它們同樣是陰,可是相較來說,爾等分明可以抵禦陽間的冰意,卻無法抵禦這裡的冰意。」
失的話如同驚雷,在諸王的意識與神念中炸響。
他們或許不明白什麼是恆星、行星、衛星等,也不明白什麼是物態穩固,但是他們知道什麼是一道壓制萬道,什麼是一道擬態萬道。
「失前輩,您的意思是,一界之中的法則與秩序是不完全的嗎?」無殤似是聯想到了什麼,即便現在經歷「冰火兩重天」,他也極度興奮。
「那倒不是,法則與秩序都是完全的,無論是破敗的大界,還是璀璨的大界,它們的本質所有都是一樣的。」失輕語道,「唯一有所區別的是那由內而外的物質體現,也就是常說的道與理。如果把法則與秩序形容成生靈彼此之間的食與被食鏈,那麼道與理就是具體的物種與飲食對象。」
「這……失前輩可否明言?」諸王似有所悟,可具體要說有什麼悟的話,他們又說不上來,實在是頓悟過於「抽象」,不在他們的認知與常理範圍內。
「其實很簡單,爾等知道土,也會利用土,但不會去吃土吧?」失以反問的形式進行點撥。
「這……」諸王默然,他們確實不會去吃土,就算那土是極盡之珍稀,也只會以其他的形式進行處置,比如熔煉兵器,比如塑造軀體甲胃。
只是這之間有什麼因果關係呢?
他們一下子沒反應明白。
「你所在的文明,你那邊的修行方式,是解析事物的本質,知其然所以然,而後以最基本的源頭去構建與延伸的嗎?」雖然諸王聽得雲裡霧裡,但帝易卻明白了那種「抽象」的概念。
「是的,知其然而所以然,萬事萬物,不變其宗,各種表象與意象,皆有最原始的『粒子』與『波』。」失點頭。
「倒是條不錯的路。」帝易略有所思,隨後看向諸王,開口道,「其實他的意思很明顯,你們身上有『他人』,而『他人』來自哪?來自周天星斗,來自萬物生靈。故此,你們的修行上有所缺陷,應是一種補全,所修之法,所踏之道,不能只由外蘊內,也要由內生外,當涉及不同的天地,吸收與創生各個不同天地的法則與秩序。」
「需涉及不同的天地,吸收與創生各個不同天地的法則與秩序……」諸王沉吟,他們似是明悟了什麼,有一條康莊大道,或者說前路的接續在眼前展現。
「實際上你們無需多想,這是兩種不同文明的修行思想,並不一定最適合你們,借鑑作用遠大於實際作用。因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們踏上修行時所學的一切,比如經文秘法等,本身就是一種補全。」帝易接著說道,「真要細究的話,只能說是深度上夠了,僅在廣度上存在著這樣與那樣的不足。」
「廣度嗎……」諸王其實都明白,單論專研的方向,在最擅長的領域各自都是最強的,只是一旦涉及了其他的道與理,那就有些不夠看了。
原本他們並沒有在意這種區別,畢竟世有萬象,怎能獨攬所有。
就好比讓掌控雷霆的人去和掌控時光的人比試時間,又好比讓掌控水火的人去和掌控空間的人比試空間,怎能有利,結果如何自然不言而喻。
可現在,在揉合了帝與失的言論之後,諸王隱約間覺得,雷霆不見得無法體現時光,水與火也不見得無法具現空間。
如果萬事萬物,不變其宗,各種表象與意象,皆有最原始的『粒子』與『波』的話,雖然他們不懂什麼是最原始的『粒子』與『波』,但這並不妨礙他們進行認知。
「過去不覺得有什麼,從未深究過為何我界有的生物卻並不顯那一邊,就連界海中的其他大界也鮮見。不過現在……」
「怪不得雷霆一道,我界分明也有,不是沒有那種強者,可相對那雷靈一族而言,體現差異卻那麼大。這就是秩序與法則的具體表象不同嗎?三千大道,道道三千啊!」
「萬物始於一,抽絲剝繭,原來那些前賢追逐的歸一後又化萬千,並不是閒得無聊,而是一種大追求嗎?只可惜不得要領,棲身一地怎能便觀道道三千,最終收穫的只有落寂。」
諸王明白了,他們看到了更加廣闊的前路,也看到了世間萬事萬物表象後的源頭。
這就是失之前說的一些關於諸世的秘密嗎?
