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番外5 無名帝

  無論過去、現在、未來,通古今之地對於仙域而言都是個極度特殊的地方。

  有關它的記載很少很少,仙古時代的無終仙王曾言其通天、通地、通古、通今,是超脫於時光之外,凌駕於歲月長河之上的地方,荒天帝曾說它可助人逆天而行,借無量歲月神通,難以揣度。

  沒有人知道它來自哪裡,沒有人知道它因誰而起,當屠夫古仙王的先祖剛準備開始在舊體系之上推陳出新的時候,當金烏祖仙王在仙域種下第一株太陽古樹的時候,通古今之地就已經在那裡。

  時至今日,在這個時代,知曉通古今之地的仙王們依舊樂於付出一滴仙王血的代價,讓某些真正有資質的天驕嘗試踏入那處古老所在。

  畢竟,根據已知的古史記載,曾踏進通古今之地者沒有一個簡單人物,無終仙王、雷帝仙王,甚至包括荒與太蒼兩大仙帝,都曾在年輕的時候踏足過那個地方。

  只可惜,在天庭離開界海之後的超過千萬年歲月中,再沒有聽說有哪個強者得到過其承認,踏入過那個地方。

  「隆隆!」

  這一日,這座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區域忽然泛起浩蕩悠遠的波動,就像是石子落入水塘中時引起的陣陣漣漪,短短須臾間就蕩漾在整座仙域中。

  那是種超然絕倫的力量,仿佛從萬界之上走下來的人物降臨,千秋萬古的無量大道在這一刻都共鳴起來,全都加持在那片區域。

  這一刻,仙域中幾乎所有的仙道生靈都被這股無尚至偉的力量吸引了目光,不僅僅是真仙,就連仙王等級的生靈都幾乎全部驚醒,看向那片區域。

  奈何,縱使他們有能力俯瞰億萬載歲月潮起潮落,依舊看不清那波動的源頭,仿佛有不知名的生靈出世,睥睨萬界,於諸世之間行走,眸光划過萬界時宛若開天闢地,宇宙壁壘都比割裂,混沌氣奔涌。

  當世足足十幾位普通、絕頂甚至巨頭領域的仙王人物都在這一刻聳然,他們仿佛看見虛空中正有密密麻麻的、從未見過的大道鎖鏈正在顯化、拼接,似乎是在映照某個人的狀態。

  「錚錚!」

  但不過短短片刻之後,仙域深處,便有戰矛錚錚的長鳴聲響起,一道奪目的長虹划過天穹,朝著通古今所在的方向飛去。

  那是個頭戴高冠、身著仙王袍的青年男子,每一步邁出伴隨著億萬縷神芒,它們如光雨般灑落,神聖無匹,照亮了大半個蒼穹,宛若諸天羽化,普照世間。

  在他手中,一桿暗紅色的染血戰矛簌簌而鳴,它古拙而沉重,矛身上流淌著驚人的煞氣與威嚴,令人頭皮發麻。

  「古拓大人!」

  「拓王!」

  仙王與真仙們瞬間就認出了那男子的身份,正是兩大天帝留在仙域的護界之人,同時也是界海明面上當之無愧的最強之人——

  無上巨頭·古拓仙王!

  「咔嚓!」

  古拓無言,無上巨頭級別的法力浩如淵海,每一次波動都能引得時空震動,乾坤倒流,僅僅走了七步,便來到通古今之地的邊緣。

  他一雙神眸早已演化到了極度可怕的地步,凝視那波動的源頭,只見在通古今之地深處那座小小的石室中,歲月長河正在瘋狂地奔涌,澎湃的時光偉力擾動了歲月時空,令那片區域都在扭曲。

  恍惚間,古拓似乎看到某個生靈出行,在堤壩界上留下一行淺淺的腳印,似乎看到一位枯敗腐朽的生靈跨越時空,正在大步殺來,對方手中的兵器很熟悉,正是古拓手中的弒帝戰矛!