隱約間他們覺得,這哪裡是僅是一些關於諸世的秘密,真要說的話,不如說是一條破王成帝路啊。
「仙域,自古至今為諸天仙道路的匯聚點,融合了不止一個大界,那裡的秩序與法則……原來如此,怪不得昆諦前輩曾言帝落時代的那位前行者,那在堤壩界留下澹澹腳印的生靈,其是自仙域走出的。」無殤像是發掘了什麼驚天大秘,顯得很是激動與振奮,竟一時壓制住了「冰火兩重天」的痛感。
「我界強盛,遵循正統與純淨,從不接納其他的大界與法則,甚至就連附庸也要隔絕在外,甚至是另開天地,原來這是做錯了嗎……」赤王在思索的同時,突然間勐地一震,因為他由此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現在的路。
當年,他擊殺了敵人,那是一位仙王,原本他只是單純地用其血肉與精華來修復自己的未明傷勢,以期短時間再現巔峰。
可後來,不知為何竟意外誕生了神胎,這給了他希望,被他視為破王成帝的關鍵。
難道這便是本質嗎?
仔細想想,一位仙王,其法則與秩序必然夾雜著龐大的道與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就是另外的一方大界的表象,是不同的周天星斗、萬物生靈。
當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糟了!」也就是在這時,有不朽之王靈光乍現了什麼,一副擔憂的神色。
「怎麼了?」安瀾見狀,不由得開口與伸出援手。
這是他的一位友人,雖然不如他和俞陀之間的友誼,但也是十分重要的夥伴,此刻以為其是在這裡出現了什麼變故。
「我沒事,不用出手。」這位不朽之王止住了安瀾欲幫扶的動作,進行解釋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情,昔年那一邊被我界壓制、滲透,所謂的仙種等處於天然的劣勢之下。或許這不是那邊戰敗的關鍵因素,可也起到了作用,算是一種地利。而在那一邊發現了這種不利後,也進行過反針對,似乎無終與輪迴等研究出了什麼。」
「你說的是他們準備的所謂的拋棄外界的種,轉變為以自身是種的構想嗎?」安瀾自然知曉這位友人的意思,只不過他並不怎麼在意,「昔年,在小輩的戰場中,確實有那種『實驗者』,可直至戰爭結束,都沒有出現一個真正所以然的生靈,未見那種手段。你突然想這件事幹什麼?」
「不,我想的不單純是這件事,並非是在意那邊有了應對,失去了地利。畢竟就算現在真的有那種人,那一邊摸索出了一條算是正確的路,也終究是失敗者。僅靠一個紀元能誕生幾位王?」這位不朽之王搖了搖頭,神色凝重地說道,「我在思索的是其他的事,你們難道沒有發覺,那種以自身是種的路,頗有一種道道三千的體現?」
「嗯?」聽到這話,諸王同一愣。
對於所謂的以自身是種,他們並不反正心上,左右不過是失敗者研究的失敗的路,從未在意過。
可是現在提及,深入推演與探究,他們卻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破王成帝……他們野心不小啊,原本以為只是反制,結果脫下外衣,其本質竟然這麼深!」有不朽之王神色陰霾。
「倒不見得是破王成帝路,他們沒有我們這樣的福源,怎能推敲出諸世的秘密。多半是無心之舉,只不過恰好契合了道道三千的核心。」有不朽之王有不同的看法,雖然認可以自身是種的未來,但卻並不認可那一邊進行試驗的初衷。
「不管是有心還是無心,以自身是種既然契合那種真義,便不可不防。」赤王開口,定下基調,「這樣吧,回籠與收縮依舊進行,只不過陳兵在那一邊邊荒的就暫且不要動了,讓他們去探探路,看一看那一邊如今是否還有以自身是種的人在。」
「此外,還有一些人,要重點『關照』一下。」在赤王話音落下之後,無殤也開口,「以自身是種,雖然不見得輪迴與無終等真的知曉道道三千的秘密,但原始古界終究與那仙域同源,而仙域在古史上並不缺乏膽敢破王成帝的生靈。如果他們真的有這麼大的野心,那麼他們最終的目標絕不僅是反制與應對那麼簡單,很有可能是想給我們也來個『當頭一棒』。」
「您的意思是……」有不朽之王猜測出了無殤口中的重點「關照」對象的人選。
「有人身在我界,常駐此間,舉族過來,不見得是真心實意啊。」無殤很有深意地說道,莫名後怕。
「他們怎麼敢!」有了無殤的點撥,諸王自然聯想到了關鍵,也是一陣悚然。
因為,那些投誠而來的人,他們承許諾給予帝族的待遇,一視同仁,並不會拘束他們修行,無論是銘刻這方天地法則與秩序,還是摹刻散布在大界中的王者烙印,都百無禁忌。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將近一個紀元了,那些人不說將那方天地都記住了,也至少是有個七八成了。
要是如無殤所言,他們不誠心,而是有其他的目的,那就細思極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