  「當!」

  見狀,古拓連忙集中精神,調動自身的元神力量,護住本我,穩固魂光。

  許久之後,所有扭曲時空帶來的幻想才徹底消失,通古今之地的歲月長河雖然還在奔騰,但其中再無其他,只剩下一個人的身影,正在拄著一根木杖大步前行,他愈來愈近,氣息也愈來愈厚重。

  當古拓徹底回神的時候,那人影不知何時已經立在他身前,就仿佛從歷史夾縫中爬出來的魂靈,虛幻飄渺。

  「你到底是……」

  古拓驚悚,本能性地將弒帝戰矛擋在身前,這男子的氣息過於詭譎,縱使他在仙王中也是堪稱無敵的存在,在看到這人的時候,依舊噔噔噔後退了好幾步。

  他能察覺到,眼前的男子的肉身與元神正在完成一個由虛向實的轉化,大道鎖鏈也在碰撞與交織聲不斷塑造,烙印在這片宇宙的根源之中。

  對於古拓的詢問,那位虛幻的男子無言,他只是伸出一隻大手,按在古拓肩頭,二人的身影剎那間消失在原地,再次現身時,已然穿越一層又一層時空,降臨到界海深處。

  那裡是界海外圍一座漂浮了不知多少年的混沌孤島,就在堤壩界不遠處,往前看能眺望洶湧深邃的界海,往後看可以望見生機勃勃的仙域。

  這位虛幻的男子在這座混沌孤島上邁步,眼眸中仿佛倒影著無限遙遠的過去,凝望許多方向,直到看到堤壩界上那足足好幾行淺淺的腳印後,才回過神來,輕輕開口道:

  「果然,後來者已經改變了很多東西。」

  他口中所言,並非是這個時代仙域、葬域與異域的語言,也不是黑暗的本源文字,而是古代某個時間節點的語言,鏗鏘有力,有種莫名的道蘊。

  「果然……您就是我師要我等待的人之一。」根據神念波動,古拓很容易就聽懂了對方言語中的意思,聯合其在通古今之地歸來,很快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帝落時代的無名准仙帝!

  「嗯。」

  聞言,無名准仙帝目光深邃地看了古拓一眼,不僅有先行者對後來者的審視與評判,也有前輩對後輩平平淡淡的關心與期待,片刻後才頷首道。

  「後來者古拓,拜見前輩!敢問前輩當如何稱呼?」見對方應下,古拓面容頓時嚴肅了幾分,沉聲詢問道。

  「一生求道,過去的名號早已葬在歲月中,只是幾位未來的朋友喜歡稱我為無名准仙帝,古拓小友叫我無名就好。」

  對於名號這些虛幻的東西,無名准仙帝顯得十分灑脫,他只是隨口一句,便輕輕揭了過去,

  「你師尊是哪位?持劍者?執鍘刀者?踏鼎者?掌鍾者?操旗者?點燈者?戴面具的女子?還是那株小柳樹?」

  看得出,關心無名准仙帝狀態的人有很多,同為準仙帝級生靈,後世的准仙帝可以在歲月長河下游望見上游的古代准仙帝,上游的古准仙帝自然也可以順著歲月長河看見下游的目光。

  通過這種方式,無名准仙帝已經「結識」許多素未謀面的後來者,這些後來者絕大多數都帶著善意,算是相隔漫長時光的朋友。

  無名准仙帝爆出這麼多名號,古拓一時間也有點愣神,他雖然不能把對方口中的強者一一對應,但稍稍沉思之後,還是回答道:

  「我師名號太蒼,三帝兵中的確有斬仙鍘刀,當為前輩口中的執鍘刀者。」

  「原來如此!」

  無名准仙帝眯眼打量古拓,這個年輕人的本命兵器正是一盞立道天燈,眸中頓時露出幾分瞭然的神色,對古拓微笑道。

  他微微抬起手,界海、仙域還有異域中頓時有蒙蒙的光輝如點點星光般閃爍起來,化作一縷有一縷無色無相的火焰,纏繞在其指尖,而後全部被納入體內。

  「昔年,我死在你手中那杆弒帝戰矛之下,肉身崩毀,一部分散落,一部分葬在界海彼岸的黑暗源頭,元神破碎,所剩無幾的真靈化作道火,一邊尋求歸來的希望,一邊嘗試培養新的後來者,」

  無名准仙帝說著,點了點古拓手中的弒帝戰矛,這杆戰矛上至今還有乾涸萬古歲月的道血,正是當年無名准仙帝留下的,

  「好在,萬古歲月等待,終於成功了。」

  古拓凝望那團無色無相的帝火融入無名准仙帝體內,兩隻手撫摸手中染著斑斑血痕的弒帝戰矛,他聽著無名准仙帝口中的過去,一時間也有些沉默。

  他聽說過無名准仙帝的過往,那是位孤獨的帝者,孤獨成道,孑然一身地踏上界海彼岸,而後孤獨地死在黑暗源頭,什麼都未曾守住。

  無名准仙帝似乎看出了古拓所想,他拍拍這位年輕仙王的肩膀,微笑道:「後來者,你不必為我哀悼,歲月變遷,在我身上發生過的一切,我從未後悔過。」

  接下來的許多年,無名准仙帝一直與古拓一同遊歷他們所在的仙域,在無名准仙帝的幫助下,他們追溯過帝落時代那輝煌時代的過往,見證過葬域修行路的崛起,也眼看著異域與仙域、原始古界的漫長恩怨與仇恨。

  可惜,以無名准仙帝的身份,他永遠只能以旁觀者而非參與者的身份俯瞰這個時代,那一段段故事並未讓無名准仙帝有多少感觸,反而觸景生情,時常回想起那個屬於自己的時代。

  兩萬多年後,無名准仙帝完成了在仙域、異域與葬域的旅程,他在某片山川中留下自己的傳承,而後於古拓一同踏上界海,一路大步前行,走向界海彼岸,走向那個如古史般沉重的黑暗源頭。

  數萬年時光,二人降臨到界海彼岸那座曾經的黑暗祖地,在經過當年好幾場准仙帝與仙帝大戰之後,那片曾經的黑暗源頭之地早已破敗不堪,所有黑暗天庭、接引古殿、牢籠等全都早已被打碎成虛無,只有僥倖留下來的少許斷壁殘垣不滅,訴說著曾經。

  「再過幾個紀元,仙域那邊徹底發展起來,也該派些生靈跨過界海,來此岸立下文明根基了,如今黑暗已經退卻,仙道的文明應當大興。」

  第二次踏上這片廣袤的土地,無名准仙帝心中都太多感慨,上一次他只身前來,與黑暗不祥苦戰,歷經絕望與悲哀後死去,這一次前來,卻完全是不同的感覺。

  黑暗褪去之後,界海彼岸與對岸的仙域等大界並沒有什麼不同,空曠豐饒,種下文明的種子,一樣可以生根發芽。

  「我也認為可行,而且最近一兩個紀元就會實施,現在仙域異域的仙王與不朽之王都還未飽和,再開一界,完全可以並行地發展。」古拓頷首道。

  「在歲月長河中歸來的虛無里,我時常心想,當年的我若有個同行者該多好,可以並肩作戰,可以論道長生,哪怕死後,也有個友人能為我立下衣冠冢。」

  無名准仙帝輕嘆,他很希望這個時代比他的時代更加璀璨,不要再經歷他那種的無奈與遺憾。

  「您已經立身在這個時代,未來不會缺少同伴。」

  古拓與無名准仙帝一同前行,穿過曾經的黑暗古天庭與黑暗准仙帝們的殿宇,又踏過一座又一座破敗的接引古殿,最終來到了黑暗仙帝——也即是帝骨哥——曾經所在的區域。

  現如今,黑暗仙帝的屍體早已不再了,這座幽深的殿宇被石昊和風烈以仙帝手段嚴密保護起來,因為這裡是一處極度重要的時空節點,同時也是聯通上蒼與界海的通道。

  無名准仙帝剛剛望見那條無邊無垠的通道,便看見那片區域時空扭曲,一位修長窈窕的身影緩緩顯現,千百根虛幻柳條掩映著的美好面龐上露出一絲微笑,對帝落時代無名准仙帝的方向點了下頭:

  「你終於來了,我們已等你很多年。」

  無名准仙帝仙目無雙,一眼就看出女子背後那株深邃莫測、仿佛撐起萬古長天的柳樹虛影,從而得知了她的身份,正是那位與自己很有緣的柳樹。

  昔年,柳神強行踏上融合黑暗、元神蛻變的道路,元神意外踏上界海彼岸,與黑暗天庭的蒼帝對陣,若非無名准仙帝剩下的屍身與道火護持,柳神絕對撐不到石昊到來的時候。

  而後,柳神成就准仙帝,無名准仙帝的道火也幫了大忙,這是二人的善因與善果,雖然真身還是第一次相見,但已經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的確來晚了,看道友氣息,恐怕已經打破桎梏,跨過准仙帝,踏入仙帝領域。」想到這裡,無名准仙帝也對柳神拱拱手,微笑道。

  「大道路盡,道友隨我前來,一切都會明朗。」柳神沒有否認,她身上的氣息的確比准仙帝強大了太多太多,那是種凌駕於時空之上的感覺,站在這個層次,歲月長河也不過像是一幅畫卷,可以任意塗改。

  無名准仙帝笑笑,毫不猶豫地前行,朝著柳神所在的那處古界大步而去,在他即將沒入那座光門的時候,忽然轉過頭,對身後的古拓笑了笑:

  「古小友,再會時,希望你也已經到了無上的領域。」

  「再會!」(本章完